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大校下完命令便离开了将军府,但他所说的时间终止线深深地烙在大家的脑袋里。八点之前!没人可以忽略这条核心信息。
杜飞和陈紫央也一样,对于他俩来讲,这是生命的大限。
虽然很不甘心,俩人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即使虫糕加工中心有段监控视频显示,克拉克夫人是被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女人给害死的。可他们找不到那个白发老女人,也无法证明那个白发老女人不是受杜飞指使而把克拉克夫人杀死、并做成了烤肉和虫糕。
克拉克很聪明。
他在发表电视演讲的时候不仅仅是端持联邦首领的身份,他同时也把自已塑造成了一个受害者,博得了无数市民的同情。
退一步讲,现在就算绞尽脑汁把那个白发老女人从黑暗中揪出来,也未必可以扭转乾坤。因为克拉克不仅仅是栽赃杜飞杀了他夫人,他同时也指控杜飞罔顾全人类的安危把“撕裂之母”当孩子一样保护着,这才是引爆众怒的核心。
市民们对“撕裂之母”的恐惧不亚于对灭世天灾的恐惧。
不管杜飞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将“撕裂之母”送进一级生物隔离区进行隔离冬眠,地下城的市民们都不会接受这个结果。
凌驾于食物资源之上的东西,是自已的生命!没有哪个市民想死。
在绝大多数市民看来,把邪恶的“撕裂之母”留在联邦地下城,并将其保护起来,这无异于在大家的头顶上悬挂一颗核弹,是不可原谅的一种行为。
“这一次我真的败得很彻底。”杜飞苦笑连连,显得即无奈又悲愤:“打死我都不相信克拉克会拥有这样的勇气和智慧,这毕竟是一步搏命的险棋。如果他不能将我一步致死,那迎接死亡的人就是他。”
“政客最不缺的就是心计,或许我们一开始就低估了他的野心。”陈紫央见杜飞的肩袖上有些灰尘,伸手帮他拍了拍。
杜飞摇头道:“不,克拉克是个喜欢安宁的人,很容易被满足,这次他背后一定有推手。”
“管他有没有推手,我们已经败了,接受现实。八点之后,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和事,都不再跟我们有半点关系。”陈紫央像聊家常一样跟杜飞聊着,这种坦然的姿态,在临死之人的身上还真不多见。
她拉起杜飞的手,笑盈盈地凝望着杜飞的眼睛:“你信不信人死之后会化为天上的星星?”
“信。”
身为科研工作者出身的杜飞,破天荒地违背了自已的科学观,只为陈紫央那盈盈一笑,想在生命即将走向终点之际做回傻子。
最大的遗憾是将军府属于地下城的一部分,而地下城的天空都是人造的虚拟天空,即便携手走到门口四十五度仰望,也一样看不到真正的星空。
杜飞干脆在台阶上坐了下来,给陈紫央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第一次搂臂依靠在异性身上,陈紫央像所有情窦初开的女孩子一样,脸上洋溢着幸福而甜蜜的笑容。
这无忧的情幕,把台阶前面那些列队包围的士兵们看得一愣一愣的,搞不明白这玩的是哪出。想到杜、陈二人都是人机共生体,为了防止他们故弄玄虚搞突围,士兵队长谨慎地下了一道命令:“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守住防线!”
时间已经是深夜四点多,有些士兵确实犯困了,眼皮子直打架。
听到队长的命令之后,大伙又抖起了精神,一个个瞪大两眼盯防着杜飞和陈紫央,手里的枪也端得稳稳的,枪口不偏分毫。
杜飞望着前面这些严肃而紧张的士兵面孔,忍不住笑了笑。
相比之下,陈紫央则直接对士兵们视若无睹。她依偎在杜飞的肩膀上,想起那些尘封的往事,显得格外知足。
她对杜飞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在加入生化危机管理局的时候,我曾被查出患有子宫癌。当时我很绝望,以为自已活不了几个月。没想到后来又再次遇到了你,并有幸成为人机共生体,体内的癌细胞也不药而愈。”
“是吗?”
“骗你干嘛,我能活到今天已经是捡了个大便宜,并不遗憾。所以你也不要有什么愧疚感,追随你左右,是我自已的选择。”
“嗯。”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就是没机会回国去祭拜张夜。自打我加入反生化作战队那时起,夜神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一直对我很照顾。我很想去他坟前祭拜一下,给他上柱香,再敬上一杯酒,告诉他我现在过得很开心。”
“神夜没有坟墓,在哪祭拜都一样。”
“怎么会没有坟墓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地下城资源有限,没有多余的土地用来建立烈士陵园。反正我只看到一张遗照,他们说夜神的骨灰已经撒入战场。”
说着,杜飞拿了三支香烟出来,悉数点燃。
他将点燃的三支烟交给陈紫央,感慨万端地说:“眼下这环境资源有限,将就一下吧,用这个代替香,就在这祭拜。”
“我们一起祭拜,他想看到我幸福。”
“好。”
杜飞跟着陈紫央站了起来,向着东方世界,一起躬身三拜。
刚拜完,罗马大校突然走了过来,一脸好奇地说:“真不可思议,听说你们东方人结婚的时候有个拜堂仪式,就是刚才这样拜吗?”
罗马大校显然会错了意。
杜飞也懒得去纠正这个错误,记得曹雪芹先生曾在《红楼梦》中写过:“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浮生如梦,是真是假已经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这或许正是陈紫央想要的幸福。
想到这里,杜飞含笑肯定:“是的,恭喜我们吧。在临死之前能够完成这么庄重的一个仪式,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浪漫。”
“我不得不承认,你们的心态确实令人敬佩。”罗马大校风趣地问:“按照惯例,我现在是不是应该给你们送上一份新婚贺礼?”
“是的。”
在杜飞认真回话时,陈紫央笑盈盈地挽起了他的手臂,将一对新婚夫妇该有的亲密仪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罗马大校颇为认真地回道:“很荣幸能够成为你们的新婚见证人,礼物马上送到。”说着,他转身打了个响指:“把人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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