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上路⑥
?叶小桥是首当其冲提出异议的人。女生的想法总是比我们男生要多一些,不过我们这个时候非常欢迎能有人提出不同的意见。上路前最好能够将所有能想到的事情全都想清楚,做充足的准备。很有可能我们此行不会再回到出发的地方,因此在出发前全都准备妥当才是万全之策。
“玄殇,你可先别急着总结。你说大家都要去那个化工厂避难,你觉得这个化工厂本身安全吗?别忘了毒气可是从那里散播出来的,就算全城人只剩下未成年人没有感染变异,也不能保证接近那个化工厂不会发生不可预料的事。”
“真要这样那就别去了,还是找安全的地方躲一躲吧。去了指不定要和那个组织碰上,你们打得过老A那种级别的专业杀手吗?我可没这个信心。”旁边的辰僷补充了一句。看上去他有些退却。刚才附和我的意思也打消了,现在正左右为难地大量着大家的反应。有他这种想法的并不在少数,我也知道假如这个犯罪团体真的躲藏在化工厂里,那么老A、扎针男等一众强人是很难应付的。就连柳胜河这样的人都没有办法一下子搞定他们,凭我们这些人在一起发力不知道会有多少的胜算。
想到这里,我忽然就看见唐一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小声,但是表情显得异常兴奋,似乎正在脑内模拟遇上这些强人的状况,嘴角不自然地上扬,捏着手机**着肩膀。一旁的史孝龙看见他这个样子,不知为何也笑了起来,双手握在一起“咯咯”作响,就用鼻子哼了一声道:“妈的,我这一路听下来,总算是听明白了。我觉得凌云说的有一点还是对的。我可不是个喜欢遮遮掩掩靠别人救济过日子的人,我最喜欢把事情闹大,这样就能引蛇出洞了。既然这个组织这么阴险,那我也要看看到底有多阴险,居然能够说服赵晓晴这样的人物,将整支女生团都带去那里。”
史孝龙说着望了玄殇一眼,两人四目交汇,不知为何隐隐有种对峙的气场,史孝龙又哼了一声,朝玄殇说道:“我知道你小子的妹妹在女生团那里,但是你可别会错意了。咱们去那里不光是找你妹妹。要是那个地方真的能躲那是最好的。不能躲,起码能让我们找到点头绪来,不会白跑一趟。”
旁边的李琦又补充了一句道:“我现在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毒气传播导致的丧尸爆发。第一,新闻中说的‘代号香格里拉’是一种化工产品,其成分是否靠空气传播并不清楚。当初报道说的也很笼统;第二,就算是由空气传播的,为什么只有大部分成年人变异而我们没有变异?我昨天也想过是否因为是DNA决定了变异的状况?但是怎么想也想不通。”
我们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站了起来。事情总算是顺着我的意思开始发展下去了。有几个人还在那儿犹豫,但是被周围的人劝说了,表情显得勉勉强强。还是江诗总结的好,她的个性大大咧咧地,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很能够带动大家的干劲,虽然从判断和分析上没有玄殇那么冷静,不过在演讲上也完全不属于常戈、赵晓晴哪一类的角色,就听她说道:“我觉得大家在那儿止步不前的唯一一个原因就是不知道现在出去了会遇上什么。但是我想告诉大家,死猪不怕烫,遇上丧尸,不就是杀个痛快那么简单的事情吗?我们昨天逃到这里来的九个人,不已经实践了这件事了吗?我觉得大家的实力都很不错,而且我看新加入的凌云和柳胜河同学也不是等闲之辈,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什么丧尸啊。绝对应该是丧尸怕我们才对。我觉得往哪里走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所有人都不要走散了,在一起才是最为安全的。”
她这么一说,几乎所有人都点起头来。柳胜河似乎在一边低着头嗤笑了一下,但是江诗却没有发现。
玄殇接着江诗的话说了下去:“好了,看来大家的意见都已经统一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去做出发前的准备。武器和防身工具是必备的,还有食物和水一定要带上些。这个巷子里应该有日用品的店和小卖部,我们就分头去那里找一找。我们这里有十一个人,分三个小组吧。女生留在这个屋子等我们回来……”玄殇看了看表,计算了一下时间,就道,“到十一点吧,十一点我们就在这里集合,然后吃一顿午饭就动身。怎么样?”
