冯宽赶紧敲了敲自己脑袋,“完了完了,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公主要是因为这个,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岂不是……真的成罪人了?”
“小兄弟,你是找人吗,还是……”
见冯宽毫无反应,之前开路的那位,又过来推搡他一下:
“哎哎哎,我们秦五爷正问你话呢!还像个呆鸡木头一样,讨打是吧?”
“哦哦哦……啊?你是??”
冯宽后退两步,“秦五爷?秦五爷又是谁,关我什么事啊!”
“你小子……真是皮痒了是吧!连我们秦五爷都不认识,居然还敢跑到西市来?”那人扯住冯宽衣服,捏拳作势欲打。
“小天!”
秦五爷摸了摸胡须,劝止住他的行为,又重新问道:
“小兄弟,你不是京城人吧?从哪里来的?”
小天轻哼一声,退了回去。冯宽轻掸衣服,摸了摸鼻子,趁机打量了下眼前的这位秦五爷:
宽额方脸,耳阔鼻挺,留二寸短须,不像旁边的那些大汉邋遢又猥琐,脸收拾的特别干净。要不是左眉之上有处不深不浅的刀痕,看上去倒像是家中的宽厚长辈一样。
“强龙不压地头蛇啊,更何况……我还只是默默无闻、被人欺压的小虫呢?”
冯宽想了想,当即欠身,客客气气地回道:
“我……我是从江陵来的,过来投奔亲戚。冒犯之处,还请秦五爷多多包涵!”
“哦。”
似乎是对他的回答有些失望,秦五爷摇摇头,转身直接准备走开,冯宽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哎,那个……秦五爷,麻烦您等等!”
“小兄弟还有事?”
秦五爷回过头来,声音比之前生冷了许多。
“没……没事,我只是想问问。那什么……公主住在哪里?”
“公主?”
秦五爷皱了皱眉,再次打量了他一眼,旋即耸肩轻笑,转身走远了。
“哎哎,我没说错什么吧?”冯宽提高了音量。
“小子,我看啊,你是这儿进水了吧?还公主呢?我看你啊,都不像是公的……哈哈哈哈~”
小天指了指冯宽脑袋,追身过去,其余几位大汉跟着哄笑不止。
“我他妈真是……就问个路而已,怎么了?哥哥我有那么好笑吗?笑你大爷啊笑!一群都不知自己叫什么名字的人,从晚上笑到早上,我真是日……”
想到之前的遭遇,心内正暗暗腹议之时,一位胡商牵了条恶犬过来,冲着冯宽“汪汪”叫了几声,吓得他一激灵,当即把话憋了回去,赶紧离开了西市。
中途路过一个水洼时,冯宽蹲下身去,重新打量了自己一番:
“我脸上……好像也没写什么东西吧?不就是衣服破了点么,一群势利眼,就这么瞧不起人?他大爷的,等哥哥我以后有了钱,那什么虎皮豹纹,老子每天不带重样的穿,直接套在最外面!!”
怀着满腔的怨怒气,冯宽冒着风雪,忍着困乏,一路跌跌撞撞,在问明几个路人之后,终于来到了天津桥外,见到了传说中的皇城。
……
王守约是京城皇城司的一名都头,承父亲恩泽,年纪轻轻便做了亲从长官,其人忠厚老实,做事勤勤恳恳,非常得上面赏识。
这天被安排过来夜守皇城,听闻那个秘密任务之后,王守约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顶着风雪亲自在城头值守到后半夜。
一直等到司马真一行人回来,验了铜符身份,方才长舒了一口气。
自从燕国公主染了怪病之后,一向温和的皇帝脾性忽然变幻无常,朝廷上下都夹着尾巴,生怕犯错被揪到小辫子。作为皇帝近卫的王守约,自然也不敢麻痹大意。
再过一会,快到了朝会时间,又待众官员入端门准备入宫朝议,王守约核定校查完毕,确定准确无事之后,才终于到了换班的时候。
熟练地交接完手头的事务,王守约心想着一会回去,能吃到自家娘子做好的热乎乎的肉包子、葱油卷,小酌一杯后,再好好泡个热水澡,然后美美地睡一觉,这日子……想想也是美滴很啊!
“干什么的?想活命赶紧走开!”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阵喧哗,王守约抬眼往前一看,只见城门外站着个打扮十分古怪的小子,正在和军士说着什么。
同样听到声音,想着刚刚换班就被自己遇到奇葩事,接班的马都头心下不爽,径直过去,稍微打量冯宽一番之后,语气极为冷淡地说:
“皇城,也是你这种人能来的地方?臭要饭的,给我滚一边去!”
“这位大哥,我……我是被请来给公主治病的……不信你看,我还带了丹药过来!”
说完,冯宽连忙拿下包袱,在里面一阵摸索后,却忽然发现,原本用黑色绸布包裹的那只黑木箱,竟然不翼而飞……
心下一凉,他整个人直接都傻了:
“完了完了,不会是之前跑得太快,落在路上了吧?这……这可怎么办啊??”
“剩下的那些三清水还丹,可都在那木箱里面,万一公主因为这个……我岂不是……”
“这小子神神叨叨的,看来不只是要饭的,恐怕还是个傻子吧!哼,给我赶紧叉走!”
