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的老普洱,您尝尝?”顾征奉上茶杯。
对面的长辈是他爸的老朋友了,老一辈的人爱喝茶,想求人办事,就要投其所好。
“今天不是有相亲吗?怎么又拉我出来挡枪?”老人接过茶杯吹了吹浮沫,“事先说好,要是你爸问起来,我可不会再给你说好话了。”
“李叔!”顾征极为无奈,只好又掏出一盒包装精美的雪茄。
刚一闻到雪茄香气,老人瞬间两眼放光。
顾征轻轻将烟按住,“叔,这可是不多得的好货,我爸那边……”
老人拿起茶勺重重敲在他手背上,乘机将烟拿走,抽出一根放在鼻前嗅了嗅,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
顾征透过玻璃看向窗外,这个位置能将茶楼入口看得很清楚,今天的太阳依旧炙热,但他们这家茶楼比较私密,很少有人进入。
“听说这次介绍的男孩儿家世和长相都不错,不比沈家那小子差。”,老人语重心长道:“听我一句劝,你爸年纪大了,从孤儿院把你抱回来的时候他都快四十了,一个活不了多久的老头子,就想看你成家,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单纯不想结婚,不是因为他。”顾征低头看表。
老人也懒得再揭穿什么,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感情这方面,顾家的老头子都跨不过去,又何况这小子。
他说是去上一趟卫生间,放在以前,顾征一定陪他,这次没有。
再看不出问题,他就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做到门口附近的软椅上,主管恭敬地裁好雪茄,送过去点燃。没过多久,楼梯间传来脚步声,他眯着眼睛看着那个急匆匆走上来的年轻人。
“沈家的小子!”声音浑厚,中气十足。
沈辞安停住脚步,隔着浓浓的烟雾看向那位老人。
“李老?”他不太惊讶。
老人上下打量着他,学医的都有种独特的气质,让人觉得忽近忽远,抓不住。这种从面相看上去就不太热情的人,薄情寡义不算意外,太惊艳的长相注定一生坎坷,不是害人就是害己。
“烟灰缸。”老人作出弹烟的手势。
茶楼的烟灰缸重且大,两手捧住也会吃力。毕竟是值得尊敬的长辈,沈辞安不敢违背,捧了烟灰缸送过去,没让放下便一直举着。
烟灰落下来在缸底四分五裂,沈辞安低着头,他看起来安静沉稳,像头温顺的鹿,总能让人很快卸防。
李老不怪顾征陷地深,遇上沈辞安这样的人,陷得再深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心疼这个侄儿。
心疼他把整颗沉甸甸的心都捧出来想要送给别人,别人却是屁股一拍走了干净。可他生性执拗,不肯把心收回去,就一直这么捧着。
看到沈辞安的手腕微微发抖,李老这才放过他。
“做长辈的给你提个醒,感情这东西是消耗品,耗光了就没了。人心被伤过一次,无论怎么样都有道坎,给你点脸色你就受着,他是在给自己台阶下。”
“晚辈明白。”沈辞安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微微弓下身,“多谢李老。”
茶楼临窗的位置,玻璃擦得一尘不染,阳光洋洋洒洒地落在顾征身上,
心动了一瞬,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加快了。
“顾总。”他双手递出名片,微笑道:“真不好意思,又见面了。”
藤椅发出咯吱的声音,顾征眼底的目光让人捉摸不透,但明显是带着的怒气道:“我昨天说什么,你听不懂是吧?”
“听懂了,所以我是凑巧路过,没想到和顾总有缘,这才又见面了。”他面不改色,依旧双手拿着名片。
顾征抽了抽嘴角。
像是一击重拳打在棉花上,软绵绵地,心里不舒坦。
顾征低低骂了声,接过那张简朴的名片甩在桌面。
“没事儿了就滚,别在我眼前碍事。”
“既然这么凑巧,又这么有缘!”沈辞安一点也没客气,分毫也没看对面空出的位置,一屁股坐在顾征身边。
顾征像是触了电,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沈辞安刻意矮了一截,稍仰着头,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关于众安的事,我昨晚特地拜托公司加班赶出一套方案,不只是收购,还有重整计划,虽然只是个草案,但还是希望您能看一看。”
顾征今天穿得很随意,手臂时不时蹭到沈辞安的衬衣,摩擦出细微的静电。
他想往旁边挪挪,但实在是一点空间没有。
沈辞安说什么他没听见,似乎全身的触觉都集中在了手臂上。他僵硬地将手臂抬起来,沈辞安却又不小心碰倒了茶杯。
“不好意思!”
