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一声惊呼脱口而出,只是这爆裂之声并非来自叶飞而是狼叔。此时,已是日上三竿,不但峨眉派的无尘师太携众弟子悉数到达武当山,就连芥子帮的沈云也在裁清尘的陪同之下,前来拜山。那狼叔这个音到底是喝止谁的呢?
武当山门之前,此刻人头攒动,熙熙攘攘。飞翼带着人正在四下部署封山的事宜,锱铢门的铲叔因为大掌柜,江湖人称啸月天狼的铻语尚未到达,只是陪着少掌柜瑾安,跟各门各派的掌门前辈做着引荐,不曾提及拜山一事。
而先前到达的百草门湘江岛主,妙绝山庄金雨汀庄主等人也一同前来,汇集山门处,随心月狐道长和狼叔他们迎接列位。
照此说来,今日此时,这里应该是喜气洋洋才对,可狼叔这一嗓子又绝非空穴来风,那他到底指向何人?狼叔喝止那人便是龙吟。为何是龙吟?因为龙吟此时正和郑州少林前来参加升坛大典及武林会盟的护法院主持游竺顶上了。
这游竺和那曾在寄死窑占山为王、打家劫舍的大和尚有着不说自明的隔阂,而狼叔那日听闻叶飞与大和尚的对话,便对这游竺也是心生憎恨。可龙吟与游竺并无瓜葛,为何就顶上了呢?这个,先要从游竺他们今日抵达武当的排场说起。
昨日,郑州少林护法院住持游竺和诵经院主持淳一的拜帖已送交武当,心月狐道长一早便在山门恭候。其他几门,皆是轻装简仪,而唯独这少林出场时,气派有些说不过去。
浩浩****一队车马暂且不说,在队伍最前,还单独设置了几人,这几人是做什么的呢?遇坑黄土垫,遇石净水洗。这不就是黄土垫道,净水泼街吗?只不过,比那官家的排场,稍稍收敛了一丁点而已。可不同样是劳民伤财吗?
倘若说,人家少林,香火鼎盛财源不断,摆开什么样的排场,那是人家自己的事情。可这游竺和淳一,每个人坐着的,却是三十六人合抬的大轿。这一路,从郑州少林到山南道武当,如此的车马辎重,可谓耗财无数。
可即便这样说来,也与那龙吟无干。可众人有所不知,这龙吟与那游竺,却有过一面之识。而这一面所见之日,并非之前,而在昨晚。
龙吟这身功夫学得杂,地藏诀、彼岸黄泉、四方死神、十殿阎罗,只要是玄冥派的功夫,他都有涉猎。造就了他怎样一种神功呢?无眠。
也就是说,他不需要和普通人一样,靠通过睡眠来调整自己周身的真气运化,而达到休息的效果。他只需,于每日的子时三刻,打坐一刻钟的时间就可以完全恢复当日的气血耗损。
龙吟昨夜跟随心月狐道长和狼叔归寝之后,并没有睡去,而是潜出武当,与烟雨楼背道而驰,去到了登临武当山必经之路的另一方向上的君悦楼。为何要去,为了饮酒。
武当山之上,不但忌辛辣刺激的食材,也忌酒。在李逸轩道长重新夺回掌职之权后,便将临渊之前放纵在山上的散兵游勇全部驱散,当然,这些东西自然也都清了出去。
龙吟昨晚得无尘师太点拨,心中倍感惆怅,难耐苦闷焦躁,便放任自己一回。可他去到君悦楼就后悔了,他遇到了自己最不愿目睹的事情。
时过半夜,而君悦楼内却依旧是灯火辉煌,酒气熏天,燕舞笙歌,乐不思蜀。龙吟一进门,便见大堂之内,宴席大摆。一个秃头左搂右抱,醉得不像样子。
龙吟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不便暴露,就找了一个犄角旮旯坐下,要了一壶酒。刚饮了几盅,便见后厨一个胖子哭丧的脸,跑进大堂,跟掌柜的嘀咕几句。
掌柜的那一直笑逐颜开的脸,刷的沉了下去,而后,胆战心惊的走到那个秃头跟前,悲声悲泣的说道,“老爷,这全羊还点吗?”
那秃头看起来,没有半点僧人的神韵,倒像是富甲一方的豪客。一见掌柜的这副模样,立刻变脸暴怒,猛的推开两侧搂着的姑娘,重重地一掌拍在桌上,“怎么个意思,怕老子给不起钱吗!”
