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天的时间说长不长,不知不觉一晃而过,很快走到了尾声。
公司宣布返工时间继续往后延迟两周,眼看要到二月底,今年的一季度真是多年不遇的独特。
小穗的工作体验更是新鲜,一个月的work from home,一切看似走上了正轨,和每天频繁交流的同事却素未谋面。
线上沟通的感觉,从一个人声音里感受到的印象,和见面后的真人差异会有多大?她很期待返回办公室的那一刻。
不过小穗是个待不住的,猫在家里快半个月,马上要发霉了。
每天能见到的活人就那几个,社区上门测温的大妈,物业帮忙送菜和快递上门的小伙,以及——隔壁的川哥。
她当然不敢真的当面叫他,顶多在心里念他的时候想和他亲昵一些。悄咪咪地改了他的微信备注,叫哥再正常不过,她还犹豫了下要不要叫叔……谁叫他给人的感觉太有威严沉着的长者风范。
一天之中,小穗最开心的时刻就是中午见他,晚上见他那几分钟。相隔不远,和他皮几句,聊聊今天的工作,聊聊怎么打发剩余的蜗居时间。
微信上小姐妹们一致说她最近“春心**漾”,少女心泛滥成灾,她一点不想否认。
相比初见那一刻的怦然意动,这种温馨居家的小幸福,涓涓细流汇成的情丝万缕,一天比一天更牵动她的思绪。
没有多么浓烈,但轻轻挑拨她心弦的萌动,持久又绵长的颤颤悠悠,这种感觉她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第二个星期,周望川突然发现,他家厨房的流理台已经快摆不下了。
青花瓷的碗,日式、北欧釉的碗,饭碗、汤碗、水果玻璃碗,多了几十个,感觉隔壁的碗都跑他家来了似的。
他干干净净地洗了一遍,隔天中午分门别类地装好,给她还回去。
小穗惊讶几天时间居然小山似的累了这么多,她没事逛超市的时候就喜欢淘些好看的餐具,看来还是很有用的。
“先放你家没关系,我这还够用。”
“还给你吧,没两天就结束了。”
她心里一阵紧迫感,是啊,没两天了。
以后,她还能每天借吃饭的由头找他吗?他还会这样悠闲的陪她聊天吗……
她忽然很舍不得,等一切恢复如常,他八成不会再找她,而会再回复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样子。因为,那时他就不需要她了。
“今天菜的种类有点太多了,我也不是那么无肉不欢。”
周望川接过食盒瞧了瞧,菜色很丰盛,三个菜都是硬菜,诚心弥补他似的。
“你看你多难取悦。”
上次还说喂兔子,这次又嫌多。小穗佯装白他一眼,似嗔非嗔的怪他多事,眼角微挑的笑意却十分淡薄。
周望川看了眼她的脸色,以为她不高兴。
“以前早晨起来,胃里总觉得烧心。这两天早起竟然没太大感觉,这个假期工作没做多少,身体倒给调理好多了。”
他没明说谢,看她的目光温暖许多,“我不挑食,主要是怕你准备起来太麻烦。”
“我乐意。”
小穗把两人之间的板子取下来,低头铿锵有力的甩出来一句,带点闹情绪似的硬气。
姑娘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周望川默默看了她一会,点点头抬步要走,小穗情绪很快好转,幽幽地问了一句话。
“你觉不觉得,我们有点像武侠小说里的杨过和小龙女?隔着悬崖,遥遥相望,能见不能靠近,他们是十六年,我们是十四天。”
她的思维发散得没有边际,周望川心说,这是什么天马行空的比喻。
“我是杨过?”他轻弯嘴角,她明摆着占他的便宜。
“年龄和辈分不对哦。不然你是小龙女?”小穗笑开,“好像是有点那个意思。”
冷情冷性,不动如山,因循守旧。她才是杨过,天天追着他跑,跟着他后面叫姑姑、姑姑……
自己这个比方逗得小穗笑到直不起腰。
刚才是谁,一副别人欠她一百万不还的样子来着?周望川绅士的随她取笑,她开心就好,几句话的小事,他不稀得和女孩子争什么。
他的阳台上不知何时也放了把不用的沙发椅,一直俯视她脖子不得劲,他向后倚着沙发扶手,身高和她平齐。家居裤窝起来短了一截,露出光裸的脚腕。
小穗的目光落下去,扫了一圈又爬上来。他真的不算讲究,新闻里说寒潮过去还要好几天,他冬天拖鞋里一双脚从来都光着,穿个袜子有多难呢。
“你看过杨过和小龙女的那本书,对吗?那我想,接下来我要说的这些话,你一定明白。”
她的眼里一片温情之色,迅速看进他的眼眸深处,然后迅速撇开,偏头去看窗外。
酝酿了一下,款款说。
“十六年独自度过,忍受等一个人的孤独和煎熬。但漫长岁月,心中的信念和勇气让他们一直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自有那个人一心一意的继续等待着自己。多凄美多**气回肠的爱情故事啊。”
“但——那太浪费时间了,不是吗?头发白了才等到想等的人,不会觉得之前太虚度光阴吗?”
