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的工作氛围一向繁忙到连喝杯咖啡的时间也没有,陈轻总是在正式上班时间前半个小时就到了公司,往日是为了提前整理好当日的工作,并为顾征准备好早上一定要喝的加浓美式。
最近两个星期,陈轻到的时候发现顾征当日工作所需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咖啡浓香四溢,办公桌上永远放着面包等简单的早餐。
面包不会放在很显眼的地方,但顾征饿的时候总能看见。
去各部门对接工作时,宣传部的一个关系还不错的小姑娘跑上来表示感谢,仔细一问,才知道宣传部之前一直拜托她找的资料已经提交过去了。但陈轻清楚地记得自己因为很忙,一直没有来得及处理这件事,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回去查看待办事项,紧急程度从低到高几乎被清空了大半。
除此之外,她和沈辞安共同使用的办公系统上,关于对外接待一项,沈辞安已经把要求会面的所有客人的个人资料做了个简要的标注,同时还标注了紧急程度。
陈轻到前台取件,被前台的小姑娘叫住。
“陈秘,你知道沈助理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啊?”
她那种期待的目光让陈轻对即将说出口的答案有点不忍。
“姐!您可别误会!可不是我要问的!”她赶忙摆手解释道:“是我有个开法拉利的富婆朋友,她家贼有钱,上次来找我玩,正巧看到沈助理来,于是就拜托我要个联系方式,就是不知道他答不答应。”
陈轻意识到自己被当成了传话筒,倒也没觉得不舒服,手机上传来顾征的消息,她打开看了一眼,撇撇嘴道:“那个……还是算了吧。”
“啊?”
陈轻隐晦地提醒道:“不是说沈助理一定不喜欢你那个朋友啊,只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沈助理的性取向和咱们顾总一样?”
前台顿时爆发出一阵唏嘘声,纷纷表示不能接受。
陈轻也表示不能接受,其实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被问这个问题了,好几个部门的小姑娘全来找她打听消息,她几乎想在个人状态栏里挂上沈辞安的性向以杜绝这种情况再次发生。
不过,她很担心如果这样做了之后公司里那些深柜男人会立刻出柜。总裁遥不可及,助理这种身份可就太亲切了。更何况沈辞安一看就是好搭讪的那种类型,至少不会像顾总那样,别人搭讪的开场白都没结束,他一句滚就抛出去了。
回到办公室,顾征察觉到她的状态不太对,随口问了一句。
陈轻赶紧敷衍过去,心情复杂地想,自家总裁是不是有点太没危机感了。
“沈辞安呢?”顾征看了眼角落空着的座位,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最近经常都不在,跑哪去了?”
“不是要熟悉公司业务吗?我就把一些需要协调的工作交给沈助理了。”陈轻道。
顾征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他熟悉得蛮快,你在带他吗?”
陈轻摇了摇头,“抱歉啊顾总,我最近实在没什么空。沈助理跑研发部比较勤,好像是秦总帮了不少忙。”
“秦嘉年?”顾征若有所思。
技术总监办公室,沈辞安推开门,发现秦嘉年的助理正拿着一份资料发愁。
“要发给分部的一份德文版技术规定,原本固定合作的翻译临时有事就给别人翻了,现在好像出了点问题。”
沈辞安试探性地问道:“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忙看看。”
对方略显诧异,“沈助理还懂德语啊?”
沈辞安接过资料看了眼,想来是那位翻译是个新人,有些专业用词不太规范。
“好歹也呆了五年,不懂才奇怪吧。”沈辞安简单指出了几项错处,同时联系了自己熟悉的一位翻译,有人介绍当然是最好的,对方欣然答应。
“欧洲语种我大概都懂一些,有帮得上的随时来找我。”
秦嘉年听着听着就笑了,“都懂一点的意思是都很精通吧?”
