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初桃正在梦中。
上次被梦中青年开眼后, 她成功被他装到了。
她看到阴阳道的技能树后更加直观地领悟到青年是个阴阳道天才这件事。
唉,这天赋怎么就不是我的呢!
不善阴阳道的玩家于是积极入梦,继续向他请教。
可以说, 初桃的平安京宝可梦计划之所以得以顺利推进,绝大部分是因为玩家能干,剩下的大头要仰赖于青年不遗余力的教导。
在现实事业卓有成效之后,初桃还带去一本麻仓叶王的《超·占事略决》作为礼物。
这种量子速读也能涨数值的道具再适合阴阳师不过了。
但初桃没想到的是, 青年只是看了一眼封皮,就忍不住捧腹大笑:“有趣, 有趣,看来我要再作一本《超·超·占事略决》才好啊。”
“晴明公何错之有呢?”
初桃埋怨看他一眼, 丝毫不提《超·占事略决》文名是她所书写一事。
又说:“那你写出来可要给我看。”
“自然。”
青年笑说, 竟是拿了笔, 快速翻阅着,偶尔停下, 就着麻仓叶王的著作内容写了起来。全是他对麻仓叶王书写内容的进一步见解!
初桃看不太懂, 但从她阅读后提高的点数来看,似乎、确实比叶王涨的多一些。
当然,也可能是速读叶王的书频率太高了, 涨幅已经没有之前多了。
他如此上道,初桃也更加喜爱他,两人相处倒也其乐融融。
这一次, 初桃入梦时已经没有了学习的目的。她只是想到他,便进来瞧一瞧罢了。
青年的梦境依旧是一片乌黑。
“你的梦里怎么老是黑夜?”
她好奇地注视青年,笑问。
青年微微一笑, 并没有说什么“是在等待姬君”的话, 可周围再次随着她亮起的夜色就已说明一切。
院中梨花飘落。
一张桌, 一壶酒,两杯盏。
瞧着她缓步走来,青年晴明眨了一下眼。
就像是一滴雨滴落水面,涟漪泛开,他好似与什么产生联结,不属于这个时间点的他的情绪跨越长河而来,攫夺了他一瞬间的神智。青年不动声色地转移注意力,落到了初桃身上。
他微微一顿。
待她走到跟前,青年仰头,方说:“梨姬……异变已生,请多注意。”
意料之中的,初桃并不在乎他所说的灾祸,反而好奇极了:“你能看到未来的事?”
“如此久远的未来,我自然无法知晓。”晴明叹气,“我只能看见梨姬或将遭遇之事。”
“我?”
“是,梨姬或有血光之灾。”
“那……你所说的异变也是冲我而来的?”
“是。”
初桃蹙眉:“是对我有滔天恨意之人?”
居然还有这样的人存在?玩家愕然。
“是,或也不是。”
“什么意思?”
青年晴明垂下眼,注视着杯盏上倒映出的黑色阴影:“爱由心生,恨由爱生。*”
爱与恨,从来不是事物的两面。
……
现实中,也有阴阳师占卜到了未来的这一场异变。
天皇重视后,更多的阴阳师去占卜此事,却得到了两个结果。
有的说平安京将陷入人不将人的恶鬼地狱。
有的人认为最后将无事发生,一如既往。
晴明公送来的书信中同样写着异变,只是那异变之主似乎心神不宁、还未决断,所以事情的导向犹未可知。
但没有人因此放松警惕,尽管谁也不知道它何时到来。
或许就在今夜。
梦中青年预告的血光之灾初桃还没体会到,她周围一圈人就先倒了大霉。
比如说,
里梅被袭击重伤多次,小孩子自尊受了损愣是不告诉她,一好就要出去报仇,然后挂彩。
叶王停灵过的宅子被人纵火,若非猫又股宗回去差点被一把火烧个干净。
源赖光睡梦不得安眠,一夜斩断数鬼……但那些鬼怎么也杀不死,只仓皇逃窜。
禅院巡、加茂宪伦受扰,头中将撞邪被杀,光源氏被女鬼采补……
但每次初桃前去调查,那些潜伏在这些人周围的危机就全都消失了,一切线索断的干干净净,就好像从未出现过。
他们好像在刻意躲避着她。
对受害人的选择以及对她截然不同的特殊待遇,让初桃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无惨。
事实上,自从在梦中青年那里听到“恨由爱生”的言论后,初桃就想到了产屋敷无惨——不知为何,他的个人面板上已更名叫做“鬼舞辻无惨”。
从概率上看,她的前两个老公都意图毁灭平安京,这一个也要来平安京搞事也很正常。
所谓的异变应当就是无惨死而复生,变成了惧光的鬼物。
那让阴阳师们惊慌不定的食人地狱,应当就是他回来找她后引起的惨案吧。
初桃以为小可怜在舔舐伤口,没想到是一条毒蛇在酝酿毒汁。
毒夫啊。
玩家并不害怕,相反还游刃有余。
相比搅弄满城风雨的麻仓叶王、强大到折损许多战力的两面宿傩,鬼舞辻无惨的弱点对她而言已是透明。
他惧怕日光,惧怕天照,可玩家本身就是天照,天然克制于他。
也即是说,即使真的出现人类玩家解决不了的大场面,只要她发动天照技能,就会有一轮太阳出现在天际,在瞬间杀死他。
但是,无惨什么时候来呢?
