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原ⅱ

复原 Ⅱ

贝晓涛接到我写给她的信之后立马打电话来呵斥我说:“白景,你真缺德,愚人节骗人不杀头么?怎么开玩笑没边?!”

我被骂得一头雾水,便问道:“你,怎么了?”

末了看了看日历:4月1日。

贝晓涛在电话里解释道:“你怎么能咒何舒?”

我几乎忘记上次信中的内容,被贝晓涛如此一提醒,才想起上次的信里的确告知了她关于何舒的死讯:“你是今天才收到的信?”

贝晓涛说:“刚刚收到。”

我只得理解她,末了严肃地告知她说:“我没骗你,何舒真的死了……上月。”

贝晓涛顿时哑然,久久没有说话,最后说道:“你没骗我?白景?”声音略略颤抖。

“从六楼跳下,地上血渍斑驳。我们都参加了她的葬礼。大飞为此一直失踪,也是前日才刚刚回来。”

贝晓涛在电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说道:“老天真是暴殄天物——多漂亮的女孩——怎么舍得夺她生命哪……”语气显得无比哀伤和怀念。

我只得撇轻气氛:“别悲伤了。人死不能复生。”

贝晓涛用淡淡的语调,一字一顿地说:“我总觉得我跟她特投缘……跟上辈子的姐妹似的。她是一个没有朋友的人,我也是。她高傲,我孤僻。我第一次见着她的时候,就感觉她是世上最美的女孩儿,也是很亲切的女孩儿。所以以前我听到你说她高傲,心里还总不乐意……”末了唏嘘道:“罢了,何舒死了……”

我不想贝晓涛和何舒的一面之缘居然能用情极深,于是安慰道:“有缘的话,下辈子再和她做姐妹吧。”

“不行!下辈子我要做男人,娶她为妻。”贝晓涛在电话里说。

这句话听起来像玩笑,但贝晓涛坚毅而肯定的语气又让这句话显得合情合理。末了她问道:“大飞难过吗……”

我原谅她因为悲痛而问了一句如此白痴的废话,一本正经地回答道:“现在慢慢好些了,前一阵子难过的厉害,现在总算缓过来了。”

电话沉默两分钟——

摸了贝晓涛启开话题,不无幽怨地说道:“你们那真是轰轰烈烈的,但好像永远没我什么事……”

我不知道如何接话,因为我并不觉得事多属于好事,便只好继续沉默不语。贝晓涛说完此句又沉默良久,尔后径直挂断电话。

夏陆见大飞回了学校,便又启程,继续去H城去找华月了。

华月知道无法再躲避夏陆,便索性不再回避。一面在一家私人医院做护士一面抽空见夏陆。

夏陆的卷入,让华月不得不提前与郑谷完全断离关系:华月开学前一天,郑谷照例开车送华月到校。而华月在临校之前却让郑谷停车,许久后对郑谷说:“掉头……我们去宾馆吧。”

郑谷顿时一脸疑惑,但是还是照着华月的意思办了。

到宾馆之后,华月问郑谷要了根烟,抽了起来:“我得离开你了,郑谷。”

郑谷自己也点燃了一根,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十分平静地说:“最近你满怀心事,我早就猜到你要做此决定了……”

华月看着郑谷说:“你真厉害。”

郑谷回过头来,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华月:“密码,是我们见面的那天。”

华月知道这是郑谷早为自己准备的,无法推辞,便收过郑谷的卡:“谢谢。”

郑谷摆手笑了笑:“不提谢字如何?”

华月也笑了,点了点头,开始褪去衣物与郑谷**。

一切结束之后,华月对郑谷说:“忘了我吧……”

郑谷躺在床头又点燃了根烟:“我从来就没记住过你……”说完自己笑了。

华月也跟着笑:“那更好……”

烟抽尽时,郑谷说:“你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吗?”

华月说:“我一直想知道。非常想。”

郑谷笑道:“那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华月枕着郑谷的胸膛,开始听着郑谷讲故事。

“1968年,我作为知青被遣送下乡到西北的一个小山村,那年我18岁,独自一人。”郑谷开了头:“初到那个小山村的时候,我并不知道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后来才打探到那个地方叫‘掴水’——因为自古多旱,所以便取名叫了掴水,希望上天能因此多降雨水——但是一个名字终究是改变不了一个地方的气候和降水的,所以掴水一直旱着。我到掴水的那年,也是依然干旱着,还严重缺粮。

那时生产队分配给我的任务是‘利用知识文化放羊羔’。”讲及此,郑谷自己笑了,末了收住笑容继续说:“无非就是放羊。与我分配到一起放羊的是一个小姑娘,与我一般大,叫小水——我至今不明白是否她的名字也存在着祈求多雨的意味——当时我们俩整整管着五十多只羊。工作内容便是每天守着羊,看着羊吃草。无聊时我们俩便在沙丘上聊天。小水没有念过书,我便跟她讲一些书里的故事,她也爱听。那一年,我整整跟他讲完了四大名著和一些自己看过的小说。我讲故事讲的口干舌燥的时候,她便会说上一句‘你等会儿,我去帮你勺水来喝’,然后跳跳蹦蹦地去河间帮我打水。”

