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该吃药了。”
“我不吃药!我很健康!”
看到老师大叫着跑回卧室,变成鸟儿钻进被子里面,潘龙无奈地摇头,将手上那锅冒着诡异绿烟,还在不停泛着泡泡的墨绿色药汤放在身边的桌上。
一阵微风,少许绿烟吹到他的面前,他的眉毛皱了起来,鼻孔自然闭合,将气味挡在外面。又用真气制造了一个罩子,把药味全部罩在里面,才松了口气。
“你不吃药,病会好得很慢。”他说,“这可是兰陵况、列御寇两位仙人联手,才帮你炮制的疗伤药,能够修补神魂。你之前在元气大伤的情况下强行全力作战,尤其是最后拼着大损神魂而动用了摇光弓星散箭,以至于伤及了神魂的根基,才得了这场病。”
“现在你要么去吞噬魂魄,要么就吃药。我倒是不介意帮你抓一些该死的人来,可你说自己挑食。现在连药都不肯吃……你打算修养几百年吗?”
毕灵空的尖叫声从团成一团的被子里面传出来:“反正我就是不吃!那药苦得要命,他们两个肯定是趁机欺负我,才故意把药弄得这么苦的!当年文二制造的灵丹,都是香喷喷甜滋滋的!还有玉米味、苹果味、香蕉味呢!”
潘龙叹了口气:“文超都死了上千年了,现在到哪里去找他帮你制造灵丹?两位仙人为了给你制药,上穷碧落下黄泉,弄得灰头土脸,很不容易。他们至于玩这么大,就为了欺负你这一回吗?”
“当然至于!”毕灵空振振有词地说,“他们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找到机会肯定要报复的!”
“真要报复的话,你现在功力大损,肯定打不过他们两个。他们联手暴打你一顿,岂不是更干脆?”
“你不懂,他们都是读书人,读书人就是蔫儿坏!”
“老师,你也是读书人啊!”
“我才不是人,我是鸟!”
潘龙很无奈,只能摇头。
就在这时,随着一阵微风,列御寇出现在了竹楼的客厅里。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先是向潘龙点点头,然后注意到了潘龙放在桌子上的那一砂锅药汤,顿时皱起眉头。
“毕鸟儿又不肯吃药了?”
潘龙苦笑点头。
“可恶!”列御寇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着卧室方向怒吼,“毕鸟儿!你一把年纪的人了,学小孩子怕苦不吃药,有意思吗?”
“那药真的苦!”毕灵空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但还是如此回答。
“苦又怎么样?”列御寇怒道,“你知道这一锅药里面,熬炼了多少宝物吗?我承认它味道是难闻了一点,喝起来可能的确不大舒服,但它能够治疗你的神魂破损!”
“可是太难喝了!”
列御寇看向潘龙,潘龙苦笑点头,撤去了笼罩药汤的真气,微微绿烟升起,很快传到他们的鼻子里面。
列御寇闭上眼睛,脸皮抽搐了一下,急忙手一抓,真气如罩,将这些味道都给罩了回去。
“这东西怎么这味道?”他用传音之法问。
潘龙同样传音回答:“晚辈不知,但熬药到二沸之后,便开始有些异味。晚辈按照吩咐,熬药一十三沸,将一份药熬成这一锅汤,结果就是这样了。”
列御寇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指沾了一点药汤,然后送进嘴里吮吸了一下。
然后他整个脸都扭曲了,露出一种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过了许久,他才缓过气来,这次没有传音,直接问道:“这药……她喝过几次了?”
“今天是第二次。”
“……难怪她不肯喝。”列御寇叹了口气,“我去找兰陵况商量商量。要是一直喝这药,我怕神魂还没修补好,精神就先出问题了。”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呸”的唾骂,兰陵况的身影也出现在这里。
他衣服有些破损,脸上还有受伤的痕迹,看起来比列御寇更狼狈。而他脸上的怒气也更重,简直像是要着火一般。
“你们都在胡扯什么!良药苦口利于病,活了这么大,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看到二人不以为然的眼神,他越发恼火:“潘龙,去把药渣拿给我,我生嚼药渣给你看!”
