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是从堂屋旁侧的东屋里发出来的,我稳定下心神,踮起脚尖猫着腰,来到了东屋的窗户下面,慢慢探出头往里瞧,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一个没有头颅的无首之躯正端坐在电脑桌前,双手胡乱地在键盘上敲打着。再一看地面上,这无首之躯竟然有影子,不仅是一个,而是有七八条影子。这下我迷惑了,不知道这到底是啥玩意儿。而且看到这种东西,我就明显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压迫着自己,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极力强忍着心惊,可两条腿还是不停地抖晃,没办法,我只好掏出一张定魂符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瞬间感到脑袋一沉,反应迟钝麻木起来,挪动脚步更是艰难,只好把定魂符给揭了。我把身子贴到地上,匍匐着到了院墙根下。正好旁边有个破梯子。这是人品爆发么,我不由得一喜,就把它竖在墙上,蹬着往上爬。
谁知道,破梯子已经糟透了,当我蹬到第六节的时候,横木突然断了。哗啦一阵响。我跟着破梯子一块摔倒下来。摇头棒子从堂屋里面冲出来了,来到墙根下,看到了我,就往我身上扑。我赶紧打滚躲闪,但还是让其中一个给压住了。别看这摇头棒子身体上下只有两寸窄,可它的体重很沉。我感到像是一块千斤巨石压到了我身上,几乎要把我的胸膛给挤压碎了,强烈的窒息感袭上来。
其它的摇头棒子把我们围了起来,摇晃着脑袋嘿嘿笑不止。压在我身上的这个摇头棒子,也还在摇着头,把窄脸往我面前凑过来,嘴巴里发出一股子难闻的臭气。我腾出双手握住它的身子和脑袋,使劲一拧,想把它给拧成麻花形状。可这玩意儿身上布满了黏糊糊的**,非常油腻。我的手打滑了。不知道是谁家的鹅叫唤起来,把这一伙摇头棒子给吓跑了。我从地上站起来,一直担心那具无首之躯会撵过来,但并没有发现它,这心里也就安定了不少。纵身一跃,扒上了墙,翻身到了院子外面。
回到家,已经十点了。我洗了洗沾满黏液的手,觉得刺痒得厉害,反掌一看,只见通红一片,有些肿,还有些起皮了。铁门子咣当响了。我过去给打开。原来是王占元找我了。我让他去找些干草。他说找干草弄啥,大晚上的。我说你不去就回家吧,门市不用盖了。
等王占元找来干草后,我把黑牛牵进厨房里,喂了它一些米汤和干草,然后抚摸着它,说道:“我知道你不是个普通牛贩子,其实上,你是个出马仙,你姓啥?”黑牛的蹄子往地上顿了顿,乱划拉了几道。我从灶台里取一些锅灰撒在地上。这黑牛就用蹄子在锅灰上面划了一个田字。
原来是姓田。
“田兄,请别介意,帮我一个忙,日后自有重酬!”我诚恳地说道。黑牛眼珠子不眨地凝视了我一会儿,便点了点头。在一旁的王占元实在忍不住了,好奇道:“能帮咱啥忙?”我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掏出了刘家祖坟上的瑞气分布图,让黑牛瞧了一会儿,问道:“田兄,你能根据这个路线快速地冲撞过去么?”黑牛用蹄子又在锅灰上面划拉出两个字:缺德。然后它又点了点头。
有了出马仙控制黑牛,那破坏刘家风水就容易多了。
我狞笑了起来。
一切准备妥当,就等着过十二点了。闲得无聊,我就问王占元现在裆部咋个情况,有尿泡眼没了。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他就气愤得跳脚骂道:“孬种和尚,别让我逮住他,不然我非宰了他不可。我去医院看,大夫不仅给我捅了个眼,还给我造了个这!”说着,他脱下裤子,拽出了个肉色的皮玩意儿,仿真度不低。
十二点过了。我让王占元牵着黑牛,我背着包袱,往刘家祖坟上过来了。在经过胡正久家的大门时,我看到一个身形正撅着屁股,在墙角下不知道鼓捣什么。王占元喝了一声,干啥呢,不会是贼偷敲门溜东西吧。那身形没有反应,依然在自顾弯腰忙着,手里好像是提着一个布袋子,正往里面掏东西。王占元走过去,朝那身形的屁股上跺了一脚。结果,把他自己给弹出去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哎哟地叫唤。那身形才慢慢地直起腰来,却没有脑袋。我吓得嗷出了一嗓子,瞬时腿又软了。王占元也嗷了一声,直接被吓晕了过去。那身形从布袋子里掏出了一颗脑袋,安在了自己的颈项之上,但方向反了,胸在前,背和脸对着我。看它的模样,是一张很慈祥的老伯面孔。它笑了笑,对我说:“你是第一个看到我没有被吓晕过去的人,我可是潜龙!”说罢,他打开了胡正久家的大门,有些蹒跚地迈步走了进去,临关门时还朝我挥了挥手。
