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色双眼从废墟之后露出。

纵使已经在这半截古城墙中活了很长一段时间，花石城的弃民们见到夜魔还是会心生恐惧，他们瑟缩在一旁，闭上了双眼，好似这些东西看不到就不存在一样。确实，在睡梦中失去总比在体验了地狱般的恐怖再死去要好得多。

砰！

长枪喷出火星。

高速的子弹精准地命中了一头缓慢前行的夜魔，体态瘦弱的夜魔承受不住子弹强大的冲击力，当场被掀飞到了一旁，然而它在翻滚了几下后又重新站了起来，发出了愤怒的低吼。

“皮真硬！”雇佣兵骂了一句，收起了枪。这样的情况下，射出再多的子弹都是浪费。“要是有流银子弹就好了，就算是统领级别的夜魔来了，老子也能给他一枪射穿！”

“你怎么不说得到《猎魔手记》里所有的武器呢？”

“那老子一个人都能守住洛川要塞！”

在无限蔓延的恐惧之中，这些人的存在无疑很好地缓解了惶恐。不过也只有跟随秦征北等人活下来的，才会有这样的心态，毕竟他们可是亲眼见证了奇迹，他们的队伍可是有着传闻中的修行者，他们是心怀着希望的那一批人。

唐棠吃了一顿饱饭，准备躺下睡觉，却发现了一个角落里闪着灿烂光芒，当即来了兴趣，叫上夜歌走了过去。

就算没有火光的照耀，唐棠都能分清楚眼前的东西，那是璀璨无比的黄金，堆积成山！

“这么多金子？”唐棠立刻小心地向着四周环顾了一圈。“他们不会都没有发现吧？我们不会是第一个发现的吧？”

夜歌差点被唐棠的自欺欺人笑出声，说道：“这都是你的了。”

“当然了，我找到的当然就该是我的！”

夜歌转过身，回到休息的地方。

唐棠偷偷摸摸地装了一大袋子黄金走了回来，躺在一旁，说道：“没想到花石城这么富，遍地都是黄金。”

“这是人收集过来的。”

“这么说，这还是有主的了？”

“没有会要这金子。”夜歌无奈地说道。就算现在为了赚钱出来的雇佣兵，也没有一个将主意打在这些黄金上面的。

“还有人连金子都不要？”唐棠的语气里充满了疑惑。

像唐棠这种跟着夜歌一直活下来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绝望。

花石城在夜魔狂潮之下被完全摧毁，幸存下来的人建立了新的秩序，这其中有着太多的人对金钱有着疯狂地迷恋，于是他们在白日里疯狂地收集废墟中的钱财。

从一开始的每一枚铜币都不肯放过，到后来一枚金币都懒得弯腰去捡。整个花石城的钱都被聚集到了一处，堆积成了一座小山。然而，守着这座山的人通通饿死。

白日没有去收集食物跟水，只收集了黄金，到了晚上就要饿肚子。欲望可以撑住一会，却不能撑好几天。在这样残酷的环境之中，再多的钱都买不来一块饼。

在无尽的绝望之中，黄金早已经失去了它的价值，它就是什么都不是的石头！

唐棠当然理解不透这里发生的事情，他也不需要去理解透，他只想躺在这堆黄金上做个好梦。

“这么多的黄金，虽然不如当初那洞窟里面的多，不过也算是部分重回我的怀抱了啊！”唐棠嘴角弯出了一个优美的弧度，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夜歌看了一眼那个角落的黄金，看到的是上面的尸体。

那端坐在黄金上的尸体，正在腐烂、发臭，终将成为一堆白骨。

“洞窟的黄金？”

“那个遍布了神秘纹路的石球！”

“不就是一模一样的场景吗？”

一个合理的猜测立刻在夜歌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那些黄金就是用来埋葬石球的！唯有黄金，才能消磨掉石球上的庞大力量！那个石球肯定对夜魔有着致命的威胁，所以它们才会用黄金将其埋葬！人疯狂追求的黄金，反而可以埋葬拥有着神秘力量的石球，当真是讽刺！”

夜魔看了看四周的人。

“埋葬这一切的真是黄金吗？”

“不是黄金，而是——欲望！”

“欲望满身——是为人！”

遍布荒原的雇佣兵，确实是被人利用，被当成诱饵撒向了夜魔的血盆之口。可这难道不是因为自身的欲望吗？

这里的雇佣兵，又有哪个值得救？

就算在这里苟延残喘的花石城弃民，又有哪个身上没有背负人命？又有哪个敢说在如此残酷的环境下没有做出龌龊肮脏之事？

可这一切，都只能归咎于这些人被欲望吞噬了吗？

比起夜魔，产生这一切的根源更加让人觉得可怕。

夜歌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楚星野。

那些看起来虚无漂亮的理想，需要无数人前仆后继才有可能实现的美好，现在竟好似成了黑夜中唯一的道路……

夜歌思考了很多事情，却又不得不将这些事情全部压在脑后，因为现在他要面临的生与死的问题。活着，才能解决问题。

砰！

漆黑的枪口再度伸出城墙外，想要击杀夜魔，却不想城墙底下早已经潜伏过了一只夜魔。它瞬间抓住了枪口，用力一拽，紧接着上去抓住持枪的手臂，残暴无比地将一个人给拽出了城墙外，无数的夜魔立刻蜂拥而上。

嘶吼声与啃食声，以及惨叫声融成一体。

惊呼声与乱枪声混成一片。

只不过是片刻的时间，一切都消失，只剩下无数双意犹未尽的眼睛，还有与之相对的布满了惊恐的双眼。

秦征北没有阻止这样的事情，他只是在冷眼旁观着。比起一潭死水，有鱼在其中挣扎才会让更多的鱼活下来。

“什么声音？”

“好像是城墙里面发出来的声音！”

“不对劲！”

“墙要塌了！”

惊恐的呼喊当即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轰鸣。

砰！

早已经是风烛残年的古城墙，在这一刻倒塌了，升起来的烟尘后面，是无数双充满着杀戮欲望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