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启程
?“你知道这些结晶树被取了什么名字吗?他们把那些结晶树叫做‘香格里拉’,但是这个‘香格里拉’,早就不只是字面上的那一层意思了。”
任超洋将我带到了山坡的顶端,迎着凌烈的大风遥望远处的层峦叠嶂的群山,出了一会儿神。厚厚的云层在超低的地方漂移着,仿佛每时每刻都能够朝着山顶处压来。深蓝色的天空在头顶展现出了鬼魅一般的色彩,仿佛在无声地吟诵着听不懂的诗篇。我怔住了,在江浙这一带的丘陵地带是看不到这样具有压迫性的雄壮的山峦的,这应该是在西南地区的十万大山腹地,接近云贵高原的地方。但是我的身体并没有因为低气压而产生不适应感,所以我认为接近这个高原地带的想法或许是错误的。
“这里到底是哪里?”我转头问着任超洋,但是他却沿着小径朝着山坡的另一头走了下去。丛林在这个三岔路口戛然而止,迎面是空旷的原野,两侧则是密布着植被的分水岭,看起来和之前认为的度假村不同,应该人为地在这一片没有人烟的地方开辟出了少数人能够暂时避难的场所。居住区的庭院并不细致,而居住区外围的环境则能够感受到粗糙的原生态气息。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到哪里,但是我知道这还将继续步行很久。
“这里到底是哪里?”
我重复了一遍回答,任超洋却只回答了我三个字。
“莲花山。”
我现出了极度疑惑的神情。他没有报省份和市区的名字,而是报了一个陌生的地名。这让我有点儿不知所措。他显然知道我的记性不好,再补了一句话道:“这里是我们接下来的基地。可能只用来进行简单的训练和居住,大部分严苛的训练还要前往别的地方。不过,假如你不想加入的话,这些前提也就没有了。”
他还是没有告诉我这是在哪里,不过,我却从脑海当中隐隐约约地想起了这个地方。“莲花山”这三个字曾经出现在一张纸条上。这张纸条是任超洋给我的,抬头就是“云南莲花山化工厂”,而纸条的内容非常令人印象深刻,因为这是柳胜河弟弟写给他的字条。
纸条中彷如老者的字迹和深刻的句子从我的脑海当中浮现出来,好像能够看到当时他弟弟在如何的情景之下写下了这样的话。我望着远处俯卧在大地上静止不动的巨大山峦,一股难以言喻的伤痛弥漫了上来。
给最爱的哥哥:
不要死,活下去。
苍莽的大地上残留着无声的恸哭气息。毫无人烟的沃野上,风从山峦之处呼啸而过,将尘埃与凋零的枝叶一起卷得无影无踪。我在内心默念着这样的话,仿佛感觉写着这种话的孩子就存在这附近。如悲歌一般辽远的鹰类的啼鸣声将我的思绪唤醒了。
“原来,我已经来到这里了……”我喃喃自语地说着这样的话,朝着任超洋手指的方向望了出去。
“来,从这里下去,到对面山坡上就可以看到他住的房子了。你应该记起来了吧。这张字条是我拿给你的,我的任务也快结束了。接下来就由你自己来决定吧。你如果就此不加入我们,我们会把你弄晕以后带到别的地方去安置。在这途中会保证你的安全,但是把你带出去以后我们就不会来过问你的生死了。”
我点了点头,却茫然不知所措地望着远处隐藏在山坡密林里的房屋。那是谁住的房子呢?是柳胜河的弟弟吗?从柳胜河的笔记来推断,他的弟弟应该不在人世了才对,而且从任超洋以前说过的话来推断,他应该并不知道他弟弟会在这里才对。最正确的判断应该是,所有红城团的人都在疑惑柳胜河弟弟消失的理由,而握着的唯一线索就是他弟弟写给他的字条。
“那里住着的人是谁?”
“你应该知道的吧。”
“是柳胜河的弟弟吗?”
我抬头问任超洋,但是他却又一次抽出了烟,点上了一支。他没有回答我的话,我从他的表情中判断出了接下去应该问的问题。
“你们早就知道他把他弟弟藏在这里了吗?”
