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龙长长的身子隐没在石桥的深涧后,桃林又恢复了惯有的静谧。仍是灵气浓郁,仍是仙风凛凛,木青牙大战青龙的那一幕,似乎不曾上演过。
阿风等三女见青龙飞升欺身扑来,血盘大口张开之际,早已吓得心惊胆战,不住的哆嗦,此时见木青牙一举将其歼灭,连忙磕头说道:“谢泰山王尊者救命之恩!”
木青牙微微点头道:“好说!好说!”突然长袖一挥,四点黑光从中闪出,直落在四人额上。三人同时一震,立马全身发抖,自是木青牙施展“摄魂邪术”之故。这是他多年前早已在四女身上种下,此时一加催逼,阿风等立马心魂受其驱使。
儒子不识其法,不知木青牙运起这等邪术后,可掌控受法之人的全部意识;但他毕竟是修真求道之人,博闻强记,也可看出其中端倪,心想:“原来风花雪月是受控于木青牙。”他因未被种下“摄魂之根”此时也不受其摄魂,但为了不被发现真实身份,也假装筛糠一般抖动。
木青牙又说道:“这些年来,你们跟那老婆子学得如何?”阿花身子颤抖的道:“托赖两位冥王老人家的洪福,风花雪月不辱使命,已小有成就。”
儒子心中暗暗叫苦道:“木青牙这等邪术果真了得,只须略催灵力,便可让人不知不觉中受其操纵。阿风本来不识得什么玄冥教,此时被木青牙一问,竟会感激黑白阳阳王两位老人家的恩德了。”
木青牙一听得阿风说“小有成就”,全身为之一震,急问道:“可有儒门心法的下落?快将这心法说来听听!”三女略一迟疑。木青牙又道:“本使奉冥王之命而来,见本使便如见冥王两位老人家。阴阳王两位老人家苦心栽培你们,你们可不要枉费他们一番心血!”
三女齐声应道:“奴身谨遵教诲,不敢忘却阴阳两冥王的大恩大德,亦不敢忘泰山王尊者的大恩大德!”木青牙满意的说道:“很好!快快说来!”
儒子心想:“原来风花雪月是提线木偶,受控于木青牙,是玄冥教派来的卧底,意欲偷学那老婆子的绝学,而那老婆子被蒙在鼓里。
“玄冥教觊觎儒门心法早已谋划多时,处心积虑,非但向儒门下手,还打老前辈的主意。这就奇怪啦!这儒门心法天下正宗,从不外传,只有本门诸子中人才能得传。即便是后辈诸子中人,因修为时日尚浅,根基未稳,至今无人被授予整套心法。
“而玄冥教向这老前辈下手,难道这前辈当真得知儒门心法?若是如此,她又是如何得知?得知儒门心法之人,就算不是本门诸子中人,也必定与本门有莫大关联。”
三女应了一声:“是!”立马分站开来,右手前后挥动。
儒子禁不住哑然失笑,心想:“这些姿势竟似是驱赶鸡鸭牛羊一般。哪里是什么儒门心法了?定是那老婆子平日让她们驱赶火鸟所用的招数。”
木青牙怒道:“这是什么玩意儿?”阿风道:“这就是那老婆子教我们的招式!”木青牙气得胸膛欲炸,青筋暴起,怒道:“混账!这是什么招式?玄冥教两位老人家对你们有活命之恩,你们便是这样报答他们的么?”
阿风道:“求泰山王尊使开恩,我们甘愿做牛做马、肝脑涂地报答阴阳两冥王的再造之恩。”木青牙道:“说得倒是轻松,两位老人家岂能再等?这心法只有儒门诸子才知。我趁儒门中人向其落毒之际逼问儒门后辈诸子,却没想到年纪虽小,个个是硬骨头。套问那个叫治子的,他又誓死不肯背叛儒门……哎!木某人无能,又何必跟你们提这些?看来我亦是落得孤灯大师一样的下场,无颜面回去见冥王两位老人家了!”
大袖一挥,将三女扫倒在地。
儒子赶忙上前扶起三女,只见三女嘴角渗血,又想:“玄冥教无所不用其极,三女却是无辜。”生怕木青牙认出自己,连忙低着头。
阿风站立起来道:“泰山王尊使大人明鉴,那老婆子整日古古怪怪的,数年来授我等确实只是这般功夫。”
木青牙见“阿雪”受大袖一挥,非但没有倒下,还有余力去搀扶同伴,禁不住“咦!”的一声,喝问道:“你是风花雪月中的何人?抬起头来!”向着儒子又是一指。
儒子见木青牙陡然发难,本欲出口大骂,突然想到此时自己是装扮阿雪。他不愿自己被识破后,阿风等受牵连,只得皱着眉头,歪着嘴巴,尖着嗓门,低声的说道:“奴身阿雪!”
