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迎财神。
忒迷信的老林头和刘桂莲一大早就开始忙活。
这老两口平常忒小气, 客人来了都舍不得给人吃好喝好,今日却拿着新鲜的鸡鸭鱼请财神。
烧的高香和蜡烛, 那都是供销社里最贵的那种。
拎着年礼来拜年的秦图南对此深感稀奇, 还悄悄问林冬至:“你爹妈这是转性了?恁大方?那些个蜡烛纸钱,少有人买恁贵的呢!”
整个年节都在学习的林冬至扣上笔帽,嗤了一声道:“指望财神爷看在他们烧的纸钱够多够贵的份上给他们财运呗!”
秦图南闷笑道:“这就是你爹妈眼睛不好使了, 对着一张画像费劲儿有啥用啊?!应当把钱花在你身上, 你这个财神爷才能给他们带来财运啊!”
这可不是瞎说八道。
秦图南年前虽说被关了派出所,但她靠着林冬至画的图纸挣了不少钱呢!
以前给儿子买书, 一个月顶多买上一两本,如今就算日日去买, 秦图南也负担得起了。
年前分钱时,林冬至就晓得秦图南回来感谢了,但怕被贪财的爹妈听去,连忙嘘声道:“秦姐,小声点儿,小声点儿……”
她爹妈要是知道她闷不吭声挣了那么多钱,怕是得翻天!
秦图南虽不明缘由, 却也配合得压低了声音,问:“咋地了?这事儿讲不得?你挣了大钱的事儿,你爹妈还不晓得啊?”
林冬至反问:“我爹妈要是晓得我能挣大钱, 比小周老师厉害得多,他们能给小周老师好脸色?”
秦图南一顿。
瞧着周青云过得越来越好, 她倒是忘了周青云以前过的是什么苦日子了。
如今想来, 她的恩人周青云之所以越来越好, 固然是因他有本事儿, 但每一步都离不开林冬至的支持与帮助。
秦图南轻轻拍了拍林冬至的手背, 说:“为了小周在家过得舒坦,委屈你了。”
林冬至乐了:“秦姐你这话应当去给小周老师说。我身子骨不好,他伺候我吃穿;我学习不好,他熬夜给我精简知识点,给我出题。我为他做的,比起他为我做的,不过九牛一毛。”
若没有周青云的悉心照料,林冬至虽不至于病死医院,但日子也不会过得太好。
估摸着早仗着上辈子的昆曲功底儿,给尤雁归做关门弟子去了。
那日子必定是举步维艰。
秦图南是个会说话的,她虽觉得周青云确实做得更多,但嘴上却道:“大老爷们儿多做点咋地啦?他是男人,他多做点事儿,媳妇儿跑了咋办?”
这话给进门送热茶的周青云听见了。
他不太高兴道:“秦姐,术业有专攻,每个人擅长的事儿不一样,没有什么轻重多少之分。林冬至为这个家操的心,不比我少。”
被拆台的秦图南有点尴尬,但生意人嘛,脑子活嘴也利落,她连忙道:“对对对,小周讲得在理,我前头胡说八道了,冬至啊,你就当没听过,好不啦?”
林冬至无语的看了一眼喷友军的周青云,心道:亏得不是她的恩人,不是她的弟弟,不然必定跟其翻脸。
胳膊肘往外拐的蠢东西。
当然了,面上还得圆场。
林冬至应了秦图南两句后,连忙转移了话题,问起秦图南日后的打算。
“制衣厂把棉服包圆了,日后你要再做棉服买,咱县城,周边县城以及下头公社,估计都不会太好卖。秦姐,你是怎么个打算?若想进制衣厂混个工作,我可以帮你忙;若是想自个拼呢,我也有个主意。”
秦图南是个有野心的,她并不想拘在制衣厂那一小方天地里。
她毫不犹豫的问:“我想自个拼,冬至,说说你的主意呗?”
林冬至点头道:“我有两个主意。一、咱们做春装,趁着咱们这儿还会冷个两三个月时间,做多点春装,等棉袄一脱,秦姐你就带着一大批的春装去卖。零卖,批发卖,都成。”
“第二个主意就有点风险了,”林冬至看了秦图南一眼,果不其然瞧见了她的行至,于是笑道,“咱们做夏装,卖到南方城市去。那边气温高,咱们做出一大批衣裳后,那边也就热起来了,正好可以穿夏装。”
“报纸上说,改革开放的春风首先就吹向南方沿海城市,工厂将如雨后春笋般崛起,我估摸着那边很快就会迎来一大波南下的工人。”
“人多嘛,需求量就会大,秦姐你带过去的夏装必定会售空。”
秦图南拧眉道:“可我在县城附近卖夏装,也能卖光啊!如今不少百货大楼和供销社都知道我了,都不必我四处奔波,他们就会找上门。我为啥一定要南下呢?”
