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尊镇定发话,却无人敢应。有人甚至还低声劝道:
“老太尊,您先……先别说了,这人一看就是不要命的,惹怒了他反倒不好。”
“我杨家人怕过谁?”
老太尊厉声道:“老身一把年纪了,什么人没见过?区区亡命之徒,装神弄鬼而已!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一个瞎子不成?”
说话间,又过来一位黑衣影卫,半跪在老太尊身前:
“属下来迟了,望老太尊恕罪!”
“先起来吧。”
强援到来,老太尊说话更有了底气,不急不缓道,“我那乖孙女儿呢?”
“郡主……有老五在,您放心,当不会有事。”
“嗯,先给我拿下这瞎子!”
“是!”
三名黑衣影卫齐声回复,一并出来,气势如虹地包围住灰袍人。灰袍人终于停住脚步,负手立于原地。
“老四,你怎么才来?”
“一言难尽……先不说这个,此人有些诡异,恐怕是止水中境的妖孽!”
“什么??”另外两名影卫同时一惊。
“猜测而已,管他是不是妖孽,试试便知!”
三名影卫密语一阵,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虽说少了一人,即便如此,老太尊也觉得,他们至少也能拖住这人,旋即大声道:
“想尽办法拿下他,生死不论,等回到京城,老身必定重重有赏!”
“结阵!”
三人不动声色,同时抽出长剑,霎时间龙吟虎啸,云涌风起。众人禁受不住那令人窒息的压力,一直后退到后院门口才停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相视一眼后,三人一齐出动,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奔杀过去。
灰袍人毫无反应,岿然不动。直至剑气临身,方一跃而起,足尖在三人剑身各点一下,三人瞬间感觉手麻筋酥。
收了招式,略退半步,三人又执剑腾空追去,斜刺里追至半空,灰袍人扭身巧妙躲开,落地后退几步。三人不再穷追,依旧散开,只不近不远地包围住他。
只这一会,三人便气喘不止、气息紊乱,心下都惊疑不定。不等他们喘息,灰袍人不再被动,忽然转守为攻,携奔雷之势,直朝正前方一人奔去,出掌直取其面门。
那人倒也反应迅速,侧身堪堪躲过,顺势挥剑一削,灰袍人仿佛并未料到一般,竟不躲不闪。
就当他以为灰袍人整只手都会被切下来时,灰袍人忽手腕一翻,左手刚好拿捏住剑身,只听“嘭”地一声炸响,下一瞬,剑当即碎成几段……
形势急转直下,电光火石之间,一片断剑竟调转方向,直朝着那影卫飞去。影卫拼着全力闪躲,剑刃将将从其面颊飞过,划了一道细长口子,霎时间鲜血淋漓。
灰袍人出招时,他身后二人反应慢了一拍。这时咬牙紧跟过来,挥剑刺向其腰身。灰袍人左手断剑飞刃,没能得手也不在意,翻身往回一跃,刚好躲过二人攻击。
三人汇聚,站成一排,死死地盯着灰袍人。
“老二……你怎么样?”
“没事……破了相而已。”
受了伤的影卫气喘吁吁,惊魂甫定,“你们……有没有觉得……真气消耗的速度,实在有些……不太寻常?”
“一样……不好,这烟好像有毒!”老三骤然想到什么,赶紧拿衣袖蒙住脸。
“刚才就应该想到的。现在……恐怕太晚了,大家都已吸进了这烟……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类似软香散的东西。”
老四苦着脸道:“就算没有这烟,我们同样也不是他对手。看来……是有人精心谋划好的。”
“那……怎么办?不如……”
“楚公有恩于我们,此话休要再提。老二……你受了伤,我和老三在这里拖着他,郡主还有老五在后山,你先去找他们。能逃……就赶紧逃吧!”
转瞬间,三名影卫少了一人,灰袍人浑不在意。剩余两影卫都不敢大意,只并在一处,一进俱进,一退皆退,灰袍人闪转腾挪,更加游刃有余。
老太尊躲回到后院,听人来报说跑了一个影卫,一时又急又气,“贪生怕死的狗奴才,这些外人,果然是不能完全相信!跑去山下报信的人呢?怎么还不回来?”
院中火势未减,浓烟滚滚,小厮、侍女们有的吵吵闹闹,有的哭哭啼啼,众人东躲西逃,到处都是火海烟山。
渐渐无处可去,老太尊只得又跑回到院门口处,却骇然发现,不知何时,门……竟然被关上了。
环顾四周,护卫、侍女、小厮们在陪着她东躲西逃的时候,早已四窜逃开,或被熏晕,或被烧死,眼下,身边就剩了个从小服侍她的丫鬟春儿,老太尊再也没法镇定下来,当即失声痛哭不止。
“我儿啊,有人要害咱们杨家,你可千万当心啊……”
周遭被火光黑烟包围,无路可逃,老太尊只得不停地拍打坚如磐石的院门。春儿奋力呼喊着不同人的姓名。
听着此起彼伏的鬼哭狼嚎,很快,两人都没了力气,最后相拥坐在映着火光的石板上,身靠院门,再也没能站起来……
被叫老二的影卫,绕过火海,从观院后门出去,忽见地上躺着几具尸体,走近低头一看,赫然便有郡主身边的两个小厮。才被老太尊叫唤去寻找杨应彩,谁成想刚逃出火海,竟又迈向了另一条不归路。
影卫心下一沉,后背直冒冷汗,一股不祥的预感骤然升起,下意识地急忙扭转身子,刚好躲过一支利箭的袭杀。一声轰鸣,其身下的尸体竟被生生轰成了碎块。
来不及松口气,紧接着又是一箭飞来。老二闪躲不及,右臂被直接轰裂成碎片。
“啊……”
一声凄厉惨叫,老二痛得全身剧烈颤抖,强忍住没瘫下去,硬挺着半跪在地上。
倏忽间,又有一箭呼啸而来,老二奋力跃起堪堪躲过。然紧跟此箭之后的,还有一箭……
“双箭连发!!”
