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最终败给了好吃的,她动了,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动作轻得就像只小猫。
她有点儿畏缩的靠近了池染,后者眨了眨眼,满脸都是和善的笑容。
“是这个口袋么?”
她把手伸向了池染左侧的外套口袋。
池染点了点头,他本人是不吃糖的,但在兜里揣糖这是习惯,汉娜喜欢吃甜食,所以中午买衣服的时候,下意识的抓了两颗糖。
看着那只白嫩的小手消失在自己的口袋里,他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还真是天真得过分的小女孩儿啊,我要真的想害她,在兜里揣点儿毒药什么的,她妈打算要我的命,而我在这里悠哉悠哉的哄她女儿吃糖……
“这个,就是糖?”
阿卡丽看着手心里那两粒圆圆的小球,这东西好像粮丸啊,可是又要比粮丸小很多。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把糖塞进了嘴里。
“不好吃,你骗我,一点儿味道都没有!”
“你得把外面的纸剥了……”
“啊,是这样子啊!”
女孩儿把糖从嘴里吐了出来,剥开了外面的锡纸,一颗粉红色的小球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她把糖球重新放进嘴里。
“哇!这个,这个好好吃啊……”
她的嘴里含着糖球,所以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可脸上的陶醉之色是毫不掺假的。
“这个味,味道是什么啊?好奇怪,但是又好好吃啊。”
这个味道?池染又皱了皱眉,糖的味道,当然是甜啊。
“糖都是甜的啊,你从来没有吃过么?”
女孩摇了摇头:
“没有。那个……甜是什么东西啊?”
她从来不知道,何为甜。
池染沉默了,女孩儿赤着足,穿着白色的睡裙,在透窗的月光中宛若可爱的小天使,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从**趴下来,然后又像只小猫一样走到我面前……从头到尾,她的所有动作,所有举止,都是如此娇憨可人。
现在她吃着糖,眯着眼,笑得萌萌哒。
常理来说池染此刻该板着一张抱歉的脸逗逗她——‘好吃么?好吃也没办法,我只有这两颗。’
可他怎么也做不到,做不到‘逗’她这种事。
她没有吃过糖,甚至不知道甜是什么味道。
心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重,尽管非常清楚,这些都不关他的事情,可他还是有点儿难以容忍。
“恩,你平常吃些什么?”
“粮丸啊。”
“没有,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平常都吃些什么样的零食——零食,懂么?”
阿卡丽点了点头:“我知道,零食就是好吃的,妈妈常常会偷偷的带好吃的回来给我。”
“有豆包、有麦糕、还有……”
女孩儿掰着手指,一样一样的数着。
“我喜欢吃酸的,但妈妈不常带酸的东西给我吃。”
“这个叫做糖的东西是甜的么?甜的真好吃。”
豆包!?麦糕!?
这些根本就不叫做零食吧?只是一些聊以充饥的五谷杂粮罢了。
有谁家的女儿是以这些东西作为零食的!?
还有,粮丸……
天啊,这些年来她没有营养不良真的是奇迹!
池染的心中有种莫名的酸楚,还带着丁点儿怒意。
就在刚才,他对着缇娜卡嘴炮了半天,那些话都是手段,都是让缇娜卡放下杀意的权宜之计,池染从来就没有把它们当真过——或者说,他只是知道那些道理,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但这一刻……
嗯?她在干什么?
阿卡丽绕到了池染的另一边,把手伸进了他右侧的外套口袋里。
“你在干什么?”
“那个,糖……还有么?”
女孩儿睁着闪闪的大眼睛看着池染,那眼神就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哈巴狗。
“额,没有了,我只有两颗。”
“啊……没有了啊……”
阿卡丽失望的瘪了瘪嘴,小手却没有停下,伸向了池染的下半身……
裤子上,还有两个口袋没搜过。
“真的没有了……”
池染满头黑线,欲哭无泪。
“你肯定是骗我的。”
阿卡丽几乎把整个裤袋都翻了出来。
池染的内心在呻吟,天啊!尼玛这是强盗啊!
几乎把池染全身都摸了个遍后,阿卡丽终于放弃了。
“真的没有了……”
她失望的垂着脑袋。
“没关系,下次我多揣一点儿,让你吃个够!”
“真的!”
女孩儿一下子抬起了头,两只眼睛里似乎有无数的小星星在闪烁。
“真的。”
“恩,好的!”
女孩儿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松开了紧紧攥着的手,那里面是仅剩的一颗糖。
她拨开糖纸,把那颗鲜艳的小球放到了池染嘴边。
“那这颗给你吃!”
她的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笑得如此甜蜜。
这种前世一毛钱一颗的硬糖,就足以让一个小女孩儿露出幸福的笑容。
是的,暗影之拳会笑。
缇娜卡在窗外站了许久。
她像个幽魂一般,无声无息,就那么沉默的,看着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那这颗给你吃!’
女儿把糖球放到了少年的嘴边。
那少年似乎是愣住了,然后他咧嘴一笑,张开了嘴。
这只是很简单,很平凡的一幕。
可在缇娜卡的心中,它不简单,也不平凡。
她喜欢糖,因为甜。
但她也很久没有吃过糖了,久到都忘记甜是什么味道了。
胸口闷闷的,就像是有一口气喘不上来咽不下去。
内心里的那个声音此时鼓噪到了极点——‘放了他’‘放了他’‘放了他’……
不管会不会有选择,不管今后会怎么样,起码现在,放了他。
她握拳的指节发白,人生中第二次如此怀疑自己的信仰,暗影之拳不会忘记自己的职责,可现在,缇娜卡真的想忘记一次。
但她做不到,在藏经阁里背诵了那么多年经书,均衡早已同她融为一体。
暗影之拳是最虔诚的均衡守卫者,偏离此道,既是灾难。
她深深的明白这个道理。
啪嗒,一滴泪珠落下。
她紧咬嘴唇,声音低如蚊讷,几若不可闻,因为她怕被人听见:
“对不起,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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