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逃离④
?他说完了这一句话就陷入了沉思。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他这种慌乱的举动。他不擅长编织谎言,以现在的情形去回想当时他说的那段经历,会感觉到其中非常微妙的不合逻辑的地方。接着,他缓缓地说道:“……我刚才在那个黑暗的迷宫里见到你,是你刚刚从解剖组织那里逃出来的时候吗?你和他们正面接触过了吗?”
“不只是正面接触,我还杀了高澄老师。”
说出了这些让我觉得好受了一些,但是看到柳胜河的表情我却无法体会到畅快。我虽然不是在每个朋友面前都无话不谈,但是对柳胜河我总是直话直说的,因为不是我这一方直截了当地掏心掏肺的话,对付他我永远会很被动,会一无所获。
“……看来,是我想错了。”柳胜河的声音更低沉了,他似乎不愿意再和我深入聊这个话题,语气显得懊丧而沉重,“害你变成这样,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你道什么歉?这一切都是解剖组织不对,我也早就预料到了这些事情会发生,只是没想到会被他们折磨到如此地步。幸亏你及时来救我,要不然我就死在那个迷宫里面了……”
我还想说下去,柳胜河截断了我的话柄:“你不能知道得更多了。知道更多会让你陷入到这个谜局里面来。到时候你就无法脱身了,就在这里打住吧。我带你出去,和他们汇合。”
他朝着大厅唯一的出口处走了过去。不知道为何,我感觉到他在退缩,是一种会将我卷入到他这件错综复杂的事态里面的动摇感。虽然大厅的地面在微微地晃动着,但是我感觉到他的肩膀也在颤抖,他现在不敢和我说话了,因为一旦说话可能会听到他颤抖的声音。
是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害怕我卷入其中?这其中的事实我无法理清,因此一边跟着他往出口走,一边问道:“你把我带出去和他们汇合,难道不会预料到更奇怪的事态会发生吗?你现在不怕我和红城团的人接触吗?你之前不是一直阻止我这么做的吗?”
柳胜河忽然停了下来,背对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大厅的地底非常昏暗,手电筒的光只照射在他面前的区域,看不清楚他全身的轮廓,只能看见他肩膀的起伏。他似乎在忍受着莫大的愤懑和懊悔,回答我的声音就连普通人也能够听出有多么地悲伤。
“我何尝没有想过结果。我就在孟奇死去的这几天的独自一个人的时间里,都在想着你到底在哪里。你对所有人来说都很重要,我无法想象失去你以后要怎么继续战斗下去。我以前除了我弟弟,根本不会去思考这样愚蠢的问题……”他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从一开始就不要答应你爸爸的什么承诺就好了,这样你反而不会被牵连进来……”
他这样说着,向前迈出了沉重的步伐。事情或许已经朝着我不能控制的地方进行了下去,但是我依旧没有听清楚他最终所要表达的意思。无法告诉我真相也就意味着我无法分担他的痛苦,我就在他背后紧追不舍地问了起来。
“我早就被牵连进来了不是吗?让我看到了冰山一角的人不就是你吗,柳胜河?事到如今才说什么打住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可不要小瞧了我!”
“所以我才决定要把你交给红城团!”
柳胜河明显被惹急了,回过头来对着我吼,让我看到了他满脸的怒意。这并不是他对我的不满,而是他对他自己的不满。
“我以为只要看过了你爸爸留下的信息,只要和你两个人一起努力就能够将事情调查出来,但是我完全想错了!我想瞒着你,让你尽量不要去想象危险到底是什么样的,但是却会让你陷入到更深的危机当中去!最后我想通了,你只有跟着红城团才会安全,你不能跟着我一起去调查事情!”
我还没有来得及对他的话做出反应,忽然就被他大力地抓住了手臂,随着他的奔跑朝着出口逃去。这是一种无与伦比的惨痛的决定,我感受到了他说这些话时候的无助。要做到如何孤立无援才能够让他放弃长久以来值得别人钦佩的保护能力和高效的行动能力,这是谁也无法想象的。他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因为他一直认为一个人才是无敌的。但是人自古以来就是群居的动物,无法靠着独自一人生活下去。这样的人生理念证明了长久以来我们两人秉持的观念是完全背道而驰的,而他,似乎到了现在才渐渐地开始察觉。他不能够凭他的一己之力救我,就算他预料到了我身处危机之中而求助红城团,但也没有想象到我受伤的严重性。
“那么你也要回到红城团里去吗?”