沈辞安立刻谦虚了几句,“国外住的地方欧洲人很多,闲暇间就学了几句。”
他最近一向待在研发部,秦嘉年是个很乐于助人的性格,加上研发部大部分事情都被陶跃文握着不肯放,他这个技术主管自然也就没什么事可做,毕竟在顾氏的工作时间不短,各部门都呆过,顾氏的各种业务他最熟悉不过。
在研发部大放厥词那天他刚好也在,私下找到沈辞安说是可以帮帮忙,沈辞安没想多久便答应了。
他的确很需要别人的帮助。
陈轻工作太忙,他也不太愿意麻烦顾征。秦嘉年看起来是个很有涵养的人,带着一副银丝眼镜,说话总是很轻,除了陶跃文把他当做竞争对手,公司上上下下谁都觉得他是个好说话的人,沈辞安自然也不例外。
秦嘉年的履历上显示,他的本科学校也是A大。算年纪,沈辞安本科入学的时候正是秦嘉年毕业,他们还称得上是校友。
有这层关系,两个人自然而然就熟络起来。
两个星期的时间过得很快,他几乎一有空就往研发部跑,把秦嘉年当成老师,事事请教。两个星期一到,陶跃文没来找他麻烦,他当然也不会傻到特地去挑衅,这件事就风平浪静地过了。
至于秦嘉年这边,虽然对方什么也没说过,但沈辞安还是觉得这段时间麻烦了他,因此想尽办法要做出点回报来。
秦嘉年拿着洒水壶,正要给自己养在办公室的花草浇水,“说起来我还真有一个稿子需要翻译,只不过不是工作上的东西,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一下沈助理。”
沈辞安立马道:“当然可以,不麻烦。”
那是一盆小苍兰的盆栽,清雅的香味在夏天最为合适,能让烦躁的心绪迅速平静下来。
顾征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眉头总是皱地很紧,看起来心事重重,或许一盆小苍兰最合适不过了。
秦嘉年注意到他的目光,“喜欢?”
沈辞安回过神,“我只是觉得秦总的雅兴不错,高管的办公室,只有秦总这里最有韵味。”
秦嘉年笑着摇了摇头,看向办公室外,“我和别人比不了,又有几个高管是每天闲到可以给盆栽浇水的?”
他将盆栽抱起来放在沈辞安面前。
“送你了。”
沈辞安有些惶恐,正想拒绝。
“可别拒绝,一盆花而已,不值钱。”
沈辞安想想也是,“那就谢谢秦总了。”
秦嘉年的办公室没关门,此时,一个穿着运动衫的女同事在门口路过。
沈辞安犹豫了很久,终于没忍住开口问道:“来的时候就看到好多人穿着运动服,今天是有什么活动吗?”
秦嘉年用湿巾仔细将手擦了擦,“公司惯例,每周四都是运动日,下午可以不用上班。不过之前公司的运动区一直在改造,昨天才重新开放。”
他想起什么,回头道:“对了,辞安,你会打网球吗?”
网球这方面,沈辞安不算强项,勉强会一点。
出国前,他还算是个热爱户外运动的人,因此身体曲线一向保持地很好,出国后便有些懈怠了,至今仍是如此。他是知道顾征每个星期要去几次健身房,有时候他想跟着去,但熟悉整个公司业务是很吃力的,就连空闲时间也不能放过。
现在有了些许空闲,他下意识便点了点头。
“那可太好了。”秦嘉年让他稍等一会,自己出去拿了样东西进来。
某著名运动品牌的袋子,里面装着一套符合沈辞安尺寸的网球服。
“辞安,我想邀请你下午做我的陪练,你觉得怎么样?”秦嘉年将袋子递了过来。
沈辞安稍有犹豫。
鉴于秦嘉年对他的帮助,他觉得自己是不应该拒绝的,更何况只是当个陪练而已,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但衣服这种东西太私人化了。
他当然没有自恋到认为秦嘉年对自己有好感,但一个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收了秦嘉年的衣服,他不知道该怎么向顾征解释。
秦嘉年察觉出他的犹豫,立刻解释道:“辞安,你别误会,之前想给我表弟的,但一直没机会,如果你介意的话,就算了。”
沈辞安立刻顺着话道:“恕我只能辜负秦总的好意了,主要是下午还有些工作要做,可能没有时间。”
沈辞安保持一贯的笑意,他的一切言行总会让人觉得很舒服,哪怕是拒绝也是如此。只要不是面对陶跃文这样的人,他的一言一行总是完美无缺的。
太过完美,一点缺点也没有的态度是用来对待外人的。对朋友,对喜欢的人,态度往往带着缺陷,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那样才让人觉得真实。
秦嘉年没有表现出遗憾,他很清楚,在他面前的沈辞安,一点也不真实。
那个会趴在护栏上偷偷俯视顾征,会在顾征面前流露出一点点不快,一点点委屈,流露出几乎让人察觉不出的仰慕的沈辞安,才是最真实的。
“顾总参加了网球社,不过他一向不会参与。”秦嘉年将袋子放下。
沈辞安蓦地抬起头,“是吗?”