木青牙一见,便知儒子这副面容全是整蛊造怪,再仔细一看,依稀认得,喝道:“你不是阿雪,是……是儒门的儒子!”当即食指来回点动,试探“阿雪”是否真的受自己“摄魂术”控制。
阿风等人更是惊惶万状,若是儒子身份被揭,三人当真是死无葬身之地。此时,木青牙又催动灵力摄魂,神识立马又被控制。
儒子听得木青牙不太肯定,不慌反喜,见木青牙有所动,而三女更是完全受控,也只得假装心魂被控,学着阿风等人的模样,全身颤抖。
木青牙见“阿雪”受控,只得作罢,问道:“你当真是阿雪?”儒子笑道:“泰山王尊使大人,这儒子是何人?阿雪身在婆婆门下既久,对儒门了解不多;但偶尔也听婆婆提及,儒门确实是有一个儒子。这个儒子既然是儒门中人,又有一个‘儒’,想必是儒门诸子中人吧!儒门礼法森严,门下中人无人胆敢有半分逾越。这个儒子既是儒门诸子,又岂敢身穿女子衣衫?”
木青牙先前虽然出声叫唤,心中却不太敢肯定眼前的阿雪就是儒子,原因正如儒子所说。须知逆用儒门心法对儒门实是大大的不敬,而身为儒门诸子中人,胆敢扮作女子,更是拂天下之大逆,是以也不敢确信阿雪就是儒子。更何况儒子从未踏出过儒门桃源半步,自然与风花雪月中人不相识,也没必要去假扮成阿雪。
此时,又被儒子这么一说,木青牙心中疑虑顿消大半,又想:“管你是何人,先发制人!”当即喝道:“好大的胆子,竟敢这般和本使说话!”语气尖声严峻,全是怨怒责骂之意,长袖又是一拂,鼓鼓生风。
儒子见势不妙,心道:“黑白阴阳散!”闪身在一旁,欲拉扯阿风等人,已然不及,只见三女脸上顿时发黑,显然是木青牙在一拂之间已施了黑白阴阳散。三女身上一中毒,所受的“摄魂邪术”自然而然被惊散。
木青牙又是“咦!”的一声,见儒子似乎竟能预知自己下毒似的,心中颇感奇怪,说道:“你到底是何方高人?”
儒子心道:“原来木青牙始终仍是有疑虑,我此时斗不过他,暂且跟他玩玩,慢慢再套他解药。”便说道:“回泰山王尊使尊使大人,奴身确是阿雪!”
木青牙见儒子与诸人扭捏的身法毫无差异,心想:“儒子决不会有着女儿之态!冒充阿雪之人决不会是儒子,只须能拿到儒门心法又管他是何人?”说道:“好!阿雪,你的身手不错,想必是已得那老婆子的真传,你来演示一下。”语气忽然之间竟变得客气起来。
儒子道:“木尊使大人,这儒门心法复杂得很,请恕雪奴斗胆,不知冥王两位老人家要此心法作甚?”木青牙又喝道:“大胆,这岂是你这些不入流之人能问的?”儒子心中“哼!”了一声,虽有不忿,仍是装模作样的说道:“我等在木尊使大人的眼里既是不入流,也没这等本事能盗得什么心法!”
木青牙整个心一沉,若是这最后的一丝希望被撕碎,世间将不会再有木青牙。木青牙乃玄冥教的十大阎王之一,原是五行成仙,修真练道,为除妖而生。自慕容屠欲魂掌管玄冥教后,木青牙等因感其高义,便激励效忠。
后慕容屠欲魂将权位传给黑白阳阳两冥王后,原本不愿为其所用;但为情势所逼,也不得不转而效忠。他们为了取得黑白阳阳王的信任,多年前便在仇池山信誓旦旦许诺,出谋划策,誓死拿下桃源。
殊料这些年来苦心布置的一切,尽数坏在儒子手中,而玄冥教自黑白阳阳王掌政后,凡是办事不力者,死得惨不可言。此时,木青牙见最后的一步棋仍是落空,整个人如何能不心寒?忍不住失声骂道:“你在此故意拖延,多半是未曾盗得儒门心法!”
儒子见木青牙如此着紧这心法,说道:“这也未必,只须木尊使大人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这心法还是有的。”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但木青牙还是听出其中之意,说道:“怎么?你要威胁本使吗?”