“我们要和男生一起出去,女生的日用品不用劳烦你们来拿。”叶小桥这样说着,朝玄殇扮了个鬼脸。玄殇拿她没办法,只好无奈地摊了摊手。这三个女生看上去并不像是没有功夫底子的人。说不定她们出手会比男生更加厉害,人不可貌相,切切不可从这种柔弱的小身板来判断她们的强弱。玄殇似乎也能够判断这一点,就答应了她们的要求。
因为多了女生组,我们分成了四个小组,玄殇、唐一和谢宁一组,史孝龙、辰僷、李琦一组。剩下的就是三个女生在一组,我则和柳胜河在一组。玄殇的这个分配非常合理,我觉得我这一组迟早是要去和苗玲玲和老张汇合的,因此也没有要求他们其他的人加入到我和柳胜河的组里来。虽然李琦看上去很想跟着我们出去,不过被柳胜河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柳胜河大概是不想有一个他不熟悉的宅男在一边拖我们的后腿吧。
我们是最后出去的。柳胜河让我先在屋子里等了一会儿,等到人都走光了,才说道:“你刚才说的太多了。我们没必要和他们说实情。顺着自己的意思来办事就可以了。”
柳胜河可能在顾忌些什么,我现在找不到任何的理由来说他的不是了。自从我昨晚看了他记的笔记以后就觉得他整个人的苦衷简直就可以写成一部可歌可泣的长篇纪实小说了,因此耐下了性子说道:“我懂。玄殇他在分配人员的时候不也是考虑到了这点了吗?你别看玄殇这个人为人处事很冷淡,但是心思缜密地很。他不就是因为顾忌到你和大家处不来,才让咱们单独分在一组的吗。”
其实我觉得玄殇不仅是这么想的,可能还顾忌到队里的某些人还和他这个领队处不来。与其让一堆人聚在一起将店里的东西一抢而光,最后导致分赃不均的现象,还不如分开行动来得有效率。我们大可以去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而且,谁万一在准备工作中就丧命的话,这责任也落不到玄殇的头上。
柳胜河看我没有强烈地反驳他,想了想,就道:“那你决定在这个时候去哪儿?最好别跑太远了,我这儿准备了好几人份的粮食,这把枪也可以给你。”他从地下室的床底下拿出了他的行路背包,打开给我看。食物和防身工具很齐全。他将Glock18和一把瑞士军刀塞到了我的手里,言下之意就是让我乖乖呆在这里不要出去。我想了想,现在时间还挺充裕,假如外面没有昨天丧尸刚刚爆发那么危险,我趁现在可以去一趟学校,顺便在学校的教师宿舍和小卖部搜刮一些东西,还能拿回我的书包。我记得当时跟着学生会一起出去抢食物的时候书包就原原本本地放回舞台后面的那个小隔间里面了,现在去拿说不定还会在那儿。
我这么跟柳胜河说,柳胜河就皱了下眉头,反问我道:“你确定要回一趟学校?”
我道:“现在我和老张、苗玲玲他们的联系断了,我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状况,有点儿担心他们的安危,还是回学校看看他们再说吧。假如能带上他们跟我们一起走那就最好了。”
柳胜河想了想就道:“那行。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
我没想到柳胜河这个时候答应得很爽快。我这个时候忽然就觉得我和他讲话少了一层隔阂。昨天我总是觉得他有很多地方瞒着我,但是自从我读了他写的笔记,打开这个心结以后,我就觉得和他聊什么都能聊得很顺畅了。柳胜河不是个难相处的人,不了解他的人或许觉得他自我主张得太令人难以理解了,但是真正知道他身世的人,则会觉得他的任何行动都是经过理性的思考,在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下来的。
而他这一边,似乎也因为向我坦白了许多事情而放下了一直遮遮掩掩的负担。一个人什么都要瞒着别人,什么都不说也是一种很需要技巧的艺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站在我们家这边,所以就更加需要这种伪装的技巧。假如我不是这样单刀直入地逼他吐露心声的话,我不知道他还要对我隐瞒事实到什么时候。
我们从这个店铺的侧门出去。有可能队友们会比我早回来,因此我们走之后没有将店门锁上。小巷和我刚才观察得一样冷清寂静,没有人和丧尸走动的迹象。雾变得比刚才早餐的时候更大了,空气中飘散着零星的小雨,寒气一阵一阵地透过单薄的衣衫吹进身体里,能够闻到尸体和垃圾散发出来的臭味。远处的景象没能清楚地映入眼帘,我站在巷子的中央朝我逃出来的地方放眼望去,只能勉强看清那些染着尸血的门的轮廓。
巷子笔直地延伸出去,给人一种冷冽的感受。我仿佛像看到了一条铺满了尸骨的黄泉之路,一直朝着白色雾霭的彼端延伸出去,没有终点,没有未来,没有鲜活的色彩。我朝柳胜河望了一眼,他什么都没有拿,就好像散步一样朝前走着,没有微笑,没有紧张,脸上丝毫不带着鲜活的色彩。就好像这条巷子一样带着死亡的气息,呈现出令人畏惧的镇定感。我忽然就沉默了。
比起丧尸,明显是人类更加难以对付。对于独自战斗很久的人来说,这样的感受自然更加刻骨铭心。任超洋说,柳胜河不是没有弱点,而是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我虽然当时不知道,但是现在慢慢地已经能够体会到这一点。
因为我们是人,所以不可能用铁打的机械般的思维去处理人情冷暖。但是一旦当我们轻易地把内心的软弱暴露给敌人的话,我们就无法获胜了。很多时候人都会将自己真正的一面隐藏起来。柳胜河已经隐藏了很久了,以至于他都无法再恢复到最初。濒死与激斗的体验在他平静得毫无波澜的脸上无法传达出更多真实的信息,大概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对于强烈的恐惧与压力已经麻木了。
但是我能够做到这样吗?我需要经历多少事情才能够学会哪怕一点点的忍耐与毅力,学到他那样超乎常人的执着?或许这并不是一个正确的努力方向,或许人本身就不应该这样拿来比较,但是我这个时候却没能够理解这一点。想要强烈地战胜困境的心愿将我整个人的理智与最初的愿望一点一滴地蚕食掉了,使我渐渐地走入到了一个疯狂与绝望的误区。但是我在那个时候,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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