“算不上厉害,听说学了没多久,就是不知道今天是不是也不参加。”
沈辞安抱起那盆小苍兰,低着头咬了咬唇,“我突然想起下午的工作也不是很急,那就说定了,秦总,下午见。”
·
顾征蹙眉看着桌上的白色小苍兰。
“帮助你减轻压力,少发点脾气。”沈辞安在花上挥了挥手,“香吗,顾总?”
顾征的眉头都快拧到一起了,他不知道沈辞安是装傻充愣还是真的蠢,他的办公室都是陈轻为了不让这里显得太过空旷,硬放了两盆绿植在角落。而沈辞安,直接弄了盆花放在桌上。
“不要这么嫌弃嘛。”沈辞安将花摆正,颇为满意。
他眨了眨眼睛道:“秦总送的花,不好看吗?再说了,你看看你办公室,都是绿油油的,多点样式不好吗?”
“秦嘉年?”顾征不知道今天是第几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他觉得自己不是办公室里绿油油的,或许是脑袋上更绿一些。
“所以你一早上不见人影,是去见野男人了?”顾征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道。
沈辞安倒吸了一口气,“野男人?”
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顾总,我觉得你确实需要两盆花,改改口味,眼里总是男人怎么行?”
顾征脸色发青,几乎动了要一巴掌将那盆小苍兰拍碎的冲动。不过转念一想,若沈辞安把这当成把柄,隔天再弄几盆所谓能够‘平心静气’的花来,那就更不好办了。
“你知道小苍兰的花语是什么?”沈辞安问。
顾征耐着性子道:“不知道。”
“纯洁。”
顾征:“所以,你觉得咱俩的关系很纯洁?”
沈辞安:“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顾征:“……”
关系纯洁的话,他现在应该会把这花直接呼沈辞安那张看起来就很纯洁的脸上。
“我是说我送你花的心思是很纯洁的。”沈辞安用指尖在花瓣上轻轻拨弄了一下,“纯洁的爱也是很纯洁的嘛,纯爱,你说是不是?”
带着花香的指尖在顾征面前一晃而过,他短暂地愣了一下,心里扑通一声,后知后觉地想把花香抓住,等回过神,那花香稍纵即逝,让他扑了个空。
就如同沈辞安漫不经心地波动的不是花瓣,而是他的心。
顾征木楞地看到他回到座位上,脸上多了一分无奈。
这时候再想找借口把花扔出去,心里就又舍不得了,拿着别的男人送的花再送给他,硌得心慌,但还是任由这盆花放在了他面前最显眼的位置。
沈辞安不知从哪掏出一个纸袋,在里面拿出一套蓝白色的运动服。顾征两手交握,指尖不停在手背轻点。
忍不住开口问道:“买这干嘛?”
明明是他先问的,沈辞安却摆出一副不解的模样。
“今天不是运动日吗?做总裁的都忘了?”
顾征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只是下午约了人要外出谈事,而运动日又是刚刚重启,他也没有什么心思去参与。
然而沈辞安下一句又说道:“秦总约了我下午打网球。”
顾征哦了一声,下一秒脸色突然变得铁青,“他妈的谁?”
他觉得这个名字突然间变得很令人烦躁,身后的绿植此刻被风吹动着发出沙沙声,绿地过分了。
“不许去!”顾征愤愤道:“你最近很闲吗!”
“可是顾总,公司设立的运动日唉,平时工作那么辛苦,好不容易找个机会放松放松,你不去吗?”沈辞安一脸无辜。
顾征强忍住心中不快,拳头捏地咔咔作响。
“不去!”
“哦。”沈辞安看起来也并不失落,更不意外,“反正秦总那边我已经答应了,怎么能反悔?再说了,一场球而已。之前他帮了我不少忙,我总不好拒绝吧。”
一切显得顺理成章,倒是顾征无言以对了。
公司有公司的规定,再反对,就显得他太霸道无理了。
沈辞安这时候突然叹了口气,“真可惜,网球场上挥汗如雨的男同事那么多,穿着短裤在球场上跑来跑去,顾总这么喜欢看男人的,这次看不到了。”
他拿出短裤抖了抖,顾征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腿,此时那双修长的腿被笔直的西装裤包裹地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
顾征抓起一支笔,不知道从哪拿出一份并不重要的文件,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滚滚滚!脑子里一点工作都不装!把这个给宣传部送过去!”
沈辞安绵长地道了声好,接过文件出了门。
门一合上,顾征心虚地确认了一眼,而后抓起手机给陈轻拨了过去。
“把下午的见面推到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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