随着门子被咣当地关上的一刹那,我松了口气,抹去额头上汗水。原来是遇到了潜龙。我不晓得这潜龙是啥东西,但崔和尚不是说过,地娃娃就是因为遇到了潜龙,连它的克物血尸也打不过了。我把吓得跑远了的黑牛牵回来,拴在门前的硕大石狮子上。然后我踢了踢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王占元。他毫无动静。我蹲下来,从包袱里掏出尖锥子,往他的人中上扎了一通。他还是不醒。我只好脱了他的鞋子和袜子,在脚底板上又给他捅了一番。妈的,还是不醒。我怒了,抓起他的脚踝,像抖绳索一样把他给抖了起来。嘭嘭的,他的脑袋在地上乱磕。
抖了半天,他还是没能醒过来。我更恼了,说你总算是触到了我的底线,别怪我不客气了。我找了两块板砖,把他的指头搁在其中一块上面,用另一块狠狠地砸下去。把手指头给他砸扁了。这王占元才兀然醒了过来,像触电般猛坐了起来,一看自己的手指头,扯着嗓子尖叫了一阵,又是吐气翻眼,再次晕了过去。我靠,这专门是给找麻烦呢!我气得手脚发抖,将他抱起来,找根电线杆子,腾出一条胳膊搂住它,蹭蹭地爬了上去。大概有三四米高的时候,我用双腿夹住电线杆,俩手把王占元的身体倒转个,让他头朝地,然后松开手丢了,让他的身体垂直地往下落了去。下面是坚硬的水泥。为了防止他的脑袋被磕崩,我提前脱下衣服裹住了他的脑袋。
咣的一声沉闷。王占元的脑袋着了地,脚也挨上了地,摆出了一个身体窝着的造型,折叠了起来,像一个站起来要画图的圆规一样。然后他的腰扭动了。妈的,总算是醒了。我从电线杆上跳下来,一时忽略了高度,被摔得一个趔趄,往前趴倒在了地上,往坚硬的水泥地上啃了去,把嘴片子给磨流血了,门牙也崩掉了半颗。哎呀,妈的,可真恼死我了,真是出师不利啊。我站起来,就往还在冒充圆规的王占元身上跺,把他给跺倒了。他梗着脖子喊道:“不行啦,脖子扭了,腰好像也断了,快把我扶起来!”
极不情愿地把王占元扶起来后,我松开了手,看他自己是否能站得住。结果,他像面条一样软绵绵地瘫倒了地上,歪着脖子叫唤不止。突然黑牛哞了一声,狂躁不安起来。同时我也听见了嗵嗵的声响,侧首往声源方向看去。只见远处有一物,伸着俩胳膊,一蹦一蹦地过来了。我突然响起,黑牛最害怕僵尸,它也被僵尸咬过一口。莫非过来的这东西是个僵尸?
“僵尸过来了,快点儿走吧!”我一边收拾包袱,一边冲歪白菜一样的王占元喊道。他一听,浑身打了个激灵,双手挠地,梗着脖子往前爬,嘴里喊道:“二桃,快点儿把我扛在你身上,可千万别扔下我!”我上前去握住他的手,十分认真和诚恳地说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扔下你的,但我带着你跑不快!”
“啊,那咋办?你快想想办法啊二桃!”王占元又着急地吱啦了起来。我从口袋里摸出银行卡,问道:“密码是多少?”
“二桃,你咋这样啊,我骗你的,里面不止剩下五千,还有两万多呢,呜呜,表这样啊,求你了!”王占元咧着嘴哭了起来。
“啥,还有两万多?”我把银行卡扔在了他身上,抓起包袱就走,“原来你的命就值两万多,拿着银行卡去阴间刷吧!”走出没多远,王占元就气急败坏地大喊道:“密码是六个八!”我停下身子,扭过头问:“是骗人的不?”王占元又喊道:“谁骗人谁死全家!”
“哦,好吧!”我折身过来,捡起银行卡,然后从包袱里掏出了一盘麻绳,扯出个绳头,打了个活结,牢牢套在了王占元的脖子上,继而把绕成一团的绳子中间段拆散开,走到黑牛旁边,又在绳子的另一端打了个活结,套在了急得尥蹶子的黑牛的脖子上。嗵嗵的声音更响了,非常清晰,仿佛在耳边一般。再一看,一个穿清朝官服的僵尸过来了,距离我们很近。
“二桃,你干啥?”王占元大惊失色,声音里充满了颤抖和绝望。
“你们俩的命运再次捆绑在了一起,不得不说,这是一种缘分,要珍惜!”说着,我在牛腚上拍拍,差点儿没让它给踢到,然后解开了拴着它的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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