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挽回
车子重重地撞到悬崖壁上,再被崖壁重重地弹了出去,最后连人带车摔下了悬崖。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连哲予在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之下,就已经跌下了悬崖。
车子四个轮子朝天,而他整个人被倒了过来,头部不知道撞到了哪个地方,已是鲜血淋漓一片。
他被死死地卡着,不能动弹。
这还不算最糟糕,糟糕的是,他就在这个时候很清晰地听到了有汽油滴溅的声音。
‘滴溚、滴溚’
一声声,就如阎罗王的催命丧钟。
连哲予苦笑,知道过不了多久,他可能就会与这辆车同时燃烧。
在这个时刻,他并不害怕死亡,甚至有点渴望死神的到来。
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就太过冷漠太过孤独太过痛苦。
他曾经遇到过一个花样般的女孩,他曾经渴望从她身上获取美好,谁知她却残忍地将他仅有的母爱都夺走了!
他,早就一无所有了!
从前,还有仇可以报,而如今,仇一报,他就不知道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了!
看着她痛苦?
呵呵。且不说她的痛苦可能是假的,就算是真的,那对自己又哪里有半分好处?
看着她痛苦,他更痛苦一百倍一万倍!
这个可恶的女人,早就不动声色地将他的心都拿走了!
所以,就让他死吧!
让这辆车子爆炸吧!
将他的身体炸得粉身碎骨,也将他的痛苦一并儿炸成粉身碎骨吧!
想到这里,连哲予闭上眼睛,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可就在他彻底地放弃,欣慰而安宁地迎接死亡的时候,突然他听到一声巨响传来,他倏地睁开眼睛,透过血雾却隐约看到了一个熟悉至极的黑影。
心,突然吊了起来,他的眼睛贪婪而忘我地凝视着那个黑影,再也挪不开。
又是‘嘭嘭嘭’几声巨响传来,后座的玻璃在石块的大块撞击之下,终于碎了,苏末离那张不过数个小时就憔悴得不成+人形的脸赫然出现在连哲予的面前。
连哲予笑了,淡淡地说:“苏末离,你来救我,还是来看着我死的?”
苏末离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块一头尖锐如钢钎般的石头用力地撬开了门,然后解开了他身上的安全带,咬着牙使出全身的力气用力地将他往外拽着。
连哲予一动不动,“我不稀罕你救,你走吧!我们两清了!”
说着就用满是鲜血的手紧紧地拽住了方向盘,与苏末离将他往外拉的外力相抵抗着。
苏末离没想到他看起来伤势如此严重,力气竟然还大得很,费了好一顿功夫,都硬是没有能够将他挪动一分一毫。
而外面的汽油滴漏的声音越来越急,苏末离突然一下子就泄+了气,长长地喘了口粗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淡淡地说:“这样也好。”
连哲予等了近一分钟,见她始终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便冷冷地问:“你在做什么?你若是想坐在这里看着我死,便是走远一点也能看到的。不必眼睁睁地在这里守着,看着我灰飞烟灭才甘心!”
苏末离没有理会他,只是抬头凝视着漆黑的夜空,淡淡地说:“连哲予,我知道你今天当着那些人说的话,并不全部都出自你的真心。我今天下午去了你为我构筑的桃花源,无意之中,我看到了那石栏上的刻字。一笔一划,皆出自你的手!你几乎在每一根栏杆上都写着同样一句话,那就是——苏末离,我爱你!”
连哲予冷笑,“那是假的。如果不这样做,又怎么可能引你入瓮?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手段么?我是那种为了报仇,可以长期忍辱负重,并且不惜耗费财力物力的人!因为一旦开始,我便不会允许失败!”
“是吗?可是你如果你是假意,为什么不将这件事告诉我?”苏末离反问。
“因为我发现你是如此容易受骗。我根本就不需要讲那么多+肉麻的话,你就已经乖乖投降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多浪费我的口舌与精力?”
苏末离愣了愣,沉默了一会,又缓缓地说道:“可你为什么把吴佳佳赶出门?难道不是因为那幢屋子仅仅只属于我吗?”
“哈!你可真的会自作多情!我只不过是不小心发现了吴佳佳有地方对不起我而已!我是个睚眦必报的男人,自然不会允许,所以赶她出门,仅仅只是为了对她小惩大戒!”连哲予嗤地一声冷笑。
“是吗?原来如此。仔细想想,你确实是这样的人。”苏末离低低地叹了口气。
“你没资格说我!”连哲予突然怒从心来。
“是。我没资格说你。因为是我害得你变成这个样子的!如果不是我,你或许不会是连哲予......”苏末离忧伤地冲他一笑,“瞧我做了多少错事啊!连哲予,在这个世界上,被我伤害过的人很多很多,我想今天即便不是你向我报复,也会有别的人向我报复的。因果报应,便是指的我吧?”
“既然知道你有多可恶,那么就赶紧滚远点吧!让我静静地一个人呆在这里,别再坐在这里碍我的眼了!我真的真的很厌恶你!”连哲予厌恶地说。
“厌恶就厌恶吧!我却是要在这里陪着你的。既然你的痛苦因我而起,那么现在就由我而灭吧!连哲予,让我们用死亡来尽释前隙吧!”苏末离灿烂地冲他笑,“我欠你的,欠你+妈的,就在今天一起偿还吧!这样,才能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两清不是吗?”
连哲予清晰地听到汽油滴露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而车内的温度也越来越热,这让他心胆俱裂,浑身烦躁不安,终于禁不住破口大骂,“你+t+m+d地给我滚!你要死也给我死远点!别呆在这里让我看着讨厌!滚!”
“对不起。不能如你愿。我在上帝面前发过誓,要与你同生共死!”苏末离摇摇头,脸上的笑容平静而安宁。
“你这个虚伪恶心的女人!你我根本就没有完成仪式!你所说的那些誓言也全都是假心假意,是放屁!所以,别想用同生共死这种话来亵渎爱情,更别想用这种话再来蒙敝我!我,连哲予,死都不会爱上你这种恶心的臭女人!”连哲予心急如焚,只恨不得自己的全身上下可以自由活动,那样的话,他一定会毫不顾惜地拎着苏末离的的脖子扔下大海!
“嗯。既然如此,那你也没有权利管我!而且如果你恨我,那么就看着我在火里绝望地挣扎吧!我想那样的情景,正是你乐于见到的。”苏末离淡笑,疲惫地将身子靠在了车身上,平静地像拉家常一样地说道,“以前身体强壮的时候,去攀登那座石山,并不觉得有多难。可是今天下午,因为心情恶劣,身体也因才做了手术不久,所以攀登那石山真的很是吃力。不过不管怎么样,最终还是爬上去了。在那里休息了几小时,再下来,又跑到这里来,可谓是不停地奔波,现在我真的真的累得连动动手指头都不愿意动了。也不想再说话了。所以,就让我们静静地呆着吧等候着吧!”
说完之后,苏末离疲惫至极地闭上了眼睛。
连哲予气得心痛得要命,低声咒骂道:“你这死女人!我才不要你和我一起死!”
