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五章 来阴河（二）

老翁撑着竹篙，迎面笑來，船上放着一个黒木桌子，开裂的桌边用铁丝箍了一圈。李富商用半生半熟的山阴话问老翁沿着河是不是能到一个叫两棵树的地方。老翁脱下草帽，看看他们的装束和行李，心里有数了，问他们是不是來此处挖坟的？

李富商说：“大爷眼力好呀！”

老翁擦掉头上的汗珠，摆弄着桌子上的茶盏，将陈水倒掉直接在河中涣洗了茶杯，然后倒水给他们喝，说道：“你们这种人，每年这里都能來好几批，大都是我渡过去的。”老翁说的和掌柜的一样，柳开贵手指在空中乱划，说：“你看，我就讲不是块好地方，老头你给他说说。”

李富商问老翁是不是去的人都沒出來过。老翁说这他就不清楚了，也许从其他地方出去，反正是沒见到过。一席话说得他们心中都虚了，询问老翁是不是大禹墓中有九条妖龙把手，进去有风险还是怎么的？

老翁说：“大禹是谁？墓穴可以随随便便进出？当年，他死后被人埋进会稽山，传说山头每晚能见到几条大蛇，还老的他们讲那是龙，这些龙是头朝地，尾朝天的，倒挂在山头一颗大槐树上，有人数过一共是九条，就是你们讲的九条妖龙守墓。想想看，就你们这几人，倘若真遇到了，能敌得过它？”

那这可棘手了，李富商看看他们几个人的架势，就何武身材比较魁壮。俗话说一拳难敌四手，何况那是九条龙。正愁着，王芳却说她特别想去看看龙是什么样子。老翁说龙和蛇一样，不过，龙身上有鳞和角。王芳点着头幻想龙的样子应该很威武，张牙舞爪可以呼风唤雨，要是能捉条小龙养，等长成大龙定能驮着她飞到天上去……

老翁说：“我是好言相劝，那大禹墓要是那般好进去，我们都住在旁边，怎么沒人敢动歪念，反而是你们这些外乡人，对这墓乐此不彼。最好带些草纸，烧烧祭奠祭奠。”

李富商摊手问他们有什么意见，转头又对老翁说：“我们不是來这发财的，盗墓不光彩，我是正正经经的商人，只是我这位兄弟祖宗和大禹墓结下了些事，老祖宗沒能解决，他想尽尽孝道。”老翁问了具体情况，说道奇呀奇呀，真是闻所未闻，既然你们是因前辈结下的恩怨，那老头我就给你们指条道。

柳开贵慌忙问王囍要得地图，告诉老头鬼杯图中画出地图一事，老头吃惊地接过地图，看了看，问：“你说你们老祖宗当年就为了寻这个？”王囍点头说是。老头琢磨了会，想到了说：“这地图画错了，你们这是画了如何从长安到此处的，而鬼杯图的制作者应该和大禹有关系，大禹是在我们这起兵建国的，所以画出來的地图也应该是从山阴某个地方到大禹墓的，条条线线这么凌乱，不对不对。”

李富商脸上石化起來，替大师感到脸上无光，搞了半天，地图还是错了，想起來也是，沒有地图他自己也知道大禹墓在会稽山，地图可能是指示了某个确定的地方，而不像大师画的这般模糊。李富商问老翁大禹墓是不是在两棵树那里？老翁说确实是在两棵树那，不过，要前往大禹墓得冒险。

老翁开着玩笑的口吻，说：“我船是阳间船，到了晚上这条河上可是有阴间船的，白天载人，哈哈，晚上……可是载鬼的奥！”大白天听老翁在这说鬼话，一贯游走于坟墓和阳间的柳开贵反倒有些不自在，倒不是害怕。王芳正对这感兴趣，问老翁赶紧说说河里的小孩是怎么回事，昨晚一夜沒睡好，王囍看着她，想到昨晚她睡得淌了自己一脸的口水。

老翁喊他们上岸，说避免被河里的东西听见，吓得王芳第一个蹿上岸。老翁拄着竹篙，细细道來：这条河叫來阴河，传说很久以前有家大户人家主子好色生事非礼了底下的一个女仆，结果女仆怀孕，一家人正发愁怎么处理此事，结果女的在临盆时难产而死，我们叫他月地大姐，变成的鬼异常凶猛，先是害死了男主子接着害死女主子，家里老头子害怕慌忙请道士來驱鬼；道士问他们要了女子的八字，算到水可以克到月地大姐，遂安排这家人将女尸刨出來丢进这条河，传说女子在入殡后其实已经产下一个童子，怒睁着双眼，这户人家将女尸和童子尸全抛进河中；后來的事，就像现在，每晚太阳落山，敲了黄昏鼓，河中会有一男孩在水中嬉戏，只要有人经过，他就会把人缠下水淹死，然后呆在岸边等着月地大姐划着船來接他，传说月地大姐穿一身红，逮到人的魂魄就一口气吞，传说她是在修炼。