幸好杯里的水不太多,仅仅是将衬衫袖子打湿了,顾征刚想松一口气,沈辞安卷起袖子,露出一截小臂。
随着纸页翻动,带有纹身的手腕也轻轻扭动,图案因为皮肤过于白皙而看不太清,但能隐隐看出青色的血管,咫尺间,顾征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脉搏,脉搏跳动,像是将湿气也传递过来。
盯着纹身看了许久,图案上的两只交颈公鹿让他心头一颤,唰唰几声,顾征扯了一大堆卫生纸扔到他手上。
“沈辞安,到此为止,不要再继续了。”他咬牙道。
这时候李叔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在忙?那我就先回去了。”
顾征立马站起身,“李叔,他马上就走。”同时转身就去叫保安。
沈辞安将资料整理好,在保安到之前站了起来。
“叨扰李老和顾总了,晚辈这就走。”他对着老人浅浅鞠了一躬,又将一个看似廉价的纸盒放在了顾征面前。
这次他走得很直接,转瞬间就消失在拐角。
顾征愣愣看了一会儿,下意识摸了下手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手臂上沾有那人身上的气息,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出那两只交颈暧昧的公鹿,实在很难让人不想歪。
对于外科医生最重要的手,却有那么轻浮的纹身。
“抱歉啊李叔,让你见笑了。”
“不看看是什么吗?”老人看向那个纸盒。
“我不在乎。”顾征冷冷道。
老人哦了一声,随后喊道:“服务员,来把这些东西都扔了!”
顾征一把将东西摁住,喉结上下滚了滚,“我自己去扔。”
老人看了眼旁边的垃圾桶。
顾征:“……扔远点,碍眼。”
收拾桌面的时候无意间看到那张名片,想了想,一并带走了。
众安的价值他不是不知道,但他也不否认,现在的众安就是个烂摊子,收拾起来很麻烦。
老顾总一生未婚,他是被收养的,算是应付差事,养得很糙。小时候读的公立学校,没人知道他是顾家的小少爷,他自己也从来没有所谓的优越感。
一周三块钱的零花钱,他最喜欢吃学校门口的钵仔糕,五毛钱一个,对他来说算是奢侈。
A大门口也有一家,和小时候的味道很像,只是他不是小时候了,觉得吃这玩意儿幼稚,那时候十八岁,正是自认为成熟的年纪。
沈辞安追他的时候心很细,知道他喜欢又不好意思去买,于是每次见面时都会带给他,表面再三拒绝,内心接受得很坦然。
他期待每一次的见面。
后来觉得,是不是沈辞安追得太容易,五毛钱就能骗到手的爱情太过廉价,所以觉得说句分手都是奢侈。
打那之后,就再也没吃过。
他坐在没人的地方,用竹签穿起一块,小小咬了一口,鼻子突然酸了。
他从没见过这么朴素的名片,空白占了大部,有用的信息几乎只有姓名和电话。
手指轻轻在上面摩擦,突然感觉到一处不平整的凹陷。
“你好,请问有铅笔吗?”
服务员从口袋里拿出铅笔递出去。
“谢谢。”
他快速地在不平整的地方涂了几遍,先前的茶水溅了一点在上面。
凹陷处,隐隐约约显现出一个单词,剩下的字虽然被水沾湿,但勉强认得出来。
Cupid 总裁助理
·
‘工作室的名字想好了吗?要不我替你想一个吧。’
沈辞安翻身压住他。
在他心口慢慢地写上几个字母。
他的心跳得很快,‘什么意思?’
‘丘比特。’沈辞安轻轻戳着他的心口,懒洋洋地说:‘小学弟,你得爱我一辈子。’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