说完之后就手脚并用地往外爬,可是下+身被座位死死地卡着,只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就没办法顺利脱身。
他不甘心认输,便一边大力地嘶吼着,一边双手扳住车身用力地往外拽着自己已经没什么感觉的双+腿。
苏末离睁开了眼睛,站了起来,抓+住了他的双臂不由分说地就将他往外拖拽着。
在两个人的齐心协力下,连哲予最终成功地从车内出来了,并在苏末离的搀扶下,拖着没有知觉的腿一瘸一瘸地向海边跑去。
当他们的双足刚踏入冰凉的海水里,就听到后面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漫天的汽车碎片铺天盖地地朝他们的头顶砸下。
苏末离急忙拖着他扑入水里,让那些碎片落在了水面,而他们的头部总算是幸免于难。
当海面终于平静,苏末离这才拖着连哲予浮出了水面,看着那漫天的火光淡淡地说:“如果慢得几秒,你我可能真的要一起被烧死了!”
连哲予冷哼,用力推开了她,抬腿就往海岸上走去。
苏末离却已经精疲力尽,看着他走向岸边的背影,竟然连抬脚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的无力,究竟是缘于他,还是她自己呢?
苏末离不得而知。
就在这时,一个巨浪打来,她一个站立不稳,就被卷入了巨浪里,腥咸的海水袭入她的鼻子与口腔,她本能地想张开双臂奋力划动浮出海面,可是她的大脑里突然出现了许诺不顾一切地跳入海内将她救起的情景。
许诺!
心痛得无以复加!
如果当初许诺不救她,她那一天就葬身海底了,许诺何至于被自己的亲人陷害,而自己又何至于沦落到如今这种不堪的地步?
她,简直就是个灾星!
是个活着就给他人带去痛苦的灾星!
既然如此,那么或许现在就该是纠错的时候了!
反正现在的她真的真的再无所留恋了。
爱情、友情、亲情通通地远离了她,她的死,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在意伤感,只会让他们轻松释放解脱。
所以,死了吧!
一了百了!
给自己带来解脱的同时,也给他人带去解脱!
想到这里,苏末离淡然地一笑,张开了双臂,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的身体飘飘然然晃晃悠悠地沉了下去。
海水大量地涌进口鼻,肺部难过得像快要炸开一般,可是她却无所谓。
因为这种身体上的痛苦,比起她心灵上的痛,简直微不足道。
死亡正在渐渐逼近,她的心却渐渐在轻松。
她笑了,喜欢死神与她如此地亲近......
就在她以为立即就会与死神亲吻的时候,突然一只手粗+鲁地将她拽入怀里,紧接着,一张薄唇死死地吻住了她的唇,不断地往她的嘴里输送着氧气,并且带着她不断地往上浮游着。
苏末离猛然睁开眼睛,却看到连哲予那冷峻的脸,还有那含+着痛恨憎恶的眉眼。
苏末离的心原来是有些喜悦的,心想其实她并没有错得太离谱。
可是当看到他那无法忽略的痛恨憎恶时,她的心又一落千丈,绝望与忧伤再度紧紧地攫住了她。
如果,活下来的代价,是要继续背负着过去的枷锁,继续承受着他的冷酷与无情,那么,还是让她去了吧!
苏末离开始用力地挣扎起来,试图要摆脱他的手与嘴。
可是他的手如铁爪,像深深地掐入了她的骨肉里,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挣脱得开来。
他的唇更像是一个有着巨大吸力的吸盘,根本不肯让她能够摆脱。
苏末离心一狠,尖锐的指尖就深深地掐入了他粗+壮的手臂,而嘴唇一张,狠狠地咬了下去。
她的口腔里很快弥漫着一股又浓又腥的鲜血的滋味。
他闷+哼,却仍然不肯松开她。
她便再用力,血味再加浓,他却仍然固执地带着她往海面游去。
两人拼搏了半天,最终苏末离的力量到底还是微弱些,最后还是被他强行带上了海面,游到了岸边。
一回到岸边,连哲予全身力气已经用力,扔下她躺在湿+软的沙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苏末离好不容易喘过气来,立即疯了似地扑向了连哲予,对着他又抓又打,失控地对着他又哭又叫,“你这混蛋!你不是要我的命么?我现在给你,你为什么又要救我?!你到底想做什么?想做什么?”
听着她的那些话,看着她的疯狂,还有那汹涌而出的泪水,怎么也无法掩饰住的绝望与悲伤,连哲予大恸!
起先,他还强作镇定淡然地躺在地上,任由她打骂,任由她那炙热的泪珠颗颗滴溅到自己的脸上,又热又痛,只一味地在心里警告自己:连哲予,不准有反应!听到没有?
可是到后来,当他看到苏末离哭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貌似快要晕过去的时候,却到底还是忍不住伸出了手紧紧地抱住了她那从来总是让他饥渴如狂的腰+肢。
他们的身体因他的这突如其来的拥抱,一下子变得紧密相贴,苏末离蓦然怔住,看着他的眸子一动不动。
她不哭了不闹了,只是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他,眼睛里原有的绝望,原有的悲伤,就在这一刻,因他的这一抱,一下子就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温柔,那让连哲予心慌意乱,舍不得从她那温柔的海洋里挣扎出来......
连哲予心里万般的苦涩,看着她那在此时此刻显得特别明亮美丽的黑眸,绝望地说:“苏末离,你到底想做什么?”
话音未落,眼睛突然睁大,怔怔地看着苏末离一动不敢动。
她,竟然会在这种时候亲吻上他!
他们之间明明已经是恩断义绝,再也不是那种亲昵到可以热情拥+吻的关系了!
她在对他用计吗?
方才的用命相救,方才的沉水自尽,方才的疯狂的悲伤,还有现在的这个吻,是不是都是她的另一出精彩绝仑的表演?
她是不甘心失败,所以试着想要绝地反击?
是的!一定是的!
她根本从始至终都没有爱过他!
从前,他逼+迫她的时候,她就恨不得置他于死地!
后来,在她知道许诺没有死之后,一定恨不得立即回到许诺身边去,可是知道如果她就这样回去,他绝对不会放过他们,所以便假装爱上他,目的只是为了欺骗他,为了探清他所有弱点,然后彻底将他打垮吧?
连哲予被她热情地吻着,心里混乱一片,可大脑残存的清明,却急速地转动着分析着,告诉他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赶紧推开苏末离,彻底让她的奸计无法得逞。
只是她的吻太甜美,一时之间他竟然无力拒绝......
苏末离注意到他的眼睛始终瞪得如铜铃般大地注视着自己,不由羞赧地咬了咬唇,一犹豫,嘴唇却已经覆上了他的双眸,迫使他那莫名地有些慌乱有些害怕的眸子闭上了。
她一边动情地吻着他,一边温柔地说:“哲予,你是爱我的!你不能不承认!你感觉到了吗?我也是真心爱着你的。我们之间,开始错的离谱。或许都是抱着恨意勉强地在一起,可是,你不能否认,我们的心后来都慢慢地变了。由仇恨变得平静,由平静再开始学着去适应去接受,最后在适应接受的过程中,慢慢地感觉到了对方的真心,然后不由自主地也付出了爱情。是的。连哲予,不管你愿不愿意正视你的心,我只想告诉你,我现在仍然爱着你!哪怕你今天当众羞辱我、抛弃我,我苏末离仍然无法再恨你!因为爱已深,而我只想去爱去怀念,而不想去恨。你可不可以也这样?给你给我再一次机会?难道不行吗?难道我们曾经憧憬的那么美好的未来,不值得我们再重新努力过吗?哲予,你听到没有?让我们重新开始,继续相爱,好不好?”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因为咽喉处已经哽咽无比。
泪水越发地汹涌,只因害怕他的冷酷拒绝......
