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刀听得羊恭答允拜师学艺,虽在重伤之中,仍是兴奋得手舞足蹈,得意的说道:“好!胡一刀就将你收入门墙!”
羊恭问道:“这六个怪人,当真是来加害我娘的?”胡一刀道:“这个自然!不过有我胡一刀在此,这六只老鼠也不敢乱来。他们一看到我的影子,便乖乖的溜走。”羊恭见胡一刀如此神气,自吹自擂,问道:“没有这么神奇吧?”胡一刀斗鸡眼瞪着羊恭,说道:“你不信?不妨拿着我胡一刀的画像往门上一贴,保管他们见了就要溜之大吉。”
因胡一刀样子与关羽有几分神似,画像贴门之事后来流传于世,百姓便将关羽画像作门神,驱邪镇妖,守护屋内之人平安。后来因门有两扇,又增加了张飞的画像。关羽张飞作为门神,便逐渐流传开来。
胡一刀道:“咱们忠义门之人,行事当以侠义为本。来!来!来!咱们相互叩头后,你便算是本门中人啦!”羊恭道:“怎么是相互叩头,而不是你给弟子磕头?”胡一刀道:“你这羊儿也太不成话啦!天下间哪有做师父的,给徒儿磕头的?世人尽笑胡一刀疯癫,但我总不算是糊涂透顶!这师父给徒儿磕头,却是大大的不该!咱们桃园结义,相互磕头,这可是本门的规矩。”
两人行了对拜之礼。
胡一刀又道:“你千万要记住,我是排行第二,你排第三。”羊恭问道:“那排行第一的是谁?”胡一刀想了很久,终究没有出声。
他因受青龙血魂的重击,就这般磕了三个响头,竟尔站立不住,一口鲜血冲口而出。羊恭出手无策,眼见他为了让自己加入忠义门,如此用心良苦,不由得大为感动,守候在旁。胡一刀道:“不要紧,待我静待片刻!”
一番调息后,胡一刀才回过神来,问道:“小羊儿,你可知道当今天下第一大门派,是哪一门派么?”羊恭曾听阿风提及儒门,便说道:“儒门!”胡一刀道:“小羊儿可不得了啦!小小年纪,竟知天下有个儒门,这是你娘告诉你的吧?不过儒门好几百年前就销声匿迹啦!世上哪里还有什么儒门?”
羊恭突然灵机一动,说道:“我知道天下间那个门派最大啦!”胡一刀道:“哪个?”羊恭说道:“江湖大名鼎鼎的忠义门啊!天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胡一刀一听,双眼骨碌一转,洋洋得意的说道:“你这小羊儿真是太有见识啦!孺子可教也,真不枉费我一番慧眼识英才。当今天下大乱,无论是商贾文豪,还是修真侠士,无一不以无门可归、无派可依为耻。因此,这些人都想削尖了脑袋想往中原各派里钻,可中原各派哪里有这么好混?仅仅是这个入门费、拜师费之类的,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得了的。”于是又滔滔不绝的给羊恭讲了不少江湖上规矩之类的东西。
羊恭听得厌烦,心中嘀咕:“你这老糊涂为了让我拜入你的忠义门,真可谓煞费心机,这些说不定是你自个儿编造出来的呢!”
胡一刀又道:“咱们这个忠义门,有别于这些铜臭味的中原各派。因此,你得先立下重誓,我才能传你玄术功法。”于是又将恪守忠义、侠义为本、斩妖除魔之类的,给羊恭详细的讲了一大堆。羊恭也不知这些东西具体所指,为了敷衍胡一刀,一一点头。
这一日,胡一刀开始传授羊恭功夫。
胡一刀道:“如今我便传授你一些入门的功夫。昔日关武圣是卖枣的,张黑三弟是杀猪的。你就从这最简单的杀猪刀法练起吧!”
羊恭说道:“你不是说这杀猪刀法是张黑三弟的吗?为何你也会?”
胡一刀笑道:“这是我代替他自创的。世上任何一位高人,均是师承而就,我胡一刀却是独辟蹊径,自成一家,说到武学创新,却有哪一位老儿及得上我胡一刀?胡一刀从来不将这些只会啃老祖宗的名门正派瞧在眼里。咱忠义门最得意的功夫,便是青龙刀法。要练这无上的刀法,先得练好这杀猪刀法。”于是给羊恭讲解了一些刀法的窍门,羊恭听得厌烦无比。
胡一刀先让羊恭认穴位,他平素言行疯癫,授艺时亦是疯癫,说道:“这刀法名称虽然粗俗,实则是一门极为高明的刀法,先得从记住诸多纷繁复杂的穴位开始。为了运刀如风,又得记住这以意念驱役的口诀。你不是有一柄绝世神剑吗?正好拿来练习这杀猪刀法。”
羊恭霍地一声站了起来,叫道:“我这恭子慧剑何等高雅,岂是你这杀猪刀能与之相提并论的?气煞我也!”