“老爷息怒!只是待宰的那只羊,身边还有一个犊子,一直哭个不停,这让后厨的师傅,不忍心下手啊。”掌柜的陪着笑脸,一个劲儿的作揖,也是在恳求这位豪客大发慈悲。
“不忍心,哈哈,”那秃头轻蔑的一瞪掌柜的,“你既然开店做生意,这样的事情,跟食客去说,到底几个意思。”秃头说完,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再次大力的拍在桌上,“爷爷我今天就想吃个全羊,你居然告诉我,后边的厨子下不了手,那你去吧。”
“这个,呃,老爷……”“听着,别把我对你的容忍,当做不要脸的资本。”秃头一把揪住掌柜的衣领,摁在了桌子上,“今儿个不给老子伺候好了,别说你的店,连你十八辈祖宗,我都能给你翻出来,哈哈。”
秃头说完,哈哈大笑。那掌柜的也确实有些怕了,颤巍巍退到了后厨,凑近一看,心里也是一万个难受。
待宰的是只母羊,身下的羊奶涨得浑圆,似是早就知道今晚躲不过一死,跪卧在地上,用脖子勾住一旁的小羊羔。小羊羔尚未足月,却灵性爆满,不但一直咬着拴在母羊脖子上的绳扣,而且哭的地上湿了一片。
“把小的拖开吧,早死晚死都得死,原本打算让那小羔子奶够月的,可今天这情况,看样子等不得了。”掌柜的不忍心再看,转过身用胳膊肘拐了一下跟在旁边那个挺胖的厨子。
“掌柜的,唉,”那个胖厨子惦着刀一个劲儿的瘪嘴,任凭掌柜的怎么指使就是不凑前,“这畜生哭了,可是通了灵的,老话说,这样的杀不得,会遭报应的。要不你来吧。”
那厨子一扭身,拉起掌柜的手,把刀塞给了他,跨出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厨房的门坎上。掌柜的岂会不知道这样的老话,气的直跳脚,“你就是坨狗屎,这么点活儿就干不了……”
“他是狗屎,你就是废物,我让你杀,还在这儿磨叽什么!”一声沉闷带着戾气的低吼从大堂之内传了过来,掌柜的一听就知道是刚才的秃头,刚想回过身再恳求一番,不想自己的身子竟不听使唤。
这声低吼,龙吟怎会听不到,他甩眼看向那个秃头,只见他的双手伸向空无一物的身前,像是结实的抓住了什么物件,只干净利落的比划了几下,就听后厨的厨子惊愕的传来一声,“造孽啊。”
此时后厨的地上已是污血满地,那母羊的脑袋就在这转瞬之间被那秃头借着掌柜的手,给生生割了下来。一旁的小羊羔咩咩咩得只叫,听得人心发颤。
“就这么点活儿,有那么难吗?赶紧做上,天一亮,老子就不是老子啦,哈哈。”那秃头又是一阵咆哮,惹得龙吟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动。可他最终还是压住了火,他不能节外生枝,因为天一亮,冥王也就该到了。
今日一早,龙吟随狼叔和心月狐道长到山门前接见各门派的掌门人,可这少林的队伍一出场,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特别是护法院主持游竺的轿帘被随行的信徒撩开,游竺双手合十走出三十六人合抬大轿的一瞬间,龙吟目光中的怒火被点燃了。
这游竺正是昨夜龙吟在君悦楼遇见的那个秃头。“他?游竺?主持?”龙吟自问三声,飞身而去,蹭蹭蹭几个垫步来到游竺面前,起手就要迎面击出一掌。就在此时,狼叔破口而出,大喝一声,“且慢!”
此时再看那游竺,一身袈裟,仪态万方,不卑不亢,淡定从容。既不出招阻止龙吟的迎面一掌,也不喜形于色,暴怒慌张,依旧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南无阿弥陀佛,施主请息怒。”
龙吟一见他这般模样,立刻明白他那句,“天一亮,老子就不是老子了。”可就算这游竺再镇定,再善于掩饰,龙吟对他的音容笑貌也是烂熟于心。
但狼叔此时这一喝止,又让龙吟记起今日还有要事,那便是冥王现身,所以不可肆意挥霍自己的气力,以免身遭不测。可昨夜的所见所闻与此时的大相径庭,让龙吟对游竺更是恨到咬牙切齿。
龙吟揪住游竺的衣领拉到近前,贴着他的耳际不加修饰的厉声训到,“别以为自已全身铺满了花香,就能掩盖自己人渣的气味。你妄为出家之人。哼!”
龙吟说完,攥住拳头生生得怼了一锤这才松手转身折返,而那游竺却依旧不温不火,笑意盈盈,对着龙吟的背影说道,“施主,虽然僧侣不事生产,佛田不用纳税,不过是忍今生求来世。可也不能什么气,都往佛门弟子身上撒呀。”
“混账东西!”龙吟一听游竺不但避实就虚,反而借题发挥向自己发难,霎时戾气暴涨,转身就要与其拳脚相加,突然身前横过一人,低吟一声,“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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