几颗热泪滴在连哲予的眼窝,他慢慢地睁开眼睛,泪水便侵袭而入,他的眼睛因此氤氲一片,仿佛那本就是他的泪水。
他薄唇紧抿,深深地凝视着她,一动不动。
苏末离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他的回应,不由苦涩地轻笑了一下。
心想如果真的再无法在一起,也让她把他的心结一一都打开吧!
她不想他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每次想起她,都只是仇恨......
她的手轻轻地抚上了他的脸颊,冰冷的指腹落在他冰冷的薄唇上,喃喃地说:“我想和你有一辈子。我想吻这张唇一辈子。知道吗?当我知道许诺还活着,并且看到他把另一位只是声音像我的女人当作我的时候,我确实想过要回到他的身边,可是他的爷爷不准,他爷爷暗中威胁我,若是我敢揭穿事情的真+相,他便会不惜再次毁灭许诺。于是我退怯了,我痛苦地与许诺作了别,回到了你身边,本来以为以后会心如死水地活着,却没有想到其实那个时候,你已经悄悄地渗透到了我的生命里。你的存在,如灵丹妙药一般,助我挺过了那个艰难的时候。后来,我随你去了佛罗伦萨,跟着你走进那简陋的庭院,听着你漫不经心的几句话的时候,我的心真的真的很为你感觉到心痛。再后来,随你去参加你父亲的生日宴会,看到你中毒快要死去的时候,我抱着你越来越冰冷的身体,我真的瞬间就产生了要随你一起死去的想法。当时,若不是你及时夺去我的枪,我现在一定已经死了。连哲予,你好好想想,那时的我是在做戏吗?你的那些计划,我能够知道吗?”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缓缓地离开了他身上,坐在了他身边,只是想平静一下自己那起伏不定的心情。
而连哲予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漆黑的夜空,沉默不语,可是脑海里却浮现出那一天她抱着他痛哭亲吻的场景。
是啊!
她说得不错!
那一天,她完全不知道他的计划,当时他确实中了毒,口里喷出的血如天女散花一般到处洒落,仔细想想,真的很可怕很真实。
现在,再回想她当时的反应,不得不承认她根本就没有作假的可能。
他躺在她的怀里,感觉到她指尖的冰冷,身体的发颤,内心的恐惧、绝望、慌张,还有走到那走到末路的悲伤。
即便是现在,他仍然能够很强烈地感觉到她当时的情绪。
此时,苏末离的情绪稳定些了,她又继续轻轻地说:“你指责我陷害你母亲,害你母亲被逐出苏家,以后再无人愿意聘用,我承认,那是我错了!因为当时我真的很害怕很害怕。母亲死了,所有的人都在怪我,怪我明明就站在母亲身边,却没有及时地施救,只知道那样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母亲身体里的血一点点地流干净!曾经爱我如珠如宝的外公外婆、舅舅舅妈,看向我的眼神除了厌恶,还是厌恶。而我的爸爸,虽然什么都没有跟我说,可是我也恐惧地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冷漠与拒绝。我当时才十岁,我曾经是一个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女孩,母亲的死让我一下子从天上掉到了地狱。我不仅再没有了母亲的爱,父亲的爱,而且曾经所有爱我的人都在讨厌我憎恶我!父亲办完丧事后,便彻底不回家了。我有多害怕,你知道吗?我天天晚上蜷缩在黑暗里,无法入睡,只因为害怕一觉睡过去再醒来之后,我在乎的亲人们便会毫不留情地将我扔掉!我不想失去母亲,失去父亲,失去所有我在乎的一切。在那种害怕的煎熬之中,那一天父亲突然回来了,我记得当时我走进他的卧室,看到他正在换衣服,我假装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快乐地跑过去,抱住他的腿,要求他像从前一样把我高高地举起来。我发誓,如果他抱起我的时候,我一定会像从前一样快乐地大笑,尽管我的心在流血流泪......”
忆起当初那不堪回首的往事,苏末离再度哽咽住了,低下头,将头深深地埋进了膝盖里。
那段记忆,她从来不愿意细细去回想,更不曾告诉过任何一个人。
即便是那温柔多情的许诺,她都不曾如此坦露自己的伤疤给他看过。
可是今天,她却想将所有的一切都明明白白地告诉连哲予,只因为她是如此爱着连哲予,只因为她不想让那过去的伤痛一辈子折磨着他。
无论连哲予原不原谅她,她都该让连哲予知道,他爱上的女人并不是天生毒妇,当初的她,只不过是一个被吓傻了的小女孩而已......
连哲予缓缓地问道:“你爸抱了你吗?”
苏末离的脸胡乱地在膝盖上蹭了蹭,抬起头来苦涩地一笑,“没有。他冷漠地推开了我,淡淡地说,阿离,你自己去玩吧,我很忙,换下衣服就要走!可实际上,我知道那都是他的借口。他忙着去见宋小慧。他也烦我!我当时怔住,眼睁睁地看着他换了衣服,然后连句再见都不说地往门口走去。就在他跨出门的那一刻,我突然像疯了一般冲上前,抱住了他的腿,然后像中了魔一样撒下了一个弥天大谎!为了让他可以在家里多停留一会,我竟然污陷你+妈偷拿了我母亲的首饰。为了让他相信,我更在他去查问的时候,抢先将我母亲的首饰放在了你+妈的枕头底下......”
连哲予听到这里,心里又气又痛又怒,一把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高高地抬起头来,举起手就想狠狠地赏她几个耳光,把她打得口吐鲜血。
苏末离闭上了眼睛,轻轻地说:“打吧!痛快地打吧!只要这可以让你解恨,可以让九泉之下的伯母瞑目,你怎么打都不为过。”
如果这是让连哲予解开心结的方式,她愿意承受一切。
这是她种下的恶果,该由她来亲自偿还......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脆弱的神情,连哲予举着手几次咬牙,最终却还是无力地放下了手。
他无法下得去手。
因为相比仇恨,他似乎更心疼她......
苏末离等了半天,都没能等到他的手掌落下,于是慢慢地睁开眼,看了他一眼。
却见他垂着头,手里拿着一根细细的树枝,在沙地上写着什么。
海潮涌来又退下,一次次冲走他留下的痕迹,让她总没有办法看清楚他到底在写什么。
她也不想细细地追究,因为她还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跟他说。
虽然他可能已经不想再听,可是她还是将自己的心路历程慢慢地告诉了他。
当说到最后,她长吁了一口气,苦笑道:“当初我做尽种种叛逆之事,既是为了让我爸爸注意我关心我,也是间接地想用这种方式伤害他,因为我由始至终都觉得害死我妈妈的罪魁祸首,不是我,而是他和宋小慧!是他的出轨,直接导致了我母亲的轻生。我,只不过是他们的代罪羔羊而已!可是,当我爸死后,当我发现事情的真+相并不是我所想像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原来的我是错得有多离谱!我,竟然如此可怕,竟然狠狠地伤害了在这个世界上最爱我最关心我的人!我,悔不当初,却已经晚了,我已经没有办法回报被我伤害的人了......”
说到这里,苏末离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连哲予淡淡地问:“你告诉我这些,目的是为了什么?想让我原谅你,好让我理解你同情你,让你再回到我身边欺骗我?”