胡一刀道:“这可是关武圣三弟的成名绝技,如何不雅?这黑三弟于百万大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当年更是横矛立马于长坂桥上,一声霹雳虎豹的怒吼,吓退曹家百万兵将。”
羊恭又是听得心驰神往,对这杀猪刀法的敬佩之情,悠然而生,虽然这杀猪刀法并非出自张飞之手。
胡一刀又道:“世人武功,总爱附庸风雅,硬生生的演个招式,又爱给这些胡里花俏的招式编个名儿,胡一刀最烦这一套。”于是祭出青龙偃月刀,灵力一展,将其缩得只有一尺来长,以意念驱役,给羊恭演示了一番。
羊恭孩童心性,也觉得杀猪刀法颇为有趣,兼之自得这恭子慧剑后,觉得它老是要与自己作对,心想:“若是能用它来练一下这个杀猪刀法,杀一杀它的威风也好。”于是附和道:“杀猪刀法,天下正宗!”
胡一刀听罢,哈哈大笑道:“当今天下,世人皆以‘北墨南玄’为天下正宗之最。我看未必,等我胡一刀把事情办完,一口气把这两门给挑了。哈哈,那时候天下人都得说,咱们忠义门的青龙刀法才是天下正宗!”
羊恭摇头道:“不对!不对!大大的不对!”胡一刀道:“你不信我的青龙刀法么?”羊恭道:“这青龙刀法自然是忠义门的镇门之宝,可你如何能一口气挑得了北墨南玄。这北墨南玄到底又是什么了不起的门派?”
胡一刀急道:“这有什么稀奇?”于是便简要的解释了一番这“北墨南玄”。
北墨,指的是处在墨山中的墨门,是当今中原玄道最大的仙剑派。
南玄,指的是地处江东的玄门,亦是不可多得的修仙大派,但因掌管玄门的三位人物行踪不定,神秘莫测,不为外界中人所知,久而久之,就被称之为故弄玄虚或假玄。玄门的名头,或许也是因此而来。
羊恭却道:“一个在北,一个在南,要挑了这两门,至少也得两口气!”胡一刀一拍脑门,笑道:“不错!你这小子机灵,忠义门日后生意兴隆,如日中天。我一口气挑不了,得两口半气!这墨山开山立派已久,乃当今修真门派之首,要挑了它,须得一口半气;这玄门最近几年才声名鹊起,名头虽响,但时日未久,想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本事,因此一口气就可以挑了。”
两人哈哈大笑。
胡一刀这番说话,并非大言不惭,须知威风一时的锱铢门,也是他驱散的。
羊恭又道:“其实,也不用出两口半气,仍是一口气便可挑了两门。待我练成你这杀猪刀法,你去挑墨门,我去挑玄门。”
胡一刀洋洋得意的说道:“有理!有理!”于是将运意念驱使的口诀背了出来,说道:“桂末初妄去定归,寅田虚冲止方化,大禹田畴茂三商,易盟肌兑伤衰灭。啊!前两句不太对,应该是桂末定归去初妄,寅田方化止虚冲……也不对……”真气到底该如何游走,似乎记得不太清楚。
羊恭也不以为意,反正他无心向学,无意此道。
自此,羊恭便跟随胡一刀练武习艺。胡一刀传授的法门总是颠三倒四,羊恭习之虽能驱动恭子慧剑,但总是难免错漏百出,如此一来,更是惹烦了恭子慧剑。
又一日,胡一刀为了让羊恭精准刺中穴道,捉来一袋牛蝇,说道:“这牛蝇,少说也有三百来数,闷了大半天,我一放开袋口,你这小子能砍得一粒半粒,便算不错啦!”手一松,羊恭以意念驱剑乱刺,那恭子慧剑本就不甘愿受羊恭意念驱役,乱七八糟的纵高逃蹿低后,一粒也没刺中。
正觉气馁,突然刀声呼呼,狂风夹面。风声响处,便有数粒牛蝇断身跌落,正是胡一刀挥刀狂斩。
他的青龙刀出招之际,势道雄浑,纵横捭阖,如同奔腾呼啸的大河,大起大落,壮阔跌宕;又似狂风骤雨,大开大合,气势非凡。此时用来斩杀牛蝇,虽是杀鸡用牛刀,大材小用,却刀无虚发,每一刀劈落,定有数十粒牛蝇跌落。
羊恭看得目瞪口呆,心中觉得这玩意儿极是有趣,倒生了向往之心。