任超洋将肺里的烟气全都吐了出来,慢慢地想了一想道:“不。他弟弟曾经藏身的地方在福建南部靠海的一个小镇子上,谁都不知道他把他弟弟藏在那里。会知道那个地点也是因为分部那些男人的交换条件吧。”
“交换条件?难道说是……”
我说不上话来了,用手指了指我自己。这种交换的条件根本不需要任超洋跟我解说我也能够分析出大概。在柳胜河提出要分部的人来营救被困于化工厂地下的四中学生时,对方处于各方面的考虑,要求柳胜河把他弟弟的藏身之处说出来。红城团对他弟弟的研究一直没有断过,也隐隐约约确定他弟弟还留存于世的事实。这可能是一场赌局,而最后的结果是,红城团赌赢了,将柳胜河的弟弟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任超洋点了点头,说道:“他弟弟就是这几天被移送到这里的。情况说不上乐观,不过具体判断也得你自己和他聊过才知道。他说很想见你,因为你是第一个和柳胜河走的这么近的同龄人,也是他救命恩人的儿子。”
我不置可否地望着任超洋。这些话虽然听起来像是顺理成章,但也有可能是圈套。但是任超洋看起来并不像是会在这种节骨眼说谎的人,这对他来说一点好处也没有,所以我就此相信了他,沿着小路慢慢地朝着对面的山坡上面走去。
距离有一些远,他则一直站在原地望着我远去的身影,抽着烟,想着心事。他自我认识开始就是这个样子,太多复杂的表情无法显露在脸上,但是只有一点是能够了解的,那就是疲惫之心。红城团的每一个大人的脸上都能够隐约透出这样的神色。或许是我们这个年纪无法理解的艰辛困扰着他们,或许只是单纯地需要休息。我们没有过多的交集,在谈话当中也无法闲话家常,不过他们似乎在我的到来以后就平静下来,从疲惫的状态振作起来,用对等的语气郑重地与我讨论这些事情。我知道,他们自身也不想牵扯进这些复杂的事态里面,但却不得不与我攀谈,这本身就是非常耗费精力的工作,但也没有比这更为直接的交流方式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渐渐地看见了一座毫不起眼的两层木制小屋。密林和刚才来时的路一模一样地铺满了整个视野。在我还没有走到小屋近前的时候,就有一个老者模样的人“吱呀”一声推开了门走了出来,坐在了门前的长条椅子上,面朝南晒着太阳。我走到他面前问了问话,他只是简单地指了指里面,示意让我自己进去。老者的容貌并不凶恶,甚至显得木讷,可能只是被喊来的管家,坐在太阳底下抖着自己名族风味十足的褂衫袖子。我一边走进去一边偷偷看他,发现他一点儿也没有看我的意思,因此无趣地转回头望着屋内。
屋里比想象中要来得纯朴简洁。家具与摆设都呈现着西南地区的少数民族风味,却并不是一般旅社里的装饰,而是纯粹可以常住的家居型。可能他弟弟是匆匆地来到这里的,很多东西都还没有来得及添置,大部分的墙面都空空****地,走进去时的脚步声也产生了一定的回音。就在我想要尽量放轻脚步声的时候,二楼似乎听到了我的动静,忽然传来了一声很轻的声音。
“哦,来了。”
我抬头朝着楼梯处看去,没有见什么人下来,等了一会儿,楼上的人又说了一句:“不好意思,麻烦你上来吧,我现在无法走楼梯。”
听声音是一个比我要小很多的孩子,我慢慢地踱步上去。楼梯是非常老式的木制悬空梯能够从台阶的空隙中看到楼下的空间,扶手也只是简单的钉装式,让人有种一握上去就会立刻散架的错觉。我小心翼翼地走到了二楼,发现那里是一个敞开式的阁楼,中间放着一张大床,周围有桌椅和书架,也有类似透析的医疗器械摆在在那里。有一个人坐在**,手中有一本厚厚的书本翻开着,似乎正在阅读,看到我上来了,他露出了一个普通的笑容。
这个人就是柳胜河的弟弟吗?我观察着他的容貌,外表和声音感觉上是一个很小的孩子,但是整体的面貌却显得非常憔悴和阴暗。应该说是被柳胜河那本笔记所写的先入为主的印象所主导了,总觉得这个孩子身体的机能非常衰竭,是一个靠医疗器械才能够勉强存活下去的人。他可能是用足了十二分的力气才喊出刚才的那两句话,而我现在只能凑近他才能够感受到他所散发出来的气息有多么可怕。
他的下半身很明显不能动了,在调整着姿势的时候,只能转动头部和手臂。他想要移动身体,只能用双手撑住床沿抬起腰,一点一点地吃力地挪动。我扶着他坐正了以后,他则回了我一个开心而感激的笑容。
这么说起来,这个孩子长的和柳胜河完全不像,可能是遗传了他母亲的长相多一点,而他的母亲和柳胜河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这么想的我,顺理成章地说道:“我叫凌云,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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