“不。不管你原不原谅我,理不理解我,我只是想告诉你,哲予,你爱上的女人,她不是天生的毒妇,她只是一个被恐惧被拒绝弄得无可适从的女孩。只想告诉你,不管你做过什么,她对你的爱,是发自内心的爱,不曾有一点点虚伪!”苏末离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尽可能平静地对连哲予说道。
“不曾有一点点虚伪?可为什么你要在我离开的那一星期,与许诺私自见面,而且竟然,竟然......”说到这里,连哲予又有些气急败坏,双手一用力,将手中的树枝折成了几断。
“那次见面,是意外。我记得那天早上,我很不舒服,一起来就吐得厉害。本来那天我对你特别依赖,特别不想你走的,可是你却还是离开了。于是我独自一个人去了医院,一检查却发现自己怀+孕了,当时我拿着化验单兴冲冲地走出来,想着等你回来要给你一个惊喜,谁知道却在开着车子出门的时候碰到了杰瑞。杰瑞,你认识吗?是许诺的朋友,也是他的主治医生。”苏末离转头问连哲予。
连哲予冷哼一声,并没有回答。
他的冷漠让苏末离感觉到极度无力,但仍然打起精神来继续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一一说给他听了。
最后,她苦涩地说:“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许诺已经走了。杰瑞告诉我,他知道他该怎么做了。当时我听了,有些害怕,担心他的安危,可是后来想想,就算是他继续装聋作哑,却终究不能装一辈子,他与许老爷子终究还是需要面对面的解决一些事情的。而对于他们的纷争,对于他以后究竟要走上一条什么样的道路,似乎我根本没有办法阻止。而且,我也不想再插手他的事情了!因为,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苏末离。我已经不再爱他,我已经爱上了别的男人,还怀着心爱男人的孩子,我该做的,就是回到正常的生活里去,继续爱我现在的男人,还有即将来临的孩子。于是,我回去耐心等待着你的回归,并且享受着你给我带来的幸福与快乐。虽然偶尔想起,会觉得自己有些自私,可是怎么办?我就是想自私地保护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想将我渴望的幸福牢牢地抓在手心里!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孩子就失去,更万万没想到你给我的是那样的一场婚礼......”
想起婚礼时,他的残酷与无情,苏末离的心痛得无法抑制,再也无力说得下去了......
连哲予听了,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难过。
整件事情的过程,他细细听下来,只觉得所有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再想起许诺面对他时的疯狂,越发地认定了苏末离所说的一切皆是事实。
或许,那照片是许诺故意照下,故意流出,为的便是要将他与苏末离的婚礼毁掉。
当他确实这样做了,可许诺发现自己仍然不能回到苏末离的身边的时候,便想与他同归于尽!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天啊!他竟然伤害了一个爱他如此至深的女孩,竟然在他们那原本美好的爱情之上,那么残忍地划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他,怎么可以对她如此残忍?
一时之间,连哲予又痛苦又难过,不知道该如何挽回一切。
苏末离轻轻地说:“哲予,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已经将我要说的一切都说了。如果我们已经回不到从前,那么也请答应我,不要再抱着仇恨生活下去了。既然与吴佳佳结婚了,那么就好好待她吧!相信我,只要你以真心相待,你一定会拥有一个你想要的家庭,会过上你想要的生活的。”
“该怎么做,我知道,用不着你在这里做烂好人!”连哲予的心正纠结一片,现在听她到这种时候还顾念着吴佳佳,不由气不打一处来,说出口的话便又充满了火药味。
苏末离听了,无奈何地叹了口气,苦笑道:“是啊!你聪明如此,又怎么可能会想不明白这些道理?我,确实是想多了。”
说到这里,她站了起来,低声说,“时间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也该走了。”
说完便举步踩着细沙,脚步一高一低蹒跚踉跄地往堤岸走去。
此时,天色突然变了,狂风呼啸,漆黑一团的天空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浑身湿漉的苏末离,经过一天的折腾,已经精疲力尽,竟然一下子就被一股猛然刮过来的风吹倒在地,额头还不小心碰到了地上的一块岩石之上,当即眼冒金星,头晕得厉害。
她闭了闭眼睛,竭力地想聚起身体所有的力量好支撑自己站起来,可是好不容易站起来,却摇晃了几下+身体,最后眼前一黑,无力地软倒在了沙滩之上,彻底地失去了知觉。
狂风暴雨尽情地肆虐着她,而她却一无所知,就那样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任风吹任雨打。
也不知过了多久,连哲予顶着风雨缓缓地走到她身边,慢慢地跪了下去,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悲伤地在她耳边低语,“苏末离!你为什么要回来找我?为什么要告诉我所有的一切?你现在要我怎么办?要我怎么办?你说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可是在我对你做了那么多无耻的事情之后,我又怎么可能还那样无耻地对你说爱?”
他的脸上湿淋淋一片,分不清雨水还是泪水,他只知道自己的嘴里心里都苦涩一片。
方才,在苏末离静静地对他诉说曾经的过往的时候,他冰冷的心在她痛苦的述说过程中慢慢温暖,更在慢慢融化,他手握树枝情不自禁地不住地在沙滩上重复地写着——我爱你。
重复无数一遍,只为宣泄他内心真实的感受。
是的。
他爱她,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一分一秒,哪怕以为她出轨,哪怕以为她故意伤害他的孩子......
可是,爱得越深,恨得也越深,他被仇恨与嫉妒冲晕了头脑,他失去了理智,竟然不顾一切地按照原计划当众伤害她、抛弃了她。
而她竟然不仅不计较,更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他,还将她内心所有的伤口都毫无隐瞒地呈现在他面前。
她是一个那样骄傲的人。
他亦如此。
所以更明白一个骄傲的人要向别人展现自己的伤口,那有多么的艰难,多么的痛苦。
她抱着他流泪,告诉他她对他的爱从来不曾有半分虚假,她头一次用卑微的语气请求他们重新开始。
可是,他将她伤害到这种地步,他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又或者说,他还有资格与她重新开始吗?
头一次,他迷茫如身后有虎豹站于悬崖边无路可退的羔羊,不知道下一个十字路口究竟该往前往后,往左还是往右......
连哲予把苏末离带回屋的时候,惊愕地发现她脸色苍白如纸,而她的下+半+身鲜红一片,就像在血水里浸过一般。
他记起她刚做过流+产手术,医生吩咐她要至少卧床休息一个月才行。
可是她却因急于嫁给他,所以要求早些举行婚礼,而他在仇恨的驱使之下,急于报复,所以根本不曾对她有一点点顾惜!
他当众羞辱她抛弃她,让她生生地承受着心灵与身体的两重痛苦!
她受到他如此大的伤害,可是她却仍然不曾对他死心。
她不顾一切地救他,甚至想以死相伴。
明明不可以沾水,却义无反顾地带着他逃亡,跃入水里!
这种种的一切,但凡有点头脑的人,都应该知道,那只有爱入骨髓的人才能够如此舍我啊!
可是,他却被仇恨被嫉妒蒙蔽了眼睛,硬生生地看不到她所作的一切努力!
他,这样恶狠狠地对待她,还能算个人吗?
连哲予又痛又悔,急忙抱着她冲上卧室,动作快速地替她简单地清洗了一下+身体,再换过了干净的衣服,然后又背着她冲下了楼,开着车子在狂风暴雨肆虐的黑夜里狂飙而去。
看着依偎在他怀里,生气全无的苏末离,连哲予恨不得让自己被雷电劈死。
像他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怎么有资格拥有她那样的深情?