问到重点了。
林冬至笑道:“因为南下的主要目的不是买衣裳,而是建造工厂。”
“那边劳动力廉价暂且不提,最主要的是市场大,全国各地,甚至国外的商人都在,咱们衣裳款式好看,不怕没订单。”
“到时候咱们的货不仅能卖往全国各地,还能远销国外。这是在县城做不到的事儿。”
八十年代的南方沿海城市,遍地是黄金啊!傻子才不去捡。
只是……距离水林县太远了,路上也是危机四伏。
林冬至说:“这年头出远门很危险,出远门做生意更是拿命拼,秦姐你多考虑几天吧!考虑好了,我便着实画图。”
话音刚落,秦图南便拍板道:“有啥好考虑的,当然是选第二个!”
“危险怕啥?我这会儿有呢钱!请几个身强体壮的大老爷们儿陪着我去,不就成了?”
林冬至见她如此果断,也不墨迹,当即道:“那成,我搞完今天的学习任务了,就给你画图。”
秦图南挑眉:“少见啊,你学习啥时候这么主动了?”
她可没忘记,林冬至曾为了少写一点题,少背几本书,和小周斗智斗勇。
什么撒娇卖惨,什么拿双胞胎做由头,这些事儿没少做呢!
正巧刘桂莲泡了奶粉来给双胞胎喂奶,林冬至便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说:“没法啊!我得考大学啊,不然没人给我出药钱啊!一个月千把块呢,我哪负担得起啊?”
刘桂莲听了这话,心痛不已。
她的棺材本儿啊!
太心痛了,刘桂莲给大孙子喂奶的事儿都干不下去了。
她将两碗奶往桌上一隔,没好气道:“整个家里头就你闲,赶紧的,给你儿子闺女喂奶!”
林冬至愿意给孩子喂奶啊,但嘴上偏要推三阻四,扯着虎皮做大旗:“我年前吐的血还没养回来呢,小周老师让我好好休养,不能操劳。”
刘桂莲瞪了林冬至一眼,说:“我就让你给娃儿喂奶,这叫啥操劳啊?我是让你劈柴了,还是让你做饭洗衣了?”
原只是借个由头发发火的刘桂莲来真的了。
她重重哼了一声说:“你今天不给他们喂奶,就饿死他们得了!”
说着,刘桂莲便气冲冲的离开,不管她的宝贝大孙子了。
秦图南不免担忧:“你身子骨差成这样?给孩子喂奶都不舒坦吗?那画衣样子的事儿要不往后推推?”
“没事儿,我故意气走她的,免得她留下来,耽误咱们讲话,”林冬至娴熟的抱起小芝麻,抄起小勺子,给这个小调皮蛋喂奶,同时道,“秦姐帮着喂一下小芝麻。”
小芝麻比较乖,不像小平安,除林冬至以外的人给他喂奶,他都会瞎闹腾。
两奶娃娃吃完后,秦图南就起身要走了。
明个儿就初六了,她得去那几个裁缝师傅家里坐坐,免得春节结束后,那几个裁缝师傅被县制衣厂给拐走。
她刚走,林冬至家里就来了几个不速之客——金凤来。
金凤来不是一个人来的。
她还带来了一个老妇人,和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儿。
也是知道养子周青云不待见自个儿,金凤来就在院门口大声喊:“林冬至!林冬至!你男人她亲爹和外么么来认亲了!羊城那个!”
年前,不愿意周青云认祖归宗的两个女人通过金凤来,给了林冬至两个地址。
一个地址是羊城,一个地址是海城。
林冬至将计就计,假装真信了那两个女人的鬼话,以为周青云亲妈是金凤来那来自羊城的远方表妹。
她故意给羊城去了一封信。
这才多久啊,假爹就上门了。
刚还跟林冬至使脾气的刘桂莲把正在加穿一件棉服的林冬至堵在房里,小声说:“闺女,你可千万不能让女婿跟着他那个爹走了!”
穿得太多,手臂有些弯不过来的林冬至,边艰难的扣扣子,边糊弄她阿妈:“你放宽心吧,你女婿不会跟人走的!他学籍在二中,七月就参加高考了,到时候就得去盛京,怎么可能还费劲儿转学籍转户口去羊城啊?”
刘桂莲却道:“这可讲不准啊!我刚跟那老婆子打听了,你男人那瘸腿的爹啊,不是羊城人,是港城人!听说是港城里的黑土.匪,有一帮子打手呢!那腿,听说是年轻时候吃了枪子儿的!”
“有钱,还有人,你男人一过去就是啥少主?可以戴金表,住大楼,还管着上千人呢!这可不比大学生厉害?!”
林冬至心道:吹吧!
这年头港城还没回归呢,从那边过海关,麻烦得很呢!
若真是那边混.黑的,怎可能穿着朴素?身边还没个人照料保护?
最主要的是,这瘸腿老男人眼睛里没有血气。
林冬至是演员,为了演好一个杀人如麻的反派,导演特意让她跟个混.黑的老大哥相处过。
近距离接触过那种老大哥,林冬至一眼就能分辨混.黑,和不混.黑的人。
她可以肯定,这瘸腿老男人是假造混黑的身份,想把周青云诓走。
作者有话说:
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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