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江弄潮和公子冠玉一行人的想法是:先议和,安抚党夏,然后伺机夺位,等他临淄王登基之后再**平党夏。
先杀暴君,再有平叛的功绩,他公子冠玉做个名垂千古的圣君,完全不成问题了!
那些不太懂政治的人们,纷纷觉得皇上还有着以前好大喜功的影子,反而对拒绝出兵的临淄王有了好感。
毕竟某些贵族心里,只想延续自己的富贵生活,就算是给党夏交钱粮,韭菜也割不到他们头上。
身旁的人连声附和,公子冠玉觉得自己赢得了民心,便又激皇上道:“陛下英明无双,应该知晓怎么算这笔账,送几个女人几件东西都能解决的问题,何必要动用兵戈?”
陈嗣音缓缓起身,君容威严道:“怎么?临淄王这话的意思是,朕如果动用兵戈,不用钱粮女人平息战火,朕就不英明,不会算账了?”
哼,再有十个你都算不过朕!
赵秉等主战的官员此刻也是坐不住了,纷纷抨击临淄王一行人:“钱粮女子如此易得,不如临淄王出岁贡,江太师献女儿?”
宴会上两派开启了唇枪舌战,暗流涌动。
陈嗣音不顾噪杂的争吵,用狼毫沾了徽墨,洋洋洒洒在身后的屏风上题了一首诗,诗曰:
金钗坠地鬓堆云,自别朝阳帝岂闻。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诗文一出,满堂哗然!
“是啊,用女人安社稷,我们养的兵是干嘛的?”
众人惊叹皇上才华艳艳,又对陛下不惜用女子的视角,写如此悲愤耻辱的诗来警示天下,此等用心之良苦的做法,令人膜拜至极!
先是文人举子慷慨陈词:“我们拿岁贡粮饷养出来的军队,遇到战事不出,却让我们再拿自己的女儿来平息?”
后是新征的女将女兵悲愤发言:“我等虽为女儿身,也知什么叫国耻家辱,临淄王军贪生怕死,我们不怕!宁死杀敌场,不卧仇寇榻!”
“陛下,莫降!”
“陛下,议和吧!三年征夫泪,死的男儿要比献出去的女子多得多啊!”
陈嗣音抬手,众皆噤声。
她道:“大齐与党夏打了三年仗,彼此都是最恨的仇人!西樊关是我大齐的屏障,城池连连失手,如今就剩个咽喉便能直捣黄龙了,这个时候议和,是把我们的尊严送给蛮夷践踏,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将士?”
陈嗣音下了高台,走到众人前:“议和减少伤亡,朕也不是不想减少伤亡,朕怕的是钱粮女人都给了党夏,他反过来又咬我们一口,到时怎么办?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如这样,那些想议和的,朕给你们出个主意,你们把岁贡的钱凑出来,把自家女儿献出来,凑够党夏要的数目,咱们就去议和,成不?”
四周一片鸦雀无声,陈嗣音开始点名:
“江太师,你出钱还是出闺女?”
江弄潮一下跪地,哭诉道:“臣两袖清风,家无存款,闺女也都嫁人了......”
陈嗣音冷冷翻译道:“太师的意思是,他屁都不想出,但是想让百姓出!”
江弄潮不敢反驳,底下的人此刻也都看清了他的嘴脸,恨不得啐他一口。
陈嗣音又看向公子冠玉:“临淄王,你有钱也有未出嫁的闺女,不如你先来做个表率?”
公子冠玉实在没想到,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天杀的,他闺女才一岁半啊!
原本觉得今日能搪塞过去,谁知皇兄竟如此步步紧逼?
陈嗣音怒了:“怎么了五弟,你有兵不出兵,有钱不给钱,有女儿不献闺女,就呲着大牙,什么东西都问朕要是吧?”
众人都看向临淄王,在他背后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人们不免愤愤道:“原来,所谓的仁王,也不过是谣传!”
此时,枣庄王从席位上起身,就连跪的地方也十分不屑地与临淄王拉开了距离。
只见枣庄王缓缓举起怀中的虎符,诚恳道:“陛下,我枣庄虽没有临淄富庶,能养得起数万王军,但我枣庄只要一个男儿活着,都愿为陛下战死!
今枣庄王公子歇,敬献虎符,一万五千王军,但凭陛下差遣!”
陈嗣音真的佩服这个皇叔,他在关键时刻是真上啊!
枣庄王原本也是大诸侯,但是他太能生了,二十多个儿子又一百多个孙子,硬生生把枣庄分成一百多份的小诸侯国了。
一万五千王军,说明了确实是集了整个枣庄之力啊!
其余诸侯见了枣庄王如此,纷纷敬献虎符——
“赵常王刘子滨,敬献虎符,五千王军,但凭陛下差遣。”
“秣山王公子铁牛,敬献虎符,八千王军,但凭陛下差遣。”
......
不一会儿,御阶上跪了一众的诸侯王,寒风吹起了他们的衣摆,他们手中举起的虎符在灯火下泛着幽光。
众人纷纷将目光射向他,临淄王依旧不为所动,还好他穿着的官袍是玄色,不然汗水浸湿的后背都要被人们看见了。
陈嗣音也不催促,也不接那些诸侯王的虎符,只静静看着临淄王。
比谁更犟种?还真是激起姐的好胜心了,姐就不信,今日以皇令命你交出虎符,你敢不从?
众人见状都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临淄王在大齐将要抵御外敌的重要时刻,竟然意图私留军权?
那些稍有骨气的贵女,摘掉自己头上的白帽,踩在脚下,冷喝:“只怪当初瞎了眼,把如此懦夫认成英雄!”
“我看,真正的英雄,应该是我们的陛下!他才是最能体恤民生多艰之人!”
“临淄王枉为君子!”
......
公子载那一刻终于明白陈嗣音所说的,什么叫杯酒释兵权,什么叫舆论的压力,还是人多力量大啊!
公子载隔着人群,远远看着陈嗣音,只觉得她那样小的灵魂,如何将他如此不堪的躯体,支撑的这样英勇高大?
临淄王汗如雨下,他不想献贡献女儿,也不想献军权。
他面前的路,他都不想走,但是今日他不得不走,只得忍痛掏出自己腰间的虎符:“临淄王军,愿助陛下一臂之力,征讨党夏,收复城池!”
陈嗣音这才接过众人的虎符,微微笑起,她扶起众人,嘉奖道:“还是诸位顾全大局,征讨党夏,朕先为你们记上一功!”
众人山呼:“天佑大齐,此战必胜!”
陈嗣音道:“当然要胜,还要大获全胜!不仅如此,战事胜利之前,齐国要上下节俭,从皇宫开始,各宫支出减半,以充军费!”
皇上这次来真的,竟然先拿自己开刀。
赵秉上前道:“君无贪生意,臣无怕死心,皇上既然都缩减开支充当军费,那臣愿意只领一半俸禄!”
“臣附议!”
“臣也愿意!”
一时夜宴气氛高涨,君臣上下一心。
陈嗣音意味深长看了赵秉一眼,这是她跟赵秉等人商量好的,特意在夜宴上说起此事,众目睽睽之下,利用从众心理让官员们自愿降薪。
“臣妾愿意捐出所有首饰,以充军费!”
角落里,清丽的女声传来,引得众人看去,原来竟然是陈美人!
陈美人在众人的注视中缓缓上前,将钗环褪到箱奁里,福了福身子道:“还有些在居幽宫,妾身遣人去拿,绝不留一物。”
公子载内心暗喜,嘴角扯出一抹坏笑,反正不是他的东西他不心疼,更何况他也不想戴这一头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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