她真的太傻太傻!
他这样狠辣无情地伤害她,她应该远远地避开才是,理他的死活做什么?
像他这种人,就应该遭天遣,就算是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为过!
连哲予就这样一边后悔着,一边狠毒地诅咒着自己,开着车来到了医院。
一个钟头之后,苏末离已经躺在病床+上输着液。
而连哲予守护在一旁,看着苏末离那苍白无色的脸,想起医生方才对他说的话,心里又悔又痛,更深深地恨着自己。
医生告诉他,苏末离因手术过后,不仅没能好好调养,更因做了攀岩,跳海等刺激的行动,从而使本就没有恢复的子+宫受到了严重的伤害,留下后遗症,很可能从此以后再也怀不上孩子了,就算怀上了,也极容易流+产。
想着自己和她再不可能有孩子,再不可能实现他们都渴望一个美满家庭的愿望,连哲予不禁举起手狠狠地掌掴起自己的脸来。
一下、两下、三下......
很快,他的脸颊就红肿一片,火辣辣的痛,嘴里也感觉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可他没有停止,相反用的力越来越大。
他恨着自己,没有办法原谅自己,而折磨自己,让自己的肉体受到痛苦,是他唯一能够做的事情,也是唯一能够让肉体的痛苦暂时掩盖精神上的痛苦......
他不该被仇恨与嫉妒蒙蔽了自己的心,如今害得心爱的女人身心都受到了如此大的伤害,这让他情何以堪?
连哲予越想越痛苦,越想越不能原谅自己,便一下一下越来越用力。
“别打了,我心疼。”突然他的右手被紧紧抓+住了,一个温柔而镇定的声音淡淡地在他耳边响起。
连哲予怔住,本能地想抬眼看她,可是想起自己对她的恶言恶行,终究只无颜面对她,只低了头低低地说:“对不起。”
有热泪不知不觉地从眼角滚落,顺着脸庞浸入嘴角,又苦又涩。
“别。永远别对我说那三个字。因为若论事情的起源,是我欠你一句‘对不起’。”苏末离虚弱地摇了摇头,手指轻轻地插、入他的手指之间,与他用力地十指相扣。
连哲予的泪水越发地汹涌起来,他将她的手送至唇边,一边吻一边苦涩地问:“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苏末离淡淡地笑了,“很简单。我们可以有两个选择,一,我们都忘记过去,重新开始,用对彼此的爱来谱写我们的未来。二,如果你仍然无法释怀,那么我们就分开,做一对永远不再见面,但偶尔可以通通话的朋友。我,会很开心地祝福你和吴佳佳。”
“吴佳佳?你不恨她吗?”连哲予一听到她竟然能够如此宽待吴佳佳,心里很是不舒服。
苏末离叹了口气,“恨她?不。我不恨她。因为我知道情之一字,向来情不自禁。我不仅不恨她,更深深地同情她。因为我知道你从来就不曾喜欢过她,更谈不上爱。她喜欢的三个男人,林千木,基洛,还有你,似乎都不曾用真心对待过她。我原本以为她找到基洛之后,总算是找到了她渴望的幸福,却没想到在婚礼之上,她竟然对我说她与你早就相恋了。我想,如果不是基洛做了什么让她绝望的事情的话,她绝不可能与你有任何关系的。所以,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情路坎坷,受尽伤害的小女人而已!”
连哲予听到这里,想起自己为了报复苏末离而对吴佳佳所做的一切,不禁羞愧无比地低了头,低低地说:“是。在事件事情之中,其实只有我罪不可恕。”
“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现在我们该想的,应该是我们以后该怎么做。”苏末离摇了摇头,看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问,“告诉我,我们还有未来吗?”
听到这句话,连哲予心痛莫名,握紧了她的手苦涩地问:“我对你做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你真的可以完全不计较?真的愿意给我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
“我们是普通的人,自然会犯错,可是谁都应该有一次被原谅的机会。你问我计不计较,可我却也想问你,你可以忘记我曾经对你和你母亲的伤害,重新和我在一起吗?”苏末离含+着热泪轻问。
“若不曾原谅,又怎么可能倾心爱上?”连哲予苦涩地说。
“哲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真心爱我的!”苏末离听到他们这句话,热泪一下就流了下来,张开双臂将他用力抱住,哽咽着说,“你知道我的,我一向不喜欢将爱挂在嘴边,因为我一直觉得随时随地把爱挂在嘴边的人,不仅轻浮,而且肉麻,可是今天,我必须得再次告诉你,连哲予,我也是倾心爱着你的!从来不曾掺过一丝虚假!所以,既然我们彼此深爱,就不要再彼此折磨了吧?我们何必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一定要爱恨交杂呢?让我们忘记仇恨,只留下爱好么?好么?”
“好。”连哲予心里复杂莫名,纵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能吐出那么简单的一个字眼。
两个一直被爱恨纠缠的男女在此时此刻重新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对彼此除了深爱,还有着心疼与感激......
良久,连哲予才轻轻松开苏末离,扶她在床+上躺好,轻声说:“时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你才做过手术不久,又折腾了这么一回,身体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想要尽早地恢复过来,必须得安心静养才行。”
“好。”苏末离乖乖地应了,却将身子往一旁挪了挪,垂了眸子低低地对他说,“可是你也躺在这里陪着我好吗?今天晚上,我想握着你的手入睡。”
“好。我陪着你。”连哲予点头,挨着她躺了下去。
刚躺下,苏末离的身子便依偎了过来,她的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抱得那么紧,仿佛害怕他会随时随地跑掉一般。
连哲予的心里又暖又酸,伸出手也将她瘦弱的身子紧紧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苏末离在他耳边满足地叹息了一声,“这样多好。我又能够如此真实地抱着你,闻着你身上的气味了。”
“睡吧!”连哲予满腹辛酸,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仿佛她只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嗯。”苏末离低低地应了,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一天的疲惫与痛苦,在这一刻完全得到了释放,苏末离感觉自己就如一条刚刚从一场毁灭性的暴风雨里挣脱出的小船,如今已经回到了安全而平静的港湾,睡意席卷而来,让她再也支撑不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只是虽然睡过去了,可是抱着连哲予的双手却不曾有半分的松懈。
她要紧紧地抱住他,不放手!
看着苏末离安详的睡容,听着她平静的呼吸,还有嘴角边那抹温柔而满足的笑容,连哲予心疼万分,轻轻地在她温软的唇上印上一吻,低声说:“对不起。”
是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即便是说一千次一万遍对不起,他都无法让他的罪孽消除。
他深爱着她,他想像她所说的那样忘记过去,从此心里对她只剩下爱,不会有仇恨不会有嫉妒,更不会有愧疚。
他多么想怀着一颗干净而炙热的赤子之心坦****地爱着她啊!
可是,可能吗?
经历过这么多的阴谋算计,这么多的伤害与折磨,他不仅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伤痕,在她的身上也烙下了一道永不可磨灭的伤痕。
她不能再生孩子了!
他们没有机会让子孙环绕膝下。
不会有孩子在他们的草地上奔跑追逐嬉戏。
这辈子,他们都不可能拥有一支足球队,不可能有那美丽得耀眼的公主,更不可能听到孩子们清脆而稚+嫩地追在他们屁+股后头大声地喊道:“爸爸!妈妈!”