起初,羊恭只是觉得有趣,勉强认真记忆穴道。然而,他心性本就不好学,想到要记住诸多穴位,运功法门,为时一长,便觉得修真习道枯燥无味,厌烦不已,兴致渐渐萧索,是以进境一般。
胡一刀因此气炸,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更疯癫。
一人糊涂传授,一人敷衍应付。
如此练习了数年,羊恭稚气渐脱,可是刀法进展极为缓慢,只是勉强能驱动恭子慧剑,撞彩的刺中十来粒牛蝇。可是仅有这些小小的成就,羊恭也沾沾自喜,洋洋得意的对胡一刀说道:“对付这些臭苍污蝇,小羊儿我绰绰有余;但能不能将那群胡人小子一一打倒?”一想到可以打倒那些胡人孩童,便心痒难搔。
胡一刀闻言,一拍脑门,说道:“小羊儿,你暂且和这牛蝇练练,胡一刀去去就回。”身形不转的倒纵而去,片刻之间消失于茫茫草原。
羊恭不知胡一刀又想出什么新鲜的玩意儿,驱动慧剑,对着苍蝇又练,口中喊道:“刘熙,看招!铁伐浩图,找死!”大是得意。练至半夜,吃了胡一刀留下的干粮,倒头便睡。这一日累得筋疲力尽,连梦里也是满脑子的苍蝇,满脑子的打闹。
次日醒来,听得身后不远处有人暴跳如雷的大骂:“有本事的,就将姓燕的一刀结果了,省得在此受辱!”羊恭循声过去,只见胡一刀正绑着一粗豪大汉回来。胡一刀道:“壮士!暂且委屈你一下啦!胡一刀素来敬重讲义气的汉子,在此给你赔罪,还望海涵!”
那大汉喊道:“你这老头,当我是三岁小孩吗?你这般猫捉老鼠的手段,燕某人不敢领教!”
胡一刀道:“好啦!别罗里罗嗦的啦!”用玄术护住了那大汉的心脉,教其无法动弹,撕下其身上长袍塞入他的口中,说道:“小羊儿,这汉子乃万里求一的上好喂招之人。看好啦!你此刻要点的不是苍蝇,而是这壮士身上的红点。”手指一挥,一把枣子从中洒了出来,不偏不倚的落在那壮士诸身要穴之上,说道:“这活靶万里挑一,你好好练。老胡还要去打发一下那几位不服气的,去去就回。”说完,闪身而去。
羊恭恍然醒悟:“原来是拿这壮士来练功的!这壮士肌肉横生,我羊恭岂是对手?罢罢罢!大不了多挨些拳脚便是,死不了!”挥动着恭子慧剑,笑吟吟的走到那大汉跟前,学着江湖人的口吻说道:“壮士有礼,恭子多有得罪,这里谢过。”
那大汉听得“恭子”二字,双眼发直,愣愣的瞪着羊恭,口中呜呜作响,苦于塞着布团,无法言语。眼见羊恭长剑刺来,在地上滚动,将身上的枣子压在身下,但胡一刀这一投,非但胸前布下了枣子,就连背后亦是枣子。这是灵力布下的,非有绝世玄术修为而不可除掉,此时任凭他在地上翻滚,枣子始终牢牢镶嵌在身,不曾脱落。
当年青竹六侠额上被种下的枣子,因一直无法拔出,事至今日,早已长根发芽,绿意央然。
羊恭说道:“咱们忠义门素来敬重义气汉子。如今委屈你来陪练这杀猪刀法,在此给你赔罪,还望海涵!”学着胡一刀的口吻,大是得意,又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咱们是以斩妖除魔、替天行道为己任,因此壮士能为我练这杀猪刀法献身,也就是为天下正道牺牲。”当即驱动恭子慧剑,向那大汉挥去。
那大汉突见恭子慧剑,眼珠直瞪羊恭,两眼发光,口中仍是呜呜作响;见慧剑刺落,又急得嗷嗷直叫,双眼红肿,一副恨不得将羊恭撕碎的模样。
恭子慧剑一会儿歪,一会儿斜的刺向那大汉身上的枣子,吓得那大汉连爬带滚。只是羊恭学艺不精,空有一番声势,却伤不着那大汉丝毫。那大汉腾挪趋避之际,身法之中颇有几分武学家底。
羊恭说道:“怪不得胡一刀说你是万里挑一的活靶!原来你有玄术武功的根基,却不会使用。”其实,那恭子慧剑根本不受羊恭的驱使,每每被强逼飞到那大汉跟前,似乎长了眼睛,认得那大汉一般,根本不肯刺落。
