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回京

赵淑此刻想，可能会有大事发生。

本能的直觉。

今儿的天，不知是怎么了，方才还艳阳高照，如今却是乌云密布，仿佛下一刻就要降下倾盆大雨。

三位老人看着都很慈祥，威严，看样貌，就忍不住会将德高望重四个字挂在他们身上，自然，赵淑也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

“老人家有事？”她出声询问。

三位老人看了一眼霍白川，霍白川很识趣的出了门，将空间留给赵淑与三位老人，三位老人并未诧异，对赵淑抛头露面一事，似乎也不在意。

又似乎是司空见惯。

赵淑不由得狐疑，很是期待三人要对她说什么，大约是与林东学有关，心中那个猜测怕是要实现了。

这是好事。

“当年见郡主，您还是个娃娃。”其中一位老人说道，他像是领头的，另外两人以他为首。

“三位请坐。”她身份高，三人虽然年纪大了，却始终守礼，赵淑不得不出声请他们坐下。

“多谢郡主。”三人坐下。

方才那句话，赵淑心中咯噔的一下，百味陈杂，不知该做何感想，前世的时候，自己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那么多人和自己有各种各样的关系，可能是自己太蠢，他们看不上。

所以，这人要上进，才会有人看得上，大约只有这样才能说得过去。

并不是怨谁，只是普通的感慨。

“老人家以前便见过我？”

“郡主有所不知，我们三个老头子当初是王妃手底下的伙计，早年受王妃恩惠，后受王妃之托，抚养世子。”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就直奔主题。

赵淑闻言皱眉，心中多少有些难过，可过去的事，终究是过去的事，想更改，也无能为力。

“郡主也不要怪王妃，当初原本是将您与世子分别都送走，可惜去接人的，被发现，死在了京城外。”

赵淑心中所有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她是个矫情的人，但并不是非要谁一定要为自己做什么，只要自己在意的人，能有那份心，她就满足了。

如果当初自己如林东学般被送走，可能便是另外一种人生。

“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往年的事，像世纪大谜题般困扰着她，想撇清而不能。

三位老人对视一眼，从怀里取出个玉佩，很普通，“这是当年王妃留下来的信物，有此信物可继承她的产业。”

说完将玉佩递给赵淑，赵淑没有接，“为何要给我？”按理不应该是给林东学吗？

“一人一半。”

赵淑接过玉佩，放在手心，玉佩触手生凉，看似普通，却有窍门，玉佩的中央有个黑点，似乎是机关，她没有当场打开。

“三位如今告诉我此事，是何意？”这么多年过去了，从未言明林东学就是永王府的孩子，且前世直到永王府死绝了，他们也没有出现，她不会因为现在告诉她真相，她就完全相信。

前世的时候，她和女儿一起死在京城，父王死在发配的路上，林家的人在哪？若说他们花自己的银子抚养林东学，永王府有难，他们见死不救，无可厚非。

但，现在告诉她，当初母妃留有产业，他们只是代为管理，那么他不禁想问，当初可有带着父王唯一的儿子去他坟前磕过头？

可能有，但她看不到，但不管有没有，她都不可能再得到答案，也不能怪他们，毕竟士农工商，他们地位太低。

“原本，我们三人是打算将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去，但既然郡主已经发现，东学也问过，那么必是老天的意思，我们不能有违天意，东学本是王室贵人，身份高贵，我们不能拖着他，让他做一辈子商人。”

赵淑没有接话，只是笑了笑，“我理解你们。”

“也感激，若永王府就此沉沦，也算为永王府保留了一丝血脉。”换一个角度去思考，这件事便不那么难接受了，起码前世永王府还有一丝血脉留存于世。

“当年母妃将孩子送走，为何不让父王知情？”永王确确实实是两辈子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儿子活着，这对于一个父亲来说，太残忍了些。

三人再次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悠悠道：“王妃担心王爷忍不住会去关注，给人可乘之机，所以让我们三人发了毒誓，除非永王府平安，否则绝不让世子认祖归宗。”