她和他平视,似想从他眼里找到认同。
“反正,我不喜欢这样磨磨唧唧的方式。”
“你知道吗,其实在家闷着的日子我挺不适应的。这两天特别想出门,逛逛街,吃吃饭,看看电影,喝喝小酒……使劲盼着这十四天赶紧结束。”
“可是,我又很害怕结束。因为——有你……”
她打住,铺铺垫垫一大通,再说下去,就太明晃晃的昭然若揭了。
面子里子的,她还想给自己留一点呢。
小穗的声音越说越轻,打眼去瞄他,发现他也没看自己,只展示给她一个微微发紧的下颌线,和上下滚动、线条硬朗的男性喉结。
他的目光远视,不知在看什么。斟酌良久,声线恢复平淡,问:“你很无聊?”
“我没在玩儿。”小穗语气发急,还要她怎么澄清嘛。
周望川根本不信,他的所谓玩,和她说得不一样。
“你的目的是什么,——得到我?然后呢?”
他不再含蓄,正好趁着有时间,一次性讲个透彻。
被女孩子当面把话说到这种程度,他其实完全很意外。
她的那点意思,一直不显山不露水。他劝她适可而止,以为她至少会再安分的按兵不动一阵子。
年纪不至于在他们之间形成一道巨大的鸿沟,但想法上的差异会。
她的跳脱周望川领教过几次,对这样不定性的女孩子心有余悸。起码现在,即使她转变了很多,他仍旧不能相信她。
她想干吗?尝尝鲜,拍拍屁股再换人,大概率是这样。
周望川今年三十三岁了,不上不下的年纪。对于感情,他早学会了不分心和不上心。最近这几年,有过一两个发展对象,但都无疾而终。
公事太忙是一方面,越成熟、越找不到心动的感觉是另一方面。
利益太多、想法太杂,这个年纪还不结婚,注定已经找不到一段不掺杂任何条件和前提的感情。
他渐渐有点排斥找女朋友这件事。虽然这几年没交过个把女朋友,男人的眼光足够犀利。开始时她有多想不服输地在他身上展现自己的魅力,他不会看错。
征服他,收服他,也许男人就像她家里收藏的那一柜子红酒,收集的乐趣大于拥有。
然后享受一时的追逐与被追逐,胜利的一时兴奋,等男女之间的新鲜感一过,很快弃之敝履,再马不停蹄的换下一个人。
这样的感情,他不会碰。被个小姑娘玩,也同时去玩别人,他早过了那个随意狩猎和游戏人间的阶段。
一句直白的质疑,把小穗问愣了。她认真地思考了足足一分钟——她得到他之后,要干什么?
去姐妹圈里炫耀,终于成功圈养了他?好吧,她会……
当然还要做别的,很多很多别的。只是这个问题她还没深想过。
换了个角度,小穗含笑反问:“你害怕我得到你吗?和大姑娘似的,你说说,你怕什么呢?”
自问自答,“怕我骗你感情,怕我骗你身心,怕我始乱终弃?又不是签卖身契,你会不会顾虑太多了?”
再说,他一个大男人哪里能吃亏,她都不怕。
周望川不置可否,她回的有条有理、掷地有声,可是,并没有答到他的点子上。
“得到的目的很单纯。”小穗转头专注看他,虽然没得到他半个眼神,“是不孤单。”
“谁也不想孤独终老,得到你,当然是想拯救你。”
“拯救?”
“对呀,单身狗需要被拯救。难道你还要单身一条路走到黑?孤单寂寞冷的时候,互相做伴不好吗?你该感激我哦老同志,而不是一回又一回地无情推开我。”
“听起来很有道理。”
她很会狡辩,但真心呢?周望川说,“不过,我还是不感兴趣。
小穗气得跺脚:“你还是不相信,我是认真的!”
“对。”
……
“哎呀,你能不能别这么心理自闭,稍微open一点?”
“不能。”
……
“说好的,睦邻友好之间的和谐信任呢?我不值得你信任吗?”
“不值得。”
……
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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