潘龙吓了一跳,劝道:“兰陵先生,您尝一尝这药汤就可以了,不用生嚼药渣的……”
“这药汤太珍贵,我喝了浪费,吃点药渣就好。”
兰陵况一个劲儿地催促,最后潘龙没办法,将收好的药渣拿了出来。
这些药渣的味道比药汤更加浓郁,颜色和形状也十分的诡异。只看外表,谁也想不到它们居然是一大堆能够生死人而肉白骨的灵丹妙药共同熬制之后的产物。
眼看那一包东西被捧过来,列御寇小心翼翼地向后退了两步。
兰陵况朝他瞪了一眼,然后走过去,从已经被怪味熏得眯起眼睛的潘龙手上接过那包药渣,面无表情地张开嘴巴,一块一块地扔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咽了下去。
潘龙和列御寇都用震惊和敬佩的眼神看着他,尤其潘龙,他熬药的时候甚至曾经被这味道熏得短暂失去神智,深知它有多恐怖。此刻兰陵况竟然能够把药渣给吃了,当真是能者无所不能,恐怖如斯啊!恐怖如斯!
兰陵况脸色不变,继续吃啊吃啊,一会儿工夫,一包药渣就被他吃掉了一半。
然后他拿出一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塞到了列御寇的嘴里。
“你也尝尝。”他说,“老实说味道还行。”
结果列御寇的身影直接散去,化为一团清风,却是之前就已经跑了,只留下一个虚影在这里凑数。
兰陵况依旧脸色不变,摇摇头,端起药汤,冲进了卧室。
“你要干什么?救命啊!救命啊!有人残害野生动物啊!”毕灵空惊恐地大叫,但很快就变成了咕噜咕噜喝药的声音。
片刻之后,兰陵况扬长而去,剩下一只连羽毛都褪色,整个变成灰白色的大乌鸦趴在**,宛如变成了石头一般僵直着,一动不动。
“老师你好点了吗?我这里有一些糖果。”在旁边苦笑了许久的潘龙拿出一块方糖递给她,“吃点甜的,缓缓心情吧。”
毕灵空飞快地伸出翅膀,接过方糖扔进嘴里。
然后她身体一滚,又变回了平时的模样,只是脸色苍白,看起来没有血色。
“阿龙你这糖哪里来的?真不错!”她眯着眼睛,享受着嘴里那浓郁的甜香,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在遭受了惨无人道的酷刑之后,能够吃到这么一块糖,感觉自己总算又燃起了对生命的追求……”
“老师,你至于那么夸张吗?”潘龙叹道,“我承认那药汤的确是很难喝,可为了治病,再难喝也要喝啊。”
“你不懂!这已经不是难喝的问题了……”毕灵空顿时露出心有余悸之色,连连摇头,“那药喝下去,就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被一点点割开,塞进什么软绵绵的东西,然后又和这些东西强行粘合起来……不说了,快再拿几块糖给我,否则我感觉自己要吐出来了!”
最后,她吃了许多糖块,还用许多糖块堆成了一个小窝,变成一只小乌鸦,钻了进去。
用她的说法,睡在这些糖中间,才能让她心里舒坦,做一个甜滋滋的梦。
潘龙关上卧室的门,回到外面收拾东西。
在被那剩下的半包药渣熏得几乎要昏厥的时候,他忍不住想:“兰陵先生真的是能人所不能,连这种东西都能脸不变色地吃下去,太厉害了!”
殊不知,就在此刻,刚才昂首挺胸离开的兰陵况正趴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一动不动。
旁边,列御寇用一根树枝,戳了戳他的肩膀:“喂,还活着吗?”
兰陵况抬起一只手,做了一个侮辱的手势,然后手垂了下去,整个人似乎都失去了活力。
列御寇放下树枝,低声嘀咕:“真是奇怪,那些灵药哪怕直接吞服,也不至于有这么要命的味道。为什么凑在一起,味道就这样丧心病狂呢?”