李富商佩服老翁胆子大，这么多年敢在水上行船。老翁说他是水命，就算是晚上遇到了月地大姐他也不怕，不过招呼他们最好带上几道符，因为小孩每晚就是在两棵树等他娘的阴舟，而且……

“这事就棘手了，你们要去大禹墓，唉！我要说的就是这事，大禹墓中妖龙守墓不是问題，大可避之，关键你们这地图不对，只能走一条路。”老翁表情严肃。他们急忙求解。

老翁说：“月地大姐每晚接回那小孩回去的地方，大家都传说会穿过大禹墓。老一辈人说曾有道士來捉月地大姐，故意乔装成一个迷路的人，跟着月地大姐的船，途中竟然穿过条黑洞，而上方倒挂着九条蛇。”王芳问老翁道士呢，道士后來呢？

“道士在大禹墓那处蹿上山，避开九条龙，逃回來了，不过，他的本领道法强，即使如此，他还是逃掉沒敢惹月地大姐，因为她的船越往前划道士越感到阴森。”老翁说。

要跟月地大姐的阴舟，途中经过大禹墓，再从船上逃掉，有可能吗？王芳说他不会水呀！柳开贵说不是会不会水奥，关键是上不上得了阴舟，上了后还能不能下來，鬼不是喜欢缠人吗，迷糊人连他娘都不认识，想想看，一个漆黑的夜晚，一个一身红的女人唱着忧郁的小调划着艘飘忽不定的阴船，船上的灯是红色的，还闪烁抖动，一个黑眼圈青面獠牙小男孩突然冲你一笑，露出一双指甲比牙齿还长的黑指甲，突然……柳开贵会煽情，吓得王芳铁着脸看他。

老翁问他们的意思，去就这一条路，如果不去，现在走回去也不亏。李富商不这么想，大老远來，空着手回去，老婆一定骂，而且传说一般都是以讹传讹，真正鬼他还沒见过，再说太平盛世，圣上洪恩浩**，南京城相距此处甚近，有紫气压着半边天，怕什么？若真能进去大禹墓，里面金银财宝必定能让自己富可敌国。

李富商决定要试一试，柳开贵顶着眉毛很不情愿，而一直在一旁一语未发的王芳拉过王囍说她觉得事情有蹊跷，简直是无稽之谈，搭着鬼的船经过大禹墓，是不是老头在给自己下套子，想捞油水啊？以前听过有船家将过河人栽到河中忽然跳进水中，向过河人索要银子，不然船就一直停着不走；出來跑江湖，什么事得防一手啊！王囍说她想多了，开始怀疑李富商他们，以为人家要打劫自己似的，结果呢？

李富商替他们作决定了，王囍沒有反对，只当了跑腿的去街上买了草纸；老翁又想起说月地大姐害怕更夫的木梆，自己去帮他们弄了个木梆，敲起來“邦邦”响。老翁沒耽误时间，准备好了载着他们往两棵树去，一路上说了些当地的故事给他们解解闷，他们却都一个个心情沉重，特别是何武一直摆张臭脸，时不时鼻子里往外喷气。

到了两棵树，果然看到两棵长相怪异互相缠绕的不知名的树，树下放着一个香炉，香炉里香灰累积了很高，看來经常有人來上香火。两棵树上的叶子十分茂盛，遮下來的影子阴阴让人身上打寒颤。老翁说两棵树是很久以前就在这了，由于此地属阴，人特地种了两棵常青树，用來镇邪。

老翁招呼他们，晚上见到有小孩在河中时，不要惊慌，不要说话，他就不敢动你，待到月地大姐划船过來，你们就招手，她们问你们话，一定不要怕，问什么说什么，打更的更梆藏好了，万不得已时才可以拿出來用，不然惹火了月地大姐，沒好果子吃。

他们在树下一直等到天暗下來，河面偶尔有产子的鱼“扑通”跃出水面，惊扰的人心惶惶。天完全黑下來后，周围一下安静下來，不知为什么天阴，沒有月色，河面更显得煞人。王芳拉着小哥的手不敢丢。果然，传说不是假的，他们刚点了蜡烛沒多会，河中突然出现一个光着身子的小孩，肚子上连着一个脐带，样子吓人，朝他们走來，咿咿呀呀真的就开口说话了。王芳哼哼往后退，被王囍一把抓住，一阵风吹來刮得蜡烛火直飘。

柳开贵点了火把，灭了蜡烛，前方黑水中出现一庞然大物，见是一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撑着船驶來，见到他们脸忽然一沉，小孩抱着条死鱼爬到船上，和女人一齐盯着他们看。王芳见到女人两只红眼珠，心立马打了个结，扑通扑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