一天又一天。
一月又一月。
初桃存了个档,跳了一年时间,打算靠未来的自己剧透。
结果无事发生。
不会吧,还没来?
再跳一年。
再跳两年。
二十五岁的初桃再睁开眼时,正身处于自己的房中,与之前不同的是,地上出现了一个向下的通道,像是古装剧中的密室。
她向下走,昏暗的烛光下,初桃看见最深处的墙壁上,有一名黑发青年被绑着双手吊在那里。
“……”
没看清,再看一下。
初桃定睛看去。
听到动静的青年失神地抬起头,黑色的长发黏在苍白的脸上,眼角和嘴唇是不正常的潮红,眼睛里还有朦胧的湿意。
衣衫不整,手腕是被勒出的多道深色红痕,一副狼狈到极点的模样。
赫然就是无惨本人。
意、意外的具有冲击力。
初桃:“……”
她沉默又谨慎地顿住了脚步。
此时此刻,初桃不由回忆了一下自己究竟是从哪里下来的,方才恍然大悟。原来她不是来解救被人囚/禁的受害者,而是囚/禁者本人。
但是,为什么——
她以为的灭世者,她以为的下一个BOSS,会在系统演算的三年后,这般可怜无助地出现在她建造的地牢中。
初桃颤着手查看无惨的个人面板,他的状态变成了【被囚/禁中】,名字甚至变成了【藤原无惨】。
【藤原无惨对你的好感度:100
——“……”】
难道我老公是无辜的?
反派竟是我自己?
这剧情也太淦了。
“无惨……?”
他没有做声,漂亮的喉结明显地滑动了一些,还是一潭死水的模样。
初桃观察良久,方才走到他身前。
温柔抚摸的时候会瑟缩一下。
用力扣住手腕红痕反倒一动不动,像是习惯了疼。
这个人明明是受害者,个人面板的心情值却爆满。
无论被她何种对待,或温柔,或暴力,只要目光所向有他就会变得高兴,只要是她给的就会有反应。
好像如今这幅模样、如今这个结局——待在不见天日的地牢中,都是他甘之如饴的结果。
只有一件事会让他有消极的情绪。
那就是初桃的离开。
她退一步,消失在无惨的视野中。
——【状态:心情低落】。
她进一步,回到无惨跟前。
——【状态:心情高涨】。
于是她反复进出多次,无惨的心情果然如同过山车般起伏。
直到她最后一次尝试时感受到了身后凝结出的黑气,初桃眼角余光甚至都瞥到了细长的、像是鞭状的骨质物什,宛若触手一般向着她伸长摸索。
但她动作一停,那东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初桃最后还是安全的离开了。
她找到女房询问:“我有些记不清了,三年前晴明公等人所说的那场异变,此后可有发生?”
朝颜茫然地想了想:“什么?……啊,那件事!说来也奇怪,好像是虚惊一场,现在已经没有人记得那件事了。”
难道是那群阴阳师都失手了?
初桃又问了这几年来的事。
“唔,这几年没什么特殊的事……一定要说的话,京中曾出现许多夜里怎么也杀不死的鬼,他们向着这里集结,好像在寻找什么人,也好像在寻找姬君……但是,他们无一例外地、在刚看到姬君的时候就当场暴毙身亡了。”
夜里杀不死的鬼?
初桃大概有了想法:“那么,
朝颜偷偷看她一眼,小说家丰富的想象力似乎让她对初桃状似失忆的情况又了一定的想法,但她无比确定她是姬君本人,因此毫无保留道:“他是在三年前公子的忌日出现的,那天夜晚的月亮是红色的。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第二日姬君的身边就出现了伤势惨重、死而复生的公子,后来姬君就将他藏了起来,一直到今天。”
伤势惨重?
一直到今天?
懂了,红月之夜就是无惨出现的关键节点。
得到线索后,初桃存了个档备用,然后就读档回到了三年前。
近日京中戒严,初桃本应巡视平安京。
但恰逢无惨忌日,女孩子们体贴地给她放了假,她领了大家的好意,快乐地回了家。
室内只点着一盏烛灯,门外黑黢黢一片。
女性跪坐于案前,一人独饮。
月影浮动,月光挥洒,障子门由暗转亮,却还有一层薄薄的黑影覆于其上。
那影子起初是淡淡的灰色,似乎隔着些许距离,接着,颜色愈来愈深,像是有人贴在门上、长在门中,正悄无声息地窥视着。
初桃察觉到了,但她没有抬头:“你回来了。”
语气宛若家常。
黑影蓦然一顿。
又在漫长的沉默中凝结凝实,戾气更深。
“……无惨?”
黑影面容变幻不定,一会儿是月彦,一会儿是墨云,却在她唤出名字、抬起眼梢望来的下一瞬,变回了自己本来的面貌。
鬼舞辻无惨眼眶青黑,神色沉的仿佛能拧出水来。
他一言不发。
可五官整洁,无一处不透着精致,仍旧保留了要在她面前束发整冠、保持自己精神面貌的习惯。原本,原本——鬼舞辻无惨是准备以人身死时血肉模糊的惨状吓她一跳的。
她为什么不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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