“简直不可思议!可惜它们太过稀有,要是数量能够多一些,或许能够用来制作专门针对高手的毒药……”
此刻,已经六月上旬。
端午那天,九州第一妖神毕灵空率领诸子百家的高手设下埋伏,将大夏皇朝的护国武成王以及麾下星图大阵的一众高手一网打尽,威震四方。
这一战让天下为之震动,大夏皇朝一时间也惊骇失声,直到第二天才发出命令,通缉毕灵空以及诸子百家的余孽。
但他们当然一个人也抓不到,倒是抓了不少此前袭击中州各个城镇,围杀朝廷高手的绿林中人。
无论是毕灵空也好,诸子百家的高手们也罢,都像是掉进了海里的雨水,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大夏皇朝随后就宣布,武成王殿下神功盖世,虽然被宵小所害,但并没有因此丧生,而只是身负重伤需要修养。在他养伤期间,他原本负责的神都防卫以及其余各项工作,由当今太子帝河东接管。
这个消息让不少心惊胆战的大夏官员都重新放了心。
只要武成王还活着,以大夏皇朝的资源,肯定能够帮助他老人家重新恢复过来。用不了几年,这位大夏皇朝的擎天白玉柱,就又能够恢复昔日的强大,威震四方。
除此之外,朝廷还在调集人力物力,修补被一炮轰开了一个巨大缺口的神都飞天山——过去的这一个多月,差不多就在繁忙的追查和施工之中渡过了。
而潘龙则一直在照顾毕灵空。
她之前因为暴怒,不顾一切全力催发摇光弓星散箭的力量,以至于神魂大伤、连肉身都几乎陨灭。幸亏身边带着圣灵药,危急关头,圣灵药发挥妙用,将她的伤势修复大半,总算是避免了陨落的结局。
可即便如此,她也伤得很重。
身体上的伤势倒是不值一提,主要问题在于神魂。
可能是因为摇光弓星散箭的后遗症太大,她的神魂几乎破成了筛子。一开始的时候,她甚至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列御寇和兰陵况及时赶到,带着她和潘龙来到了一个避世的竹楼里面,让他们在这里修养。
他们用掉了差不多所有存下来的灵丹妙药,才让毕灵空初步苏醒。接下来二人分头行动,寻找各种天材地宝,为毕灵空炮制治疗神魂之伤的药物。
潘龙自然就留在这里照顾老师。
他倒是曾经考虑过,是否要去山海经世界里面寻找灵丹妙药——因为之前那一场大战里面死人甚多,山海经的灵气又已经储备充足,随时都可以开启。
但再三考虑之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山海经的秘密,或许可以告诉老师,但不能让兰陵况和列御寇知道。
这两位仙人和老师的交情看来是真的不错,但跟他潘龙……反正他不觉得,彼此的关系好到能够托付这种死全家的秘密。
主要是老师的伤势已经稳定,而且正在渐渐恢复,让他比较放心,也就不着急了。
老师刚刚搞过一次大新闻,也应该好好修养一段时间,暂且蛰伏一些时日,不是坏事。
虽然有一些小小的意外——比方说那很要命的药汤——但总的来说,竹楼这边的情况,算是一切顺利。
列御寇也把这段时间朝廷发布的那些命令告诉了他,听说朝廷宣布帝苍穹没死,潘龙也很纳闷。
他可以肯定,当时老师五箭射中之后,帝苍穹绝对是死了,死透了,不可能还有哪怕一点点生机。
那种“死”的感觉已经从他的身上渗透了出来,这感觉绝对骗不了人!
那么,就是大夏朝廷在说谎?
可他们为什么要编造一个这么容易就被戳穿的谎言了?
莫非,他们只是想要用这个谎言来拖延时间?
他跟列御寇、兰陵况讨论过这事,两位仙人都不置可否。
在早已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他们看来,人间的一切恩怨纷争,都只是过眼云烟。
他们不在乎帝苍穹的死活,也不在乎大夏的兴亡,能够让他们在乎的,只有老朋友毕灵空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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