“那个时候赶上我插队的那户缺粮,我时常吃不饱,总觉得很饿。经常在夜间和与我一起插队的吃不饱的知青到别的村子菜地偷薯子偷瓜之类的东西充饥。有时候没有瓜薯,也偷青菜。我依然记得,有一夜月亮不大,我半夜饿醒,于是又和别的几个知青一道出门偷吃了。走到邻村的菜地里,猛然见到前面是一片绿油油的菜地,我们当即匆匆偷了几篮子,然后在野地里生火支锅煮开了。饥饿的人类与狼无异,虽然没有油盐,但一揭开锅大家也便抢着吃了起来——当时吃着觉得味道似乎很奇怪,不像平时吃的青菜。但不知是不是饥饿的原因,也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吃完之后,我们便各自回家了,未想到当夜便腹痛不适,又不敢告知别人。翌日大早,小水正好来唤我放羊,见到我在**满头大汗,便忙不迭帮我烧了开水逼我连喝几碗,还帮我按摩。如此一上午,耽搁了半天的工,我终于好起来了。小水方才呵责我准是偷了邻村的青菜,才受到惩罚。我心想偷菜我也不是偷一回了,倘若真有惩罚,为何就这次痛呢?于是我找到了一道与我偷菜的知青们,才发现他们当夜也腹痛过。我们决定到菜地一探究竟,小水也随道跟着。到了菜地小水突然哈哈大笑,说原来我们错把烟菜当做青菜给吃了,无怪乎腹痛了一晚上。为此,小水一直拿这个笑话我。”

郑谷回忆着,面容幸福:

“那年端午,我清晰记得是端午,而且是一个没有下雨的端午节。小水在家里过节,于是我便一个人去放羊了,一屁股在沙丘坐下后便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神游期间羊群散了我也不知道。

正在我自己伤感的时候,小水在翻了几座山找到我,然后递给我一个粽子,告诉我说粽子都是她包的,而给我的这个是放了最多糖的——她特地在扎的时候弄了一个只有她能看懂的小褶。

我连粽叶都没有解开就一口咬了下去:那种沁入心脾的甜味,至今让我记忆犹新!”郑谷说着,又点了一根烟,而华月则倚在他怀里看着他,一动不动的。郑谷继续说着:“吃粽子的时候,小水告诉我,她特想像我一样念书,可是没有机会,所以一直特别羡慕我,因为从我口里可以蹦出无数个故事,可以有无尽的乐趣。我当时开玩笑的说:‘那你做我老婆吧,我教你念。’这是一个少年的玩笑,而小水的脸却一下红了,便羞涩地催促我快些吃。

吃完粽子,小水看了看四周突然提醒我说,羊都丢啦!

我当时就急了,于是我和小水便翻山越岭地找羊羔。后来总算都找到了,我们已经是满头大汗。正在此时,一条小河十分巧妙地出现在我们眼前,我见河水清澈,便越发觉得自己浑身燥热,便说要下河洗澡。小水见河水湍急,开始不许,后来拗不过我,便准许我下河了。我下河之后,那个舒坦劲就没法提了。小水便坐在岸上看我玩水,格格直笑。我还一直跟小水表演着各式泳姿,逗的小水拍手称好。

可能是大汗之后便接触了冷水,我的腿突然开始抽筋。小水见到我的样子一下连脸都吓白了——我自诩水性不错,但是腿抽筋疼痛难忍,不得不喊救命——小水情急生智,便找了棍子朝我伸来。我好不容易接到枯木,却因自己太过用力而折断。小水情急之下,便坐在河畔把脚伸过来,让我拉着拽我上岸。

可是我靠岸太远,根本拉不到。而小水突然因为自己没有坐稳,坠入河里。我当时自顾不及,更无法救她,但未想到抽筋的腿又突然好了。我便急忙朝小水落水的地方游去,却早已不见小水踪影,我上了岸一路寻找才发现小水已经被冲到下游,我拼命冲了下去,拉上小水,但是已经晚了……”

郑谷说完,看着华月说道:“我现在是一个学校的校长,也有家室,本不该和你在一起,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找你吗?”

华月沉浸在郑谷无限伤感的故事里,半晌说:“我长的像小水……”

郑谷顿时一怔。

华月说的没错,郑谷选择华月,就是因为看到华月的第一眼发现华月与小水有着三分相像。

仅仅三分相似……

故事讲完之后,两人相视无言。郑谷最后一次亲吻了华月便穿起衣服离开了宾馆。华月只身在宾馆里冷静了许久,尔后也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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