永远不再可能了!
他生生地剥夺了她做母亲的机会,也剥夺了他们拥有完美家庭的机会......
这道伤痕将是永久的,致命的!
她说忘记,可是伤痕是如此深刻的存在着,怎么可能忘记?
而仔细想想,让他如此失控的,最终放弃幸福走向末路的那个人,才是罪魁祸首啊!
许诺!许诺!尽管你早已经不足轻重,可是我却已经无法轻易地放过你了!
想到这里,连哲予的眼睛里折射+出一种冷冷的寒光,如野狼般狼戾残忍......
连哲予转头看了看苏末离,确定她已经睡得很沉之后,这才悄悄地将她缠绕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轻轻地拿了下来,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出了病房。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走廊上的灯光熄了一大半,仅剩下几盏微弱的灯光亮着,以便病人起夜。
这昏暗的灯光让这条长长的走廊显得幽静而森严,让人由自主地想起某些恐怖的画面。
连哲予快步地行走在这走廊之上,很快到达尽头,这才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简单地吩咐了几句之后,便挂断了电话,无力地靠在窗口,点上了一枝烟。
他的心情随着那忽明忽暗的烟头起起落落。
半包烟抽完,天边已经出现了一抹朝霞,夏日的晨曦将四周的景色镀上一层金黄色,显得明艳不可方物。
连哲予手指一弹,那半截子烟就呈抛物线的形态高高地坠落而下,落在楼下一水洼里,瞬间熄灭,升起几缕淡淡的青烟。
他再无停留,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回到病房,看到苏末离仍然沉沉地睡着。
经过一夜的休整,她的脸色虽然仍然苍白,可是眉宇之间再也不像一开始那般憔悴绝望得令人心痛了。
连哲予轻轻地叹气口气,走上前,将她踢到一边的被子替她重新盖好,苦涩地想,她表面上独立坚强而成熟,可从她的生活习惯来说,其实她真的不过就是一个特别需要人照顾呵护的小女孩而已。
站在床前呆呆地看了她好一会,直到护士推门进来替苏末离换药,连哲予这才回过神来。
看着护士换好药,他便冲护士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跟他一起出去。
到了外面之后,他便请护士暂时帮她照顾一下苏末离。
护士喜欢他的模样,更喜欢他一往情深,自然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连哲予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出了医院,他开车直驱吴佳佳的住处。
他到达的时候,吴佳佳刚刚做好早餐,看到他进来,急忙迎了上来,温柔地问道:“哲予,你吃过早餐了吗?如果没有吃的话,那就赶紧坐吧!”
她的声音与笑容都很温柔亲昵,一举一动都表现得像一个极其称职的妻子,更有着情人之间的旖旎。
仿佛昨天晚上的一切根本就不曾发生过。
连哲予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说:“谁允许你叫我哲予?你还真的以为你一朝飞上枝头,便野鸡变凤凰了么?”
吴佳佳的笑容瞬间在嘴角凝固,满脸的尴尬与难堪,但随即强笑道:“对不起。是我一时忘记了。连先生,您肯赏脸在这里吃早餐吗?”
不管他爱不爱她,究竟将她吴佳佳置于何种地位,他都无法否认她吴佳佳现在就是他连哲予明媒正娶的妻子了,在法律上,他和她都是平等的!
更重要的是,他们并没有签订婚前协议,那么这便意味着如果有一天连哲予觉得她的利用价值完全没有了,要与她离婚的时候,她便有权利分得他一半财产。
呵呵。所以无论如何,她吴佳佳还是胜利了!
她不仅让他和苏末离有情人不能成眷属,更分走他一半财产,这种胜利,试问有几个女人能做得到?
所以,她也想通了,决定从此以后要好好地享受她的胜利果实,对于连哲予的侮辱与欺压,她只视而不见即可。
她的委屈,完全可以通过连哲予那丰厚的钱财来弥补。
连哲予厌恶地摆了摆手,说道:“我过来这里,只是想告知你一声,这几天你乖乖地给我呆着,不准出门。”
“哦。好的。我不会出门的。”吴佳佳乖乖地应了,随后试探性地问,“你这几天不在这座城市吗?”
连哲予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没资格探听我的行踪。你只要记住我的话就行了,你要知道,你若敢违抗,后果不是你所能承受得了的!逼我不得不跟你算总帐,相信不是你想要的。”
吴佳佳只觉得一股寒意如条毒蛇般吐着长信在自己的身体各处游走,不禁深深地打了个寒噤,急忙应道:“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出门的。”
连哲予听了,淡淡地点了点头,转身便往外走去。
吴佳佳紧随在其后,不由自主地问:“切西尔走了吗?”
连哲予倏地顿住脚,转过头戏谑地笑了,“怎么?他走了,你很舍不得?”
“呃。没有没有。我只是害怕他突然回来,而我因为没有注意而穿着会不慎,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吴佳佳慌乱地摆着手,急于澄清。
对于切西尔,她确实莫名地有几分想念,因为细细地回想起,切西尔其实是一个表面冷漠,实际上内心却很温柔的男子。
尽管现在的她肮脏不堪,已经不能让任何男人再对她感兴趣,可是想想切西尔与她同居的时候,虽然时刻地监视着她,可是也时刻地提醒着她不要做错事。
是她自己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而已。
昨天晚上,当她遍体鳞伤,惊恐而绝望地回到这幢屋子里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竟然那么无比地渴望切西尔可以在。
哪怕他对她冷嘲热讽一般呢,也能让她感觉到温暖,好过孤零零地承受着痛苦与寂寞。
可惜的是,他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哲予挑起了眉梢,冷笑着说:“放心吧!我不会误会你的!因为我知道切西尔一向心高气傲,是绝对不会看得上你这种残花败柳的!哪怕是你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也绝对不会对你有一丝一毫的兴趣!所以,如果你觉得你可以把他作为靠山,想要通过他来打击我的话,我劝你省省吧!”
说完之后,再也不看她一眼,用力地打开门,快步地走了出去。
这个阴险狡诈的女人,他多看一眼都觉得肮脏,更觉得自己罪无可赦。
因为看到她,就看到自己。
他们是一丘之貉......
可是若不亲自前来警告,他担心她会趁他现在有些大脑混乱之时,再次对苏末离下手。
现在的他,需要时间来冷静,好好地考虑下一步该如何走。
苏末离醒来的时候,看到连哲予并不在身边,这让她很是不安。
细细回想昨天晚上,似乎只是自己一味地请求他让他们可以重新开始,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
他在为难在犹豫吗?
是害怕伤害吴佳佳?
还是他仍然对她所说的话抱有怀疑态度?
或许都有吧?
那么深的仇恨,那么多的误会,纠缠了这么些年,又怎么可能光凭着她的几句话就烟消云散呢?
苏末离苦涩地笑了,缓缓地坐了起来,可是刚一坐起来,便感觉下+身一股股热流汹涌而出,头又在晕眩不已。
她不敢动了,急忙闭着眼睛静静养神。
好一会,热流止住了,晕眩感也消失了。
耳边传来推门的声音,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却看到一个护士快步走了过来,关切地问道:“你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苏末离点了点头,苦笑道:“血流得很厉害,而且我头晕。”
护士叹了口气,“这是正常现象。你啊,流+产后没有得到休息,很大程度地伤害了身体,血没那么快止住的,一切得慢慢来。”
“是吗?谢谢你。”苏末离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试探性地问道,“我的身体会留下后遗症吗?”