如此练了大半日,眼见伤不了一个绑手缚脚之人,甚是气怒;又见胡一刀并未现身,安顿好那大汉后,便回自己的旃帐去了。
次日羊恭再来练刀,有心折服那大汉,便学着英雄人物说话的模样,厉声道:“我敬重你是一条好汉,咱们好汉重好汉,英雄惜英雄,只要你肯点头服了我小羊儿,便立马给你松绑。”这些英雄故事和口吻,全是从胡一刀那里听来,此时竟然学得似模似样。
那大汉宁死不屈,双眼怒瞪着羊恭。无奈,羊恭只得驱剑再练。可一天下来,恭子慧剑仍是不肯刺那大汉。
如此对练了半月有余,羊恭越练越是气恼,却又拿那大汉没法子。
这一日,羊恭一大早起来,早饭也不吃便赶往胡一刀的住所,一脚踢醒那个尚在睡眼惺忪中的大汉。
练了半天,羊恭有心耍赖,趁那大汉毫无防备之际忽尔偷袭。殊料那大汉早有防备,急忙倒退。腾挪趋退之际,“啪!”的一声,腰间一柄黑黝黝的铁块掉了下来,形似半船,斜插在地,正是一柄杀猪刀。
羊恭说道:“原来壮士真的是个杀猪的,我练的是杀猪刀法,你竟尔将自己的杀猪刀也抖了出来。”伸手捡起地上的杀猪刀,上下打量,又道:“虽然这不是什么绝世神品,却名副其实,正好用来练这杀猪刀法!”当即当空一抛,欲以意念驱使这杀猪刀。
殊料这顺手一抛,一时失了轻重,力道拿捏不准,那杀猪刀竟尔向着那大汉门面飞去,非劈中那大汉不可。羊恭心中大急,立马运起意念,欲拘禁那杀猪刀,但因从未修炼过驱役杀猪刀之法,无法与之通灵,那杀猪刀不受制约,仍是飞向那大汉。
眼见便要劈落,突然一道红光骤然闪动,疾射向杀猪刀,正是恭子慧剑。只听得“当啷!”一声,直透而入,将杀猪刀穿出一个窟窿,余势未衰,竟尔向羊恭飞来。
那大汉被吓得魂不附体,跌倒在地。
这恭子慧剑本就认得那大汉似的,此时见他被羊恭挥杀猪刀直劈,竟尔飞身相救,但因自身封印尚未解除,无法收发自如,此时收势不住,带着杀猪刀刺向羊恭。这两年来,羊恭之所以能驱动恭子慧剑,便因它封印未除之故。
羊恭见杀猪刀飞向大汉之际,本是飞身上前相救,正好撞上流行追月般飞来的慧剑,哪里还能闪身得及?只听得“嗤!”的一声,慧剑正好刺入羊恭下腹。羊恭一下子傻了眼,叫道:“恭子刺杀恭子,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但恭子慧剑能够得上这个“慧”字,自是颇有灵性之物,在刺入羊恭体内那一刻,早已自敛灵力,稍微刺入后便退出,仅是伤了羊恭的皮肉,并未伤及内脏筋骨。与此同时,羊恭身上生出一股奇大的力道,将其“唰!”的一声弹出,重重的跌落在地。
羊恭见自己的佩剑刺杀自己,早已红了眼,随手捡起破烂的杀猪刀,快步上前,对着恭子慧剑便砍。他一面砍,一面叫道:“你杀我这个恭子,我也可杀你这个恭子!”
恭子慧剑自被羊恭体内那股怪异力道弹出后,灵力骤减。
羊恭又挥动着杀猪刀,一刀又一刀的劈落,盛怒之下,不知不觉见间,夹杂着那股力道而不自知。剑内剑魂一来有灵性,二来尚在封印之中,无法抵受得住,只得被逼退出慧剑。
羊恭一番狂砍后,将原先的恭子慧剑砍得稀巴烂,而手中的杀猪刀除了原先的破损之外,竟是完整无缺,又大出意料之外。
数百年来以来,这恭子慧剑灵力,是儒门仙剑中汇聚得最为强劲的一股,因此儒门诸子中人,谁人得赐此剑,便可出任儒门掌教之位。剑魂自身是一股灵力,无形无质,因尚未与人通灵,无所依附便会烟消云散。此时,它被逼得无处藏身,而四周尽是苍茫茫一片,除了杂草泥土之外,别无灵体,而羊恭手中的杀猪刀是唯一的利器,无奈只得朝羊恭手上的杀猪刀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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