老二身至半空,再无转圜余地。长箭正中其胸口,带着他飞出去十丈远,钉在了厚实的树干上方才停下来。
老二左手紧紧握住箭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抵消完箭上的真气,让长箭彻底安静下来:
“呵呵……好歹,自己……还算留了个半全尸,没碎成飞灰,嘿……嘿嘿……”
眼见大局已定,云影拿着最后一支“凤鸣天”,来到观门外一棵古槐树下。抿了抿唇,仰头往上,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师父,差不多了,后边的黑长老已经走了。可是……影儿还是不太明白,白云观是我们维系了很久的地方,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那些人死便死了。可是观中几位师姐,诸多弟子们,我实在……”
说着说着,回忆起在观中的那些美好画面,云影颤抖着跪了下去。
良久,空中不知何处传来云道长的声音:
“那些庸俗外来之人,扰乱观中清静,浊染屋瓦门墙,冲撞三清祖师,他们,必须得死!不过,毕竟也有京城贵人,总要给个交代。如此,也只能对不住他们了。影儿,师父还在,你也在,这就够了。”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想想其他办法,或者……咱们去其他的地方,然后……都躲起来,不就好了吗?”
“天下虽大,皆为王土,那几个老怪物还活着,你能躲到哪里去?再说了,终日惶惶如丧家之犬,如何能继道统承经法?
影儿,有些事我以前没说,现在可以告诉你了。为师……是三清门弟子,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师门的唯一传人!”
“什么??师父您说的……可是那传说中的……修真道门?”云影顿时震惊无比。
“现在还是武道的天下。影儿,关于此事,你可不要泄露半分,否则,会有灭顶之灾!唉……路坚且险啊,总之,你只需明白,你身上背负着高远宏大的使命,其他的事,以后再细说。先动手吧,别让这个毁了你的道心!”
云影惊疑不定,可听完师父的话,明白事实已经不可更改,所幸的是,自己并没有提到小师妹还在后山洞里的事,也算是所剩无几的自我安慰吧。
右手拿着“凤鸣天”举向夜空,云影闭眼凝气。不一会,长空呼啸,凤鸣九天,比之前那次更加璀璨耀眼,一瞬间,整个白云观的上空都被照亮。很快,整座观院也彻底成了一片火海。
观院中,云月、云琳、云锦,以及那两个黑衣影卫早已死去,尸体被灰袍道人摆在了一起。
夜空骤亮,仿佛是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倏忽间,五个大小仿佛、光亮各异的诡异光团,在“凤鸣天”冲天而起的尖啸声中,一同向着古槐树顶端飘飞而来。
…………
后山洞中,四人又说了会话,都有些乏,便各据一角准备歇息。忽又听到奇怪声音,杨应彩纳闷道:
“怎么又有人放烟花?不过……这山中半夜,烟花绽放,想想应该会很好看!之前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明天我也要试试!”
冯宽耸了耸肩,“郡主小妹妹,不知道烟花易冷,繁华易逝么?那些有什么好看的,一点都不吉利!”
“你小子哎,专门煞风景!”
头一次在这种新奇的地方,跟一群奇怪的人睡在一起,杨应彩兴奋莫名,不住的找冯宽问话。一开始冯宽还勉强应答几句,后来实在又困又烦,便装睡不再理会。
洞中终于安静下来,杨应彩渐渐感觉有些无趣,也昏头昏脑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又听到一声绵长的尖啸声,杨应彩猛然惊醒,见洞中安静,冯宽、三升两人睡得正香,她不禁又有些恍惚:
“莫非……是我在梦里面放烟花?”
正在静修养神的李清灵也被惊醒,睁眼看到杨应彩坐起身来,便轻声问:
“郡主……你也听到了?”
“嗯……好像比之前的,还要响亮一些。”
杨应彩回过神来,嘟囔道,“大半夜放烟花也就算了,怎么还隔一会放一下呢,真是搞不懂!一次放完难道不好吗?他们……难道都不用睡觉么?”
听完她连续的几个问题,李清灵忽然心神不宁,联想到之前的一些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真的是师父回来了么?可大半夜的……也不至于这样吧……”
“难道,还有其他人跟着师父一起过来,专门拜见那老太尊的?哎,这么一想倒是有可能……”
心下稍定,心想现在反正也出不去,没法完全弄明白,只能等到天亮再说了,李清灵索性继续闭上眼,默默修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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