“如今永王府也并不平安。”赵淑立刻说。

“老朽知道，如今当下这关口，让郡主您信任我等，非常难，但数日前东学跪到老朽跟前问，他是谁的儿子，老朽心口痛，一手带大的孩子，就像亲生的一样，哪里看得他痛苦难过，天下硝烟四起，谁也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人活在世上，不能连是谁的儿子都不知道。”

“一辈子很长，却也很短，富贵与否，并不重要，活得明白，才算没白活。”

赵淑看不出三人在作假，她不由得想起关于养子亲生的一些纠纷，自嘲一笑，别人替自己家养大了儿子，自己似乎还怀疑别人心怀不轨，好生没有道理。

叹了口气，站起来，规规矩矩的给三人鞠躬，“我替母妃，父王，还有皇祖母多谢三位，将他教养成一个有才有德的有用之人，也为方才我的无礼道歉，多谢几位老丈，还请三位放心，是永王府的人，我们一定会认回去，也不会阻隔他与林家的来往。”

有人说，生恩没有养恩大，她觉得还得给父王娶个继妃，不然老人家太可怜了，自己一个人过好几十年，长夜漫漫，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只是，这人选不好定，京中能娶来做王妃的，无非就那几家的姑娘，秋家，谢家，颜家，家家都不是很合适，这些个家族，若欺负她父王该怎么办？

赵淑开始愁起来，三位老人家又说了会话，讲了些过去的事，其实他们只是伙计，知道的不多，就像绯鹏，他只知道赵淑部分的事，其他的不知道。

绯鹏都如此，更何况他们，需知他们之所以这些年都没被查到，实在是因为太普通。

霍白川回来，问了一句，“想过他们为什么要将此事告诉你，而不是亲自去告诉你父王吗？”

“我好说话呗。”赵淑也想过这个问题，思来想去，无非就是永王府是她做主，这些人精哪里看不出来，说白了，赵淑才是永王捧到大的女儿，将来家产继承什么的，他二话不说，全给了都可以。

赵淑在他心中的地位，可不是凭空出来的儿子能占据的，要进永王府，首先要得到她这个掌上明珠的同意，不然就算进去了，日子也不好过。

别人家重男轻女，永王不会，不然这些年也不可能一个儿子都生不出，有的人，看着糊里糊涂，其实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一千个人，有一千种活法，别人的活法，你可以不喜欢，却不能轻易去评价。

永王心里明白，若永王府再出个孩子，赵淑就不可能得到太后全部的宠爱，他自己是什么样，他自己清楚，除了永王这个身份，其他的一概没有，虽然有段时间忘记了好些事，但心底知道别人不允许他有其他的东西，他的女儿没了娘，若祖母再不疼，岂不太可怜？

压着心中的酸甜苦辣五味陈杂，赵淑与小郭子乔装成周含烟的丫鬟，回京了，霍白川也离开了洛阳，不知去了何处，只不过虽然他明面上死了，但他的变法革新，却没有因为战乱而停止，一直在继续。

一路畅通无阻的回到京城，并未回永王府，而是住进了孙家，她不希望有人知道她已回京。

孙云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发现除了瘦了之外，没有任何损伤，这才放下心来，“你不会是听说皇上给卫元帅赐婚了，才回京的吧？是不是要抢亲，我有办法。”

赵淑瞅了她一眼，唯恐天下不乱似得，兴奋得手舞足蹈，她就纳闷了，“你现在干起土匪的营生了？”

“还是你了解我，我告诉你，最近我又开了一家堂口，两家堂口形成了竞争力，不管别人找的是哪家，银子都是我的。”看来她最近过得很滋润，说起银子，兴奋得合不拢嘴。

赵淑装作不信的样子，“我不信，堂口能争多少银子啊，一帮流氓。”

“这你就不懂了吧，江湖上有黑白两道之说，现在姐们我可是黑白两道的传奇人物。”她‘啪’的将账本扔到赵淑面前，“最近三天的账本，你过过目。”

