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胥跃跃欲动,请缨愿为先锋,杀入柏举,把仇人襄瓦生擒活捉。
吴王阖闾却略带迷惑,问孙武道:“孙将军原来部署,不是大量诱敌入柏