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9、云腾致雨
看到王稽的身影闪现出来,郑安平心里倒松了一口气:终于正常了。
醉酒加上与王稽发生关系,那日郑安平一直睡到日落西山才醒。起来之后他也不说话,收拾了收拾径直回家去了。
王稽没拦他,一晃小半月过去,也一直没再过来。郑安平从不敢往深里想这些事,也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只觉得不正常。
现在看到他,方觉得正常,一颗心虽然跳动速度加快,却也是落到了实处。他冷起脸来:“你又来干什么?”
王稽一脸受伤:“你就会说这句话吗?我那么久没来了你就不想我?”
郑安平紧张地看了眼远远侍弄一片菜地的父亲,道:“少胡说八道。”
王稽凑近他道:“丞相病了,你知道吗?”
“什么?”郑安平也顾不得躲他,“你说范叔病了?”
“是啊。好像病的挺严重的,听说在接待使臣的殿堂上就昏过去了,现在大王那里恼得要命,正发兵魏国,要相国魏齐的脑袋呢。……仗都打上了你还不知道?你的消息也太闭塞了吧。”
郑安平闭门不出,还的确是一概不知。听及此他吃了一惊,然而比起这个,他更关心的是范雎:“那……范叔他现在怎么样了?严不严重?你不说他现在一切都挺好的么?”
王稽挑挑眉:“我也不知道啊,我很久没见过他了。现在丞相红极一时权势滔天,我身份地位怎么靠近得上,不然安平你带我去探望他一下。”
郑安平横了他一眼:“我带你?”
王稽作央求状:“是啊,我也很担心啊,你就带我去看看吧。”
郑安平无心与他扯皮:“走,你领我去看看他。”
郑安平记挂范雎身体,只是匆匆前行,否则他是一定要对这精美的府邸驻足欣赏,感慨一番的。
范叔,那么久没见,不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这里真是华贵大气,还是秦王重视人才,看来你过得真是不错了。那怎么又会生病呢?还是原来落下的毛病吗?唉,其实那时收到你递回去的信,我就很想来看你了,只不过那时候,我……
他想到这里,不禁转过头去,恨恨剜了罪魁祸首王稽一眼。
“哟。”王稽低声笑道,“安平,你这一眼好销魂啊。”
“呸。”郑安平不再理他,紧跟着前面带路的仆人走。王稽也加快了步子:“你对丞相还真是好啊,一听说他病了,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郑安平头也不回:“那又怎样。”
王稽道:“不怎样,只不过呆会见了我们那英明神武的大王,你可不要对丞相表现得过于亲热啊。”
郑安平哼了一声,心中暗道:这又是什么鬼话?……不过,秦王竟然也会在里面,而且这种情况下还会叫我这无名无分的人进去,范叔的面子,也真是大得很了。
他胡乱想着,却见仆人在前方停了下来:“大王,丞相,王大夫他们到了。”
郑安平走过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黑底红花的漆木卧榻,后边排着个雕龙画凤屏风,范雎身后垫了个竹枕,便是靠在那屏风上。
虽然郑安平眼里只有范雎,但终究也是久混宫中的伶俐人,当下走过去,首先跪拜那盘腿坐在一边的黑衣男子:“小民郑安平见过大王。”
王稽也跟着作礼,秦王看看他们,微笑着点点头,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来了?这就是丞相的故人?不错。反正是在丞相家里,你们坐吧。”
郑安平很是吃了些惊,第一,他没想到秦王长得如此漂亮,第二,他没想到秦王可以这么随和。不过他的注意力终究还是在范雎身上,既然得到首肯,他也便怀着久别重逢的激动心情,把目光投向范雎。
范雎比他想象的要好,虽然是一幅卧病的样子,可并不像过去一样毫无神采,或许因了那齐锦鲁绣的映衬,虽是苍白的脸,教人看着倒是舒服。
“多谢大王……范叔,你的病怎么样了?”
范雎望着郑安平,眼中露出喜悦之色:“好多了,安平,你什么时候来的?”
郑安平咽了口唾沫,瞥瞥王稽,没好意思说自己早就来了:“嗯……我刚到没多久……”
范雎道:“你来看我,还是来了就不走了?”
郑安平扯出一个笑容:“呵呵,如果大王允许,我全家是想不走了……”
范雎微笑起来,看向秦王。秦王意气风发地咧嘴一乐,牙齿白亮惊人:“丞相的故人,有何不可!再说寡人还担心哪天不小心打到大梁去,伤了你们呢。”
王稽道:“大王的意思是想来的都可以来,到时候四海归心,大王就不战而胜了。”
他本意是逗个趣,结果除了秦王从鼻子里笑了一声,别人都没什么动静。一时间屋里很奇怪地陷入了安静状态。
过了片刻,范雎突然不可控制地咳嗽起来。上涌的强大气流使他身体颤抖,几乎要发出作呕的声音,他急忙探□子极力压制,还是感到有点苦涩的汁液顺着嘴角溢出来。
三个人一起站起来,却被秦王抢在前头,他很自然地扶住范雎,抚摸轻拍他的背部,然后让他斜着靠过去。
范雎好容易停住他那简直是带了点破碎的肺出来的咳嗽声,面红耳赤地想把自己从秦王的胳膊中挪出来。秦王却就着那力替他擦擦嘴角:“不是好多了吗?怎么刚吃了药,又咳上了?”
范雎终于是拼了命地移出来,支了身子:“没事,大王放手吧。”
秦王顺着他的目光一瞧,正迎上王稽郑安平略带惊异的眼神,不免也有些尴尬,于是神色保持不变,收了手回来,解释性地对二人道:“没事。”
王稽郑安平不知他这个没事语从何来,一起低下头去:“是,大王,没事。”
三个人众星捧月般地围着范雎,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范雎究竟是主人,既不能逐客,也不能干坐着。他想与郑安平叙旧,可又不能冷落了秦王,只好问郑安平点话,再不咸不淡地跟秦王说上两句。
这样来了几遭,让他很是疲惫厌倦,被药汤压下去的不舒服感几乎又要全盘冒将上来,他白着脸向后靠了一靠,头有些眩晕,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秦王却不自知,他看了一眼郑安平和王稽,心想:这两个人怎么还不走?
殊不知郑安平心里也正这么想着,他不时拿眼角瞟瞟秦王,想着一个大王老呆在这里算怎么回事,还不赶紧回去,我也能和范叔多谈谈!
双方僵持着,就在秦王的暴躁要冒头的时候,王稽知趣地站起来:“下官只是担心丞相身体,既然丞相已无大碍,我等就先告辞了。”
郑安平心中不情不愿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跟他告辞,一起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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