儒子道:“不敢!为了不辱两位老人家的所命,雪奴唯有尽心尽力替其办事,而你木尊使大人不将我等放在眼里。”眼见阿风等人正在痛苦中,又道:“这样吧!为了不误两位老人家的大事,你将解药给了我的这三位姐妹,并恭恭敬敬的给咱们赔礼道歉,我就将心法如实奉告。”
木青牙早已察觉眼前这个阿雪与众不同,心想她不是儒子,也必定不是风花雪月中人,说道:“你到底何人,装神弄鬼的!”欲再度出手,却被儒子喝道:“为了儒门心法,又有什么打紧?说不定木尊使大人立了这一场功劳,两位老人家会提拔你。玄冥教中以天、地、人三德君之位最尊,以木尊使大人的才智,日后必定能居此位。”
木青牙一听,本就铁青僵直的脸面更是难看至极,喝道:“你到底何人?”
因为这话正是木青牙向治子下毒时所说,儒子心狠木青牙为了得儒门心法而逼害兄长治子,死后仍是折辱其尸身,此时存心捉弄木青牙,将这话原原本本的搬了出来。
儒子道:“自然是木尊使大人安排在婆婆身边的眼线!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木青牙一听,立马变得极为激动,全身上下颤抖了一下,说道:“不错!这正是儒门的‘九思仙剑诀’!快念下去!”
儒子道:“这儒门心法天下正宗,木尊使大人非但不恭敬,而是大呼小喝的,这等无礼,岂不是有辱此心法?”
木青牙无奈,只得向着儒子等三人行了一番大礼,心中暗生毒念:“待心法到手,定将你们四人狠狠折辱一番!”
儒子得意的道:“对了,这才是待人接物应有之义。听好啦!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他每说一句,便配合儒门的剑法,且丝丝入扣,但来来回回全是这几句“九思”。
木青牙喝道:“怎么只有这几句?这只是《论语》中的几句,天下谁人不知?”
儒子道:“泰山王尊者,这就是儒门心法啊!倘若连这君子应有之思也办不到,还学什么儒门心法?”
其实,儒子只是在敷衍木青牙,见木青牙为了得儒门心法而无所不用其极,此时哪里会将真正的心法告知?木青牙本欲出言相责,但见儒子一副认真的模样,内力又颇有造诣,心中也不由得信以为真。又觉似乎只有这么几句,也不太尽然,又问道:“难道儒门心法就是四书五经不成?”
儒子见木青牙有所怀疑,又一本正经的说道:“四书五经只是为文之道;儒门心法才是为武之道。这心法博大精深,又岂能仅限于四书五经?”忽地想起阿风等人那些驱赶鸡鸭牛羊一般的姿式,灵机一动,又道:“那婆婆前辈真是高深莫测,她教给我们的是一套四人同使的阵法,此阵法招式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变化莫测,威力无穷!”
木青牙闻言大喜,笑道:“此话当真?”
儒子道:“回泰山王尊使大人,这个自然是真,奴婢岂敢欺骗泰山王尊使大人?”当即学着阿风三人先前那一番驱赶的姿式,但为了骗得木青牙的解药,也混杂了儒门的乾坤四剑阵。这一阵法在悌子与礼子对剑行诈取胜后,忠孝仁义四子曾用来对付过悌子。
三女虽中了黑白阴阳散的恶毒,身在痛楚之中,眼见儒子如此滑稽的举动,忍不住莞尔;但木青牙终究并非泛泛之辈,说道:“儒门之术讲究端庄方刚,厚重沉稳,这些岂会是儒门正宗之术?”
儒子道:“这的确是那婆婆的修真家数,或许那婆婆并非儒门中人,所学的与儒门相去甚远亦未可知。或许雪奴记得不太准,这阵法需要四人一同施展,还请木尊使大人先行救治风花月三女,好让她们与我一同施展精妙阵法!”这话目的很明显,就是要木青牙要解药。
木青牙原是能通事理之人,也能想到这一节;但这驱赶牛羊一般的姿式,阿风先前的确是在他的摄魂邪术之下施展过,因此这番说话自他听来也是不假。
只听得木青牙道:“妙极!妙极!”捋起长袖,便给三女解毒。
儒子眼见骗得木青牙信以为真,心中忍不住偷笑,狂喜之下,竟笑了出来。木青牙一听,立马“哼!”的一声,上下再细细的打量一番儒子,觉得极为面熟,更是肯定当中有诈。正欲出言细询,此时一声音远远的传来:“谁这般大胆,私闯老婆子的地方!”声震四野,不知从何处而来。
众人正自疑惑,眼前已多了一人,正是那老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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