护士稍有迟疑,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嗯。这是不可避免的。不过只要你这次好好地调养身体,以后要孩子还是有可能的。不管怎么说,关键要休息要调养。”
“你是说我以后有可能怀不上了?”护士的话,对于苏末离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心里又恸又急。
“我的意思是你还有怀+孕的机会。千万别胡思乱想!”护士意识到苏末离还不知道这个事实,不由深悔自己的失言。
“是吗?”苏末离苦笑,无力地靠在了床背上,低低地说,“让我静一静吧!”
“好。”护士不敢再多说了,急忙转身快步走出了病房,替她轻轻地阖上了门。
刚关上门,却看到连哲予双手提着食盒快步走了过来,急忙强打起精神向他打招呼,“连先生,您回来了!赶紧进去吧!我估计苏小姐现在一定饿得慌呢!”
“谢谢。她还好吧?”连哲予关心地问道。
“嗯嗯。精神还不错!只要让她得到足够的休息,还有在饮食上给她足够的营养,她的身体很快就会怀有恢复了。呃。我还有事,先走了。”护士干巴巴地说着公式一般的话,快步地离开了。
连哲予却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只一心地想推开门快点见到他心爱的女人。
推开门,他就看到了苏末离那张大大的笑脸。
“嗨!早上好!今天天气不错!昨天晚上的大雨,让空气闻起来都格外地清新呢!”苏末离灿烂地笑着。
她的心在流泪,可是她不想让自己的痛苦给连哲予看到。
她不想让他负疚,不想再给他沉重的心增添负担了。
他们的爱情已经千疮百孔,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他能够回来,就已经不错了!
她还要奢求些什么呢?
连哲予的心情沉重无比,可是也打起精神来像个没事人儿一样强笑道:“是啊!的确清新得很。我给你带了血燕粥,小菜,还有人参鸡汤,你要多吃点才行。”
“太好了!我正饿得前胸贴后背呢!”苏末离笑着拍了拍手,掀被就欲下床,“我先去卫生间洗漱。”
“别动!医生说了这几天最好别让你动!”连哲予急忙上前拦住了她,“我去给你打水过来洗漱好了。”
说着便匆匆地转身去了卫生间。
她的子+宫严重下垂,再不好好保养,有可能会脱出体外......
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苏末离的眼睛悄悄湿+润了,但她真的如他所说,没有再动,乖乖地靠在床+上静静地等候着他。
不管他们最后会走到何种地步,她都不想让自己的身体状况变得越来越糟糕。
她不想让他内疚,更不想让他想放开她的时候,却因为顾忌着她的身体而勉强他自己留在她身边。
如果仍然深爱,如果真的可以原谅,可以忘记过去,那么她就要他的真心实意,绝对不会因为内疚因为责任而勉强留在她身边。
那种带着仁慈的爱情,她不想要......
不一会儿,连哲予便端着脸盆,拿着漱口杯走了出来。
他服侍她简单地洗漱过后,又拿了梳子替她将凌+乱的头发轻轻地梳顺了,给她扎了一个马尾,这才将已经温了的粥送到她手上,温柔地说:“多吃两碗。”
苏末离笑着用力点头,“我会的。”
在连哲予那温柔而又不失忧伤的眼睛的注视下,苏末离强迫自己连吃了两碗粥,两碗汤,直撑得很是有些难过了,这才假装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碗,笑着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好饱啊!真美味!你也赶紧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好!”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转身坐在一旁拿着她吃过的碗舀了些粥出来慢慢地吃了起来。
连哲予吃得极其缓慢,苏末离也没有打扰他。
从他那漫不经心地吃相,还有那紧蹙的眉头,苏末离知道他正在思考着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他要思考的,便是下一步他究竟该怎么做吧?
苏末离并没有紧张,历经了昨天,还有今天,她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又或者说她突然就顿悟了。
那就是与其怀着不切实的奢望,倒不如一切顺其自然,再也不去强求了。
幸福,就像手里的沙,越是渴望越是想拥有更多更久,越是会转眼即逝......
所以,无论连哲予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她都会平静地接受。
能够在一起,当然是最好。
若是不能,那便分手也是朋友吧。
连哲予吃完之后,简单地收拾了一番,随后来到她身边,挨着她躺了下来,侧身抱住她的腰,疲惫地闭上眼睛,低低地说:“我好累,我想睡一会儿。”
“睡吧!”苏末离温柔地应了,手很自然地插+进了他那浓密的黑发里,闭上眼睛,细细地感觉着他那略嫌有些粗+硬的发丝丝丝从指尖滑落的感觉。
这样抱着他的感觉真的很好很好......
苏末离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之久,在这大半个月内,连哲予几乎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陪护着她,与她同吃同睡,服侍着她洗漱,抱她上卫生间,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所做的一切,仍然像是一个亲密的恋人才会做的事情。
可是由始至终,有关于他们未来该如何走向,如何定位,连哲予没有提及一个字。
苏末离也不追问,仿佛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任何可怕的事情一般。
她只是平静地尽量最大限度地细细体+味他们在一起的分分秒秒,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当作了是最后的温存......
这一天,医生走进病房,给苏末离作了一个简单的检查,随后笑着对他们说:“身体恢复得不错,今天可以出院了。出院之后,只要再好好地休息与调养,再加上些适当的运动,身体便能够恢复到像从前一样健康强壮了。”
连哲予站了起来,“谢谢医生。我去办出院手续。”
说着在苏末离的额头上轻轻一碰,“你等着,我很快便回来。”
苏末离笑着点头,看他出去之后,这才问医生,“医生,请您告诉我实话,我以后怀+孕的机会有多少?”
医生听了,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略微一迟疑,最后缓缓地说:“这种机率的事情很难说的。不过,保证良心的心态是必须的。有时候,不把这件事情当回事,不抱任何希望,奇迹倒会发生了!所以,暂时也别管这些事情了,你只要尽情地享受生活的乐趣便行了。连先生这么爱你,那么便尽情地享受你们的爱情吧!”
苏末离听了,笑着点点头,“说的也是。是我过于多虑了。谢谢你医生。”
“呵呵。不谢。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是。您慢走。”送走医生,苏末离长呼一口气,伸了伸双臂,做了几个拉伸动作,然后便动手收拾起东西来了。
血,在两天前便止住了,不再像原来那样只要稍稍一动便大股大股地汹涌而出。
晕眩的感觉也就自然消失了。
苏末离感觉到原本脆弱不堪的身体又慢慢地在积蓄力量。
她喜欢这种有力量的感觉,因为不论连哲予给她的答复是什么,她都要健康快乐地活着。
只有这样,爱着她的人们也才能快乐地活着。
刚收拾好,连哲予便回来了,一看到她正准备提起包,便急忙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夺了过去,心疼地嗔怪道:“医生吩咐你什么都别做,你怎么不听话?”
他真的很心疼也很生气。
身体都已经弄成这样了,她却还不知道心疼一下她自己。
难道她不知道她这样让他看了有多难过吗?
苏末离笑道:“我又没做什么。只不过是叠了几件衣服而已,哪里就会累到了?”
