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那毛猴，迟早你都是得剃毛的

猴子看了看小和尚，然后将棍子竖在地上，接着一蹦到棍子顶端，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方向，是东。

过了许久，猴子才幽幽叹了一句：“小和尚，你既然知道俺老孙大闹天宫、翻腾地狱的事儿，想必也应该知道俺老孙的来历吧？”

小和尚点点头：“东胜神州，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猴子王。”

猴子收回视线，看了看小和尚：“想不到你还真了解得挺清楚，不错，俺老孙的确出生于东胜神州傲来国，在花果山水帘洞当了许多年美猴王。

不过最开始，我却是只是山峰上的一块石头。”

小和尚接口道：“我知道，世间有四大灵猴，其一，赤尻马猴，其二，通背猿猴，其三，六耳猕猴，而第四个，也就是你，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灵明石猴。”

猴子：“你只知道我是石头里蹦出来，却不知道我蹦出来的石头也是有来历的。”

小和尚：“有何来历？”

猴子：“传说，女娲娘娘造人之后，有共工与天帝大战，共工败，怒触不周山，故天地崩裂，女娲娘娘便从极北之地取巨龟之足撑天，又取来天外陨石，精炼五彩仙石，以作补天。”

小和尚打断：“女娲娘娘补天的故事我还是听说过的。”

猴子看了小和尚一眼：“既然听过，你可知道女娲娘娘所炼五彩仙石还有剩余？”

“知道！”小和尚忽然盯着猴子：“你说这话的意思，不会是说你出生的那块石头其实就是女娲娘娘补天剩余的五彩仙石之中的一块吧？”

猴子点头。

小和尚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奇怪：“这也就是说，外人都认定你乃天生地养，但其实你是有母亲的，女娲娘娘就是你母亲？”

猴子继续点头。

小和尚嘴角抽了抽：“可你怎么会是只猴子啊？”

猴子不满的看了小和尚一眼：“我为什么不能是猴子？”

小和尚：“女娲娘娘是人族之母，这般看来，她的孩子应当是人类模样才是。”

猴子顿时有些鄙视的看了看小和尚：“你们人类不过是些泥巴合水捏出来的玩意儿，我可是从仙石里蹦出来的，能比么？”

小和尚：“……”

说实话，身为人类，小和尚有点不明白猴子这种身为猴子的自豪感究竟是从何而来，在人类世界，从来都说的是人为万物之灵，至于猴子，区区一畜生而已。

猴子似乎看出了小和尚心中的想法，顿时嗤笑道：“你们人类总以万灵之长自称，可你知道在我们妖怪眼中你们人类算个什么？”

小和尚：“算什么？”

“便是和那些食肉妖怪们生吃的野兽一般无二。”猴子指了指两头毛驴：“不过和它们相比，你们人类味道要好些，价值要高些罢了。”

黑驴遭受无妄之灾，可又不敢朝猴子发火，只能狠狠的瞪向白驴，在黑驴心里，自己会遭到猴子这么指野兽的一指，纯粹是因为受到白驴连累。

——自己可是条龙，高贵的龙，比野兽之流高贵一千万倍！

白驴却是没心没肺的，而且弄不明白在场之人对话的意思，再加上就算弄明白它也不会介意，因为它本来就是一头千年异兽，野兽中的千年异兽。

因此白驴面对黑驴的怒视，反而凑过去蹭了蹭黑驴，似乎在讨好。

黑驴顿时无言以对。

小和尚：“猴子，在你说人类在妖怪眼中相当于野兽之前，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猴子：“什么问题？”

小和尚：“我且问你，猴子，我是指没成妖的猴子算不算野兽？”

猴子理所当然的回答：“当然不算。”

小和尚：“那猴子算什么？”

猴子：“猴子就是猴子，不算什么，就是猴子。”

小和尚：“那在那些食肉妖怪眼中，猴子算什么？有些妖怪可是会吃猴子的，而且不仅妖怪，就是有些没成妖的肉食野兽也是会吃猴子的。”

“他们敢？”猴子龇了龇牙：“他们胆敢打我猴子猴孙的主意，俺老孙一棒子砸死他们！”

小和尚：“天下之大，你能管得了多少地方？”

猴子顿时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猴子才抬起头，看向小和尚：“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和尚笑了笑：“我只是想说，人也好，猴子也罢，都是天下生灵中的一种，谁也不必瞧不起谁，只不过各自在这个世界扮演的角色不同。”

猴子点了点头。

小和尚又道：“只不过我们毕竟是各种族的一员，我作为人，自然会认为人为万物之灵，会为了人类的文明而自豪，而你作为猴，自然会认为猴与众不同，是世间独特的生灵，不容他人欺辱。”

猴子再次点了点头。

小和尚继续说道：“这两种观点，其实都不算错，第一种，站得高，看得远，看得广，将整个世界万物都囊括了进去，只有大智慧，大体悟的人才会有这种看法。

而第二种，站的不那么高，看得不那么远也不那么广，听起来似乎还有点自私，但我们都不是大人物，我们只是小人物，做不出那种影响世界的事，只在种群之内，我们的观点毫无错误。

这两种观点，前者高而寡，后者多而广。没有绝对的对错之分。”

只猴子这时候却有些不耐烦了：“你这小和尚，俺老孙和你讲俺的来历故事，你倒好，东扯一下，西扯一下，最后竟给俺老孙讲起佛家道理来了，莫非你还想将老孙度化了不成？”

小和尚愣了愣，这才意识到不知觉中话题已经扯远，顿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刚说到哪了，继续？”

不过和脸上的表情不同，小和尚在心里却是说道：你这猴子本来就和佛家有缘，就算不用我度化，也自有人会将你度化，到时候就是个剃了毛的猴子了。

猴子又酝酿了一会儿，才道：“我自小便将女娲娘娘认作母亲，可惜自我出生到现在，却连她一面都未曾见过，甚至连她一件碰过的东西都未曾有。

这是俺一直以来的遗憾，俺真的很想见她一面，然后告诉天下所有人，俺老孙不是个没爹没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