赵淑翻了翻，瞪大眼睛，好家伙，她辛辛苦苦的做洗发膏，做面膜，一年的盈利，全部加起来也就千来万，人家才三天，五千万就入账了，“你干的是抢劫的营生吧？”

“还要多谢你，绯鹏送来的那几个美女，简直太会卖了，你看啊，这淮南候府的三姨娘花一千两银子找我的人将四姨娘做过的坏事都抖搂出来，四姨娘又找我的人，花五千两将三姨娘陷害正室的事传扬开来，啧啧啧，收银子收到手软，这事你没体会过吧。”

赵淑咧嘴一笑，然后拉住她的手，“我问你。”

“你问。”

“我是不是你最好的知己好友？”

“你想干嘛？”孙云护住胸。

“你发财了，是不是应该带着我？”赵淑笑得贼贼的，眉毛一挑，跟流氓似得，大有你若不答应，我就死给你看的架势。

孙云一瞧，好嘛，真有干这一行的天赋，“好吧，目前无人分成，我心里也不踏实，这样，咱们五五分，你的王府的人，白道你负责，****我负责，将来称霸绿林，也不是不可以啊……”

“什么叫做称霸绿林，是称霸江湖好吧，有点出息。”赵淑说这话，眼睛没离开过账本，看到懿德花了三千万，啥好处没捞着，还将明德帝气病了，如今还搁在龙**下不了床呢。

“皇上的病好些了吗？”当下，不适合驾崩一位帝王。

孙云想起明德帝的不怀好意，脸就垮了下来，“就那样吧，已经派人去请彭太医了。”

“他是心病，就算彭太医来了，也不一定能治好，来人，叫小朱子来。”

不多会，小朱子从外边进来，“奴才参见郡主，孙姑娘，郡主您可回来了，您再不会来，京城就要乱套了。”

其实，他想说孙姑娘都把银子挣了，没您什么事，奴才看着那银子哗哗的落入别人的口袋，替您心疼。

赵淑失笑，看出了小朱子的小心思，没多说，吩咐道：“给彭老传信，先别回京。”

若回了京，治不好，怕是影响名声，严重了还可能掉脑袋，明德帝其实也就这几年了，人终有一日，她并不希望彭老太医进名声和性命搭进去。

小朱子领命下去前，递过来一份情报，赵淑看了皱眉，“四皇子妃死了？”

孙云一凛，收起爱钱如命的表情，从她手里接过情报，皱眉，“好你个赵弼，没用了就将人弄死，我孙家的人，岂是你能随意欺辱的！”

“稍安勿躁，看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当下死了正妻，想必是要新娶，看他要娶谁。”

孙娇的结局，赵淑一早便猜到了，孙甘正夫妇被孙云关在后宅那一天开始，孙家的结局就已经落不了好，赵弼是何许人，他能容忍自己的妻子没有任何助力？

绝对不可能。

果不其然，第二日，就听说赵弼带了缘大师去看明德帝，替明德帝掐指一算，得佛主指点，需一属马生在腊月阴日的亲儿，娶妻冲喜，病情可缓。

属马，生在腊月阴日，唯有赵弼一人，但他刚丧妻，立刻娶不合适，于是了缘又掐指一算，再得佛主指点，赵弼与孙娇八字相冲，若入家庙受后世子孙供奉，不但不能兴旺子孙，还有可能带来大祸。

可怜的孙娇，在死后不但连基本的体面没得到，还被贬为妾室，妾室不能入家庙受后世子孙香火，解决的方式堪称完美。

自然，孙云的新堂口又接了新单子，客户要求将孙娇传成克夫克子克后世子孙，嫁入四皇子府多年乃无所出，不贤无功的女子，所有的过错都是孙娇的，而赵弼却要传一些正面的东西，比如对孙娇不离不弃，迫于孝道，迫于各种原因，才不得不将孙娇由妻变妾。

总而言之，他是个有苦衷的痴情人。

唱大戏般，堂口收了银子，一切按照客户的意志来办，丝毫没有偏差，三日后，赵弼又要娶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