“不管如何,不准你再乱动了!”连哲予强横地说。
“呵呵。是了是了!一切都听你的!”苏末离连忙笑着应了,心里为他的关心他的霸道而开心又温暖。
“走吧!”连哲予向她伸过手去。
她没有犹豫,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走出医院,坐入车里,苏末离看了看正在掉车头的连哲予,几番迟疑,最后还是说:“呃。我想住在公司里去。又或者住酒店也行。我记得我们公司长期包有酒店的房间,我想我可以暂时住进去。”
“你哪里都不准去!只准回家给我好好地躺着!”连哲予强横地拒绝,说话的时候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这只怕不妥。给别人看了,对你的名声不好。不管怎么说,现在你已经是个已婚的男人了。”苏末离摇了摇头。
“在我的心里,我的妻子只有你一个!更何况,我从来就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连哲予淡漠地说。
“你要将我金屋藏娇?”苏末离苦笑。
“你不愿意?你不是爱我吗?不愿意为我背负###的名声?”连哲予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
“我爱你,却不一定意味着我要做你的情+妇,更不一定要去伤害另一个无辜的女人。哲予,你难道还不了解我吗?难道你不知道,在我的感情世界里,从来就喜欢干干脆脆,绝不藕断丝连吗?如果你要现在回来,那么就光明正大地向吴佳佳提出离婚吧!我可以不要盛大的婚礼,但是绝对要名正言顺。但如果你做不到,那么就让我们分手吧!不过,让我们分手也是朋友吧!虽然不能相爱,但是至少也不要仇恨吧!”苏末离温柔却坚定地说。
连哲予低叹一声,方向盘一打,脚下用力一踩刹车,将车子拐到了路边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苏末离,苦涩地说:“你竟然还想过要离开我?”
“不是我要离开,而是要看你愿不愿意全心全意地接受我。连哲予,我知道要做到这一步对你来说很难很难,所以我也不会逼你。让我住到酒店或者公司去吧。这样也是给我们一个缓冲的时间,让你好好地考虑清楚一些事情。”
“只需要我好好考虑吗?你呢?你就不需要考虑清楚?像我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的男人,你真的还敢再嫁给我吗?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像许诺像林千木那样对你死心塌地,对你唯命是从的男人,才是最适合你的人选呢?”连哲予的话语情不自禁地又尖锐起来,尽管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权利生气没有权利置疑,可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听到她竟然还能够这样平静地谈分与合时,便觉得自己再度被她深深地伤害了,便又情不自禁地对她反唇相讥了。
他讨厌自己的针锋相对,讨厌自己不像一个男人一般地斤斤计较,可是他就是没有办法让自己对于苏末离的一言一行云淡风轻......
苏末离叹了口气,伸手轻轻地抚摸+他的脸颊,再凑过去轻吻他的薄唇,一边吻一边轻轻细语,“你说得不错。你与许诺,还有林千木相比较起来,确实要卑鄙得多,也难以理解与驾驭得多,和他们在一起,或许我的这一生真的可以平静幸福得多。”
连哲予听了,浑身一僵,用力地推开了她,生气地将脸扭到了一边,气得心痛得要命。
苏末离却又轻轻地靠了过去,伸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可是,就算你卑鄙无耻,狠辣无情又如何?你的这些特质,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不是吗?可是我还是就这样毫无底线地陷了进去,想与你结婚生子,想牵着你的手走过一生一世。即便你在婚礼上羞辱我抛弃我,我却仍然无法痛恨你,因为我知道,我也并不清高是不是?我也曾经伤害了很多无辜的人。我们俩配在一起,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吧?所以,我想告诉你,我过去爱你,现在爱你,将来有可能还会一直这样爱着你。可是,我不会做你的情+妇,不会被你金屋藏娇,不会去伤害另一个无辜的女人。”
“可惜那个女人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伤害你!她嫉妒你成狂,你以为那一天她真的是失足而摔倒,不小心将你推下大海么?”连哲予苦涩地笑了。
“嗯。其实我猜到了。可是我说过我不想怪她,因为我知道一个得不到爱的女人会做出多么可怕的事情来。我也曾经如此。”苏末离淡淡地点头,“我希望你也不要恨她。既然不爱她,别再折磨她了,放她走吧,让她有机会遇到一个真心爱她的人,让她有机会做个好人!也给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在一起,重新开始,再没有仇恨,没有误会,没有嫉妒,那样坦坦****,光明正大的爱情,难道不美好,不值得你去尝试吗?”
“可她杀了我们的孩子!我们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了!”连哲予终于崩溃地低吼。
他拖着吴佳佳,确实是想过了这段时间之后,再用一种极致的方法去摧毁她的,只有那样,他才解恨!
可是没想到苏末离却善良到不去有任何计较,这让他讨厌自己,更心疼苏末离。
泪水失控地哗哗而流,他举手乱擦,却越擦越多。
苏末离伸出手抱住他的头,一边吻去他脸上的泪水一边温柔地说:“不。我们会有孩子的。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像我们一样孤独寂寞缺失爱的孤儿,我们可以将我们的爱给予他们。他们仍然会像我们自己的孩子一样,追着我们身后跑,叫我们爸爸妈妈的!哲予,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放下仇恨,才是幸福的开始。难道你要一辈子都活在过去的阴影之中吗?难道你就真的对我们的未来不感兴趣吗?”
连哲予低头不吭声。
苏末离用力地抬起他的头,追问道:“告诉我,你可以放弃吗?你可以还爱我吗?”
连哲予无力地说:“我什么时候停止过爱你?”
“既然如此,那么便答应我放吴佳佳走!”
“好......”连哲予无力地应了,“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吧!”
苏末离听了,不禁笑了,“瞧你这话说得,好像我欺压了你一般。”
连哲予长叹一声,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发动了车子。
爱,就是折磨人的东西。
一旦爱上,什么底线,什么坚持,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回到海边小屋,连哲予便让苏末离躺床+上休息了,自己则着手处理一些事情。
忙碌了半天,总算和律师确定了文件的草拟,这才关掉电脑,长吁了口气。
“累了吗?”突然耳边传来苏末离温柔的声音,与此同时,她温柔的指尖已经在轻轻地按捏着他的肩膀。
他捉住她的手,将她一拖,带入怀里,将下巴轻轻地磕在她的肩膀之上,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不是让你躺床+上休息吗?”
苏末离笑着一边把+玩着他的手指,一边说道:“医生说过了,我现在天天可以起来走几分钟。所以并无大碍的。你方才处理事情太出神,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我进来了呢!怎么样?事情敲定了?”
连哲予点点头,“差不多搞定了。看在你为她求情的份上,也为了尽快地解除我和她之间的关系,我决定给她一笔巨款。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要再跟她接近了!你对她如此掏心掏肺,她尚且可以对你如此无情,这样如毒蝎般的女人,放在身边终究不会有什么好事。”
苏末离听了,轻叹一声,“好。”
或许连哲予说的话很有道理。
自己曾经视吴佳佳为唯一的好友,曾经竭力地维护着她,自问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可是却万万没想到,吴佳佳最终却选择了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沾污了她们的友情。
友情早已经随着孩子的死去,随着她的当众的背叛而死去了......
若再强求重续友谊,自己可能不过是再当一回东郭先生,再让她有机会加害自己罢了。
两人没有再说话,默默地抱了一会,连哲予看看腕表,发现竟然到十二点一刻了,急忙拉着苏末离站了起来,“中午了,你去睡会吧!我下楼做饭,做好后叫你起来吃。”
苏末离温柔地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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