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47、鸟官人皇
饶是范雎向来睿智,一时也猜不出他来意何在,心里竟有些紧张。
来人目光闪烁,神情慌张:“丞相,大王……他病情严重……”
“什么?”范雎胸口如遭重击,一下子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来人垂头:“小人也不清楚,就是,就是很严重……”
范雎颤声道:“怎么……怎么可能?……他……他要见我吗?”
来人道:“应该是……”
范雎疑虑重重却又心忧如焚、后悔不已,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小跑起来。
怎么会这样?没可能啊。
宫里清清冷冷的,像他不笑的样子。他在哪里,不会是真的……
范雎脑中混乱,直着就闯进了秦王寝卧之所。见是熟客丞相,宫人自然不会阻拦,一个个低眉顺眼让在一边。
范雎顾不上和任何人说话,他需要尽快见到秦王。
屋内若有还无地萦绕着一丝熏香与药香混和的气味,厚重的矮塌之上,却是空无一人。
范雎紧走几步跨过去,盯着那空****的矮塌,心中亦是一片空茫。
“大王,大王……”他脚下轻飘飘的,不知何去何从,声音毫无意识地发出来。
“寡人在这里。”熟悉的嗓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范雎一震,猛地转过身去,看到嬴稷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你……”一时之间,他也不知是喜是忧,连话也说不出口了。
嬴稷看他不语,不由得哼了一声:“你怕寡人死吗?”
“大王……”声音像从喉咙底部挤出来的,范雎晃了一晃。
“你总算是来了,如果不说寡人要死了,你是永远也不会来的吧。丞相你说话,果然是一言九鼎。”嬴稷保持冷笑的表情,有些咬牙切齿。
范雎始终无话,就那么空茫地盯着他。嬴稷还想再接着说,却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范雎的身体,正在打着晃,一点一点地向下矮去。
他的手挥了一下,扶了个空,瞬间便向后倒去。嬴稷见势不妙,眼疾手快将范雎扶住:“哎。”
范雎的身体沉重地下坠,如被抽空了一样头晕乏力,虚弱地几乎连眼皮也撑不起来。
“丞相!丞相!”嬴稷暂时忘掉了其他,紧张地呼喊。
“没……没关系……“范雎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是无能为力,“晕……”
嬴稷揽着他坐下去,一点点歪身,直到把他放平,才抽出被单薄的肩胛硌得生疼的手臂。“来人……”
嬴稷的话刚出口,就被范雎阻止:“不用。”他难以睁开眼睛,但声音低微而坚决。
嬴稷犹豫了一下,慢慢俯过去,贴近那张下巴扬起的苍白脸庞:“怎么回事?”
范雎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天旋地转,骤然的大起大落让他感到自己像被狂风上上下下卷了三圈的枯叶:“臣休息一下就好了。……”
嬴稷听着范雎急促的呼吸声,竟有种前所未有的心痛,他沉默了一会儿,也慢慢躺了下去,伸出一只胳膊,安抚似的把范雎搂了起来。
范雎正极力压制平复自己的虚脱感,没功夫做出反抗,事实上,他也没有力气反抗了。
嬴稷见自己的行为没有得到反对,便自以为这安抚是有效的了。而他也从这企盼了很久的姿势上感到了巨大的满足,于是朝前挤了挤,把范雎抱得更紧了。
范雎一丝气力也无,只觉飘飘乎乎,仿佛来阵小风就可吹走一般。然而慢慢地,他从紧贴自己的拥抱里感受到了一种力量,一种可以提供保护和安全的力量。
他不动弹,渐渐平复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嬴稷索性把脸也埋了过去,而拥抱,也简直是一个覆盖似的。
范雎叹气:“大王,你做什么呀。”
嬴稷的声音在他衣服发出,显得含混不清:“丞相,我就是想这样子……”
范雎动了动,自觉根本无力脱开那束缚,他长出一口气,半晌后口中喃喃:“大王,你为何一定要臣彻底沦陷呢……”
嬴稷听不分明,只紧紧抱着不肯撒手:“就这样吧,这样就好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听到范雎轻声道:“大王,您没事了吗?”
嬴稷还未说话,先连着打了几个喷嚏。他怕把鼻涕粘在范雎身上,没奈何向后撤撤,恋恋不舍地腾出一只手来在床头摸索。
揩净眼泪鼻涕,他重新把头埋回去,忍不住不好意思地笑笑:“丞相啊,病的不是寡人吗,你反而要来吓我了。”
范雎侧过脸来:“大王是着了凉吗?”
嬴稷抱怨道:“你还知道问问啊,就是个普通人那么多天你也得表示一下关心吧,丞相,你可太叫人寒心了。”
范雎欲言又止:“大王……”
嬴稷接着道:“丞相,喜欢寡人就是那么让你不能容忍吗?”
“不啊。”范雎幽幽道,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地让人有种置身事外之感,什么都不经意间流淌出来了。
“真的?”嬴稷很快问道。
范雎没回答,很久之后才冒出一句:“大王对臣,是真心的吗?”
片刻之后,嬴稷抬起脸,露出一个巨大的笑容:“当然。……丞相,你还是担心寡人的吧?真的,其实这就够了,你想怎样便怎样,放心,寡人不会给你造成困扰的。”
范雎也说不出心中是何种滋味:“……大王不要任性就好。”
嬴稷凑过去:“寡人不是那样的人。”
范雎微露笑意:“那这么多天都不露面。”
嬴稷道:“寡人那是真的不舒服啊。嗯……现在寡人又好了,真得好了……丞相,很累啊,睡吧……”
他似是很满意地放松下来,不再说话,就这么和衣抱着范雎,直到睡着。
秦王第二天就恢复了正常的工作,和范雎的交流也是一如往常。
殿堂上,只有微笑的眼神偶尔传递一点情感。
殿堂下,他们也总是讨论公事,但是太晚了,范雎就会留宿下来。他们什么也不做,仅仅是亲切地抱着。
但范雎暂时很安心地享受着这种暧昧。
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有这样愉悦过。
两情相悦的滋味,真得不错。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草地青翠,范雎在树荫下坐下来,摊开一片羊皮做的形势图。
树下凉风习习,甚为清爽。范雎渐渐沉浸进去,不自觉地拿起手指在上面点划起来。
突然,一双手臂从后面环了过来:“丞相,寡人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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