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这台机器一旦轰鸣起来，就需要成千上万的生命作为燃料，所需要的数量也只会愈演愈烈，直到没有燃料才会停止下来。

从战斗开始到现在不过才过去了半个小时，就已经有上万人死去，这还是联军在按照计划的前提下各方通力合作的结果，可以说是已经是目前为止联军能够发挥出的最大战力。接下来，每一支部队都会因为各种原因脱节，有章法的协同作战将不复存在，战损只会越来越大。

短时间内融合在一起的联军，根本就没有时间去熟悉战场，也没有时间去熟悉作战方式，能够撑住前一个小时已经是相当好的结果。

如果这样的表现放在演习里面，那么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甚至会大加赞赏。可是，这是战争！

没有时间准备，没有机会重来，没有理由开脱，有的只是血淋淋的事实。

即便做得再好，也还是弱，还是要被杀死！

战线从一开始的夜魔脚下退到了帝都城墙下，夜魔开始疯狂进攻帝都，一瞬间就让帝都的防线摇摇欲坠。仿佛夜魔这几日的蛰伏已经积攒了足够的怒火，要全部在今天宣泄干净。

“头儿，上面的命令，让我们立刻撤退！”

“谁的命令？”

“侯军长！”

“侯军长是奉了联军指挥部的命令让我们撤退的吗？”满脸都是鲜血的团长瞪着一双红眼盯着来报的士兵。

“这个……属下不知……”

“那就问清楚再回来！”

“可是侯军长让我们立刻撤退，不容耽搁……”士兵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团长一把抓住了士兵的领子，将其揪上前去，吼道：“你看看现在的战局，是我们该撤退的时候吗？要是我们撤了，整条防线都会出现一个口子，到时候整条防线都会崩溃！到时候夜魔就会攻上防守力量薄弱的南大门！”

士兵看着惨烈的战斗场景，看着暴怒的团长，脸色吓得煞白。

团长将士兵放下，命令道：“回去告诉侯军长，与夜魔对战的过程中鄙人只听从联军指挥部的命令！”

“是！”士兵犹犹豫豫地答应，只得沿着原路返回。

“团长，你何必如此执着？侯军长都让我们撤退了，我们遵守命令便是了。战场抗命，可是大忌啊。”副团长在一旁小心地说道。

“刑副团长，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侯军长的联系？！我告诉你！姓侯的自己躲在后方我管不着！他那点拉人心、争地盘的心思我也管不着！但现在我的人跟夜魔正在厮杀！我旁边的战友正在跟夜魔死斗！让我撤退？成为他日后争地盘的筹码？妈的！你们这群人渣就应该顶在最前线才对！”

刑副团长面露惧色，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生怕对方将自己丢到前线去。

“团长！二营三营全部丢了阵地！”

团长冷冷地瞪了刑副团长一眼，当即提起自己的枪冲了出去，吼道：“警卫排，跟我来！”

吼——！

夜魔的吼声在身边响起，刑副团长打了个哆嗦，当即缩起身子沿着战壕向后逃去。

在刑副团长向后逃脱的过程中，他目睹了太多无法解释的场景，以致于他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明明只剩下最后一发炮弹，却用来支援旁边根本就不认识的友军；明明知道冲上去就是死，还有人捡起炸药包冲进夜魔堆之中；明明早已经完成了任务，却还是没有一个人撤退，反而全部冲了上去……

越往后走战斗的声音就越稀疏，直到最后只剩下刑副团长一个人。

“不可能，这一切都不可能！你们根本就是假仁假义！你们根本就是被蛊惑了！这世上只有自己的命重要，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重要！你们这群傻子！就算你们拼命又怎么样？最后还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享受战果！蠢货！一群蠢货！”

砰！

半空中被夜魔拦截下来的炮弹毫无征兆地落下，直接将刑副团长的身影从这个世界上抹除干净。

……

当各方势力全部涌入到帝都之后，就形成了错综复杂的关系，抗魔联军已然失去了一开始的舍命气势，各方势力都在打着自己的算盘，不想自己这一方成为炮火，不想让自己拼命得到的战果被他人轻易篡夺。

可是，这些势力的头脑们没有想到一件事，那便是——那一个个士兵并没有打自己的算盘！

或许是从没有接受过教育，不会计算得失；或许是从没有学过礼仪，不知道体面；或许是天生愚蠢，不会将目光放得长远……

但这些人，都有一个共识——杀夜魔！不惜一切代价地杀夜魔！

在无数各方势力擅自作出的撤退命令之下，几乎没有人撤退！

没有上头的死命令，没有许诺的奖赏，没有逼迫自己的事情，联军却出奇地达成了一致，将自己能做的事情极致去杀夜魔！

“这是谁在指挥？！”就算是最高统帅武独夫在看到战报之后也愣住了。

“不知道！”手下的参谋同样是一头雾水。“现在各方部队的位置已经跟一开始部署的完全不一样了，各方部队此时的作战也跟一开始的目标不同了，全乱了，乱成了一锅粥了！”

“到底是谁在指挥？！”武独夫在看了一眼地图之后，更加疑惑。

“竟然能够让各方队伍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简直就像是得到了好装备的叛军……不，革命军！戮力同心！生死相依！”参谋忍不住赞叹道。

“要是真的有人在指挥，那我这个将军的位子该让出来了。”武独夫诚挚地说道。这种程度的指挥艺术只存在于戏曲之中，现实根本就不可能才对。

即便是后世编撰的记录之中，也将这一切都归功于一个神秘的指挥者或者将其归功于武独夫，穷尽一切词汇地赞扬着这场战役。可无论是谁都不知道是谁临时指挥了这场战役，才发挥的如此完美。

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人在指挥，指挥所有人的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