我跟着他一起飞奔,他显然并不想让我改变主意,执意要我出去和红城团汇合,我则顺水推舟地问他。
他没有回答我,长久地沉默着。忽然之间,我们从出口处的钢铁过道上,望见了面前的极深极广的大空洞。
比起我们进来的蒸汽房还要宽广的地下仓库呈现在了眼前。钢架的通道横七竖八地横亘在我们的面前、头顶和脚下。金字塔状的密闭容器在我们身下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地面,望不到尽头。有钢架楼梯蔓延着往上和往下,正当我思考着要如何前进的时候,对面忽然发出了“啪”的一声开枪的声音。
巨大的回音在铁质的空间里面回响起来,柳胜河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伸手将我推向了楼梯的边缘,自己则挡了过来。我整个人顺势倒了下去,沿着楼梯滚了下去。我的皮肤和肌肉感受不到疼痛,只有碰撞产生的肌肉**感。脑袋磕在了铁板上发出了钝重而毫无节奏的声响,接着,我听到了“啪”的一声子弹打在衣服里的声音。
“柳胜河——!”
喊叫的声音脱口而出,我知道柳胜河中弹了。在这种时机,在即将要到达出口的时候又有谁挡在了我们的面前,要给我们最后的一击?我从极深的楼梯下面勉强地支起了身子。腰部的伤口似乎裂开了,有一丝丝血迹沿着腿部流了下来。我一手捂住了伤口,一手扶住了栏杆,想要走上去看柳胜河那里的情况。
“不要过来!”
柳胜河一边朝我吼着,一边举起了手枪朝着对面射击。看不到对面的情况,黑暗和密密麻麻的金字塔容器将视野远远地隔开了,只能看见子弹在铁质的器物上划出绚丽的火花。接着,柳胜河一颠一颠地沿着楼梯走了下来。
“往前跑!前面有出口!”他这样说着,又举枪朝着对面射击。黑暗之中有人在迅速地移动,似乎朝我们越来越近了,柳胜河没有放过还击的机会,手枪在自动档连续发射着高速的子弹。
似乎只有一个人追过来。没有时间猜测这个人是谁,我们早就疯狂地跑起来。子弹间不容发地打在周围,如雨点一般让整个大厅轰鸣了起来。
我从没有比现在更想要快一点到达出口,纷乱的脚步声合着子弹的声音如同没有指挥的交响乐一般响彻了整个大厅。快一点,还要再快一点!我的内心忍不住地咆哮起来,但是这个时候,柳胜河却支持不住似地倒了下去。我连忙拉住了他,但是他却喊道:“不要管我,你快点儿跑!”
他还有力气,开枪的举动没有停下来,我则吃力地将他扶了起来,拖着他往前小跑。他似乎想要挣脱,然而没有别的多余的时间来做这样的动作。在接近出口的地方,他拿出了手榴弹朝着远处投掷了出去。
爆炸和轰鸣在我们走到出口的时候同时响了起来。铁门是锁上的,他用手枪破坏了铁门,将我推了出去。接着,他又朝着身后投出了一枚手榴弹。
背后的人影消失在了闪光的烟尘里面。柳胜河贴着墙,抬着头尽量大口地呼吸空气,对我说道:“走过这里就是外面了,还要快一点!说不定这里有更多的埋伏!”
我点了点头,瞥了一眼他的身体。他的腿部似乎有一个弹眼,从那里流出血来,所以他现在走起路来有一些不自然。不知道其他的地方有没有中弹,看他的脸色,似乎还能够承受得住,但是不扶着他跑,他肯定会在走到一半倒下去。
“这点小伤没事,我以前中过更多的子弹,还能再支撑一会儿!”
他说的有些吃力,也没有时间包扎,就将裤管卷起来卡在了弹眼的地方企图止住血,便跟着我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着。我们沿着出口的通道到达了另外的一个类似车间的地方。这个地方的一面有狭小的窗户,室外刺眼的阳光穿透了灰尘满布的窗户洒落在了地面上,带给人一丝暖意。
柳胜河又将手中的枪举了起来,然后慢慢地踱了出去。从我们的这个地方可以听见室外有蝉鸣的声音。闷热的温度沿着尘埃密布的光线贴着皮肤传了进来,让人感到了一丝夏天的灼热。我感到了一丝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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