马都头发了话,两个军士过来,拖着冯宽便往外走。
冯宽清醒过来,却也没怎么挣扎,胡乱叫嚷了几声后,一会被扔在了大街上。
“趁着暂时……还没人发现,赶紧跑路方为上策!”
“不对不对,哎哎哎,我的包袱还在那里呢,剩下的东西,救不了公主的命,能救我的命啊,这身无分文的,要怎么跑路啊??”
冯宽赶紧站起身,急切地呼喊一声:
“两位大哥!!”
“嗯?”
两军士回过头,凶神恶煞地瞪向他。
“大……大哥慢走……”
冯宽身子一哆嗦,当即认怂,又怕被他们多看几眼记住样子,悻悻地挥了挥手,赶紧先走开了。
“他妹的,这下不仅把水还丹给弄丢了,还有我的衣服和银子啊……”
“还要怪那秦五爷!刚才吓了我一遭……害得把腰间的银子铜板,都一起放包袱里面去了。”
“唉,我怎么这么惨啊!刚刚到京城,马上就要流落街头了吗?”
“我好像记得,和王公公告别之前,那黑木箱还在的呀……”
“要不……干脆直接跑回武当算了?唉……一人做事一人当,还是留在京城,暂且观望观望吧。”
冯宽苦着脸,弓着身子,漫无目的走了一会,忽然摸到手指上的那枚玉扳指,当即心头一热:
“还是太顺爷靠谱啊!唐师姐,你这个亲爹,以后也是我冯宽的亲爹!”
……
这边王守约过来捡起地上的包袱:
“马兄,这东西是那小子落下的,你先收好,到时找机会,还是还给他吧!”
“王兄果然忠厚仁义,我先收下了。”
皇帝赵义最近过得很不开心,刚刚改年号为“雍和”之后,马上便传来了北辽犯边的消息。紧接着,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赵烟萝又得了怪病,各方名医方士皆束手无策……
好在几天前,终于从南边得了什么丹药,暂时控制住了病情,甚至还有了明显好转,可就在昨晚,赵烟萝的病情,突然又开始恶化。
“唉,不知道微儿这会,到底怎么样了……”
“陛下?”
一位官员正在禀奏去年税收之事,宰相吕正见皇帝恍惚,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句。
“行了,吾知道了,退朝吧!”
赵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等群臣继续禀奏,当即起身回了寝宫,换了便装,又匆匆赶去了燕国公主府上。
赵义中年得女,加上他之前的三个都是儿子,使得赵烟萝刚一出生,便集万千宠爱于其一身。
然而,赵烟萝并未恃宠而骄。
从小生得倾城样貌,禀赋天资又异于常人的她,不仅琴棋书画、诗词音律、女红刺绣样样精通,还曾西行游神京,东上天台山。和晋阳宫、天台宗都曾结下过缘分,武道也很早便入了知行境。
即便如此,回到京城之后,她依旧知书达理、明辨是非,待人温柔随和,宫中上下,京城内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被誉为“天下第一奇女子”。
然而,也许是因为人生过于完美顺利,老天爷终于降下祸端。不久前,正值青春芳华的赵烟萝,竟无端端的得了怪病:
面容枯槁憔悴,全身瘫软无力,口不能言、耳不能听,只将将能认得一些人。
请来各方名医、隐士高人都看过,却只能暂缓病情。前几天得了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三清水还丹,服用之后,赵烟萝病情才终于开始好转。
然而才过没几天,病情又迅速恶化,到后来,甚至她身边服侍的几个侍女,竟也相继暴病而亡,一时之间,公主府人心惶惶。
司马真进来皇城,一路疾驰到了公主府。原本沉寂得可怕的公主府,才终于又有了些欢喜的声音。
管家许世境带领府内众人,恭恭敬敬地迎着他进门,又领着去了后院。
“司马将军,一路没出什么问题吧?”
“那什么水还丹,现在都在这里面!”
说完,司马真当即打开黑木箱,仔细取出两枚丹药。管家小心翼翼地接过,威逼利诱之下,很快又选出了两个侍女,带着一个被绑住手脚、封住嘴眼的小童,一起进了赵烟萝闺房。
过一会,太子赵元佑亲自登门过来,府内马上又安静下来。司马真向他说明了情况,陪同赵元佑一起在前厅等候消息。
许世境刚上来茶,秦王赵元佐、韩王赵元休又一同进来,司马真赶紧起身让座。
“你们也来啦。”赵元佑没起身,神色疲惫地说了一句。
“烟萝,一样也是我们的妹妹!”
赵元佐也不坐下,眼神复杂地看着赵元佑,“她现在……如何了?”
赵元佑微闭着眼,没回答。场面顿时有些尴尬和紧张,赵元休忍不住开口道:
“两位哥哥,我去后面看看。”
司马真忙摇头劝阻,“韩王殿下,公主刚刚才服下丹药,现在那里……还是让她静一静吧!”
“这什么丹药,不知道到底……唉,但愿烟萝妹妹,能赶快好起来吧!”赵元休嘟囔几句。
在司马真之前的座位上坐下喝茶,见赵元休在厅内走来走去,赵元佐干笑一声:
“元休,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好好坐着么?”
“怎么消停嘛?你们两个当哥哥的,这个时候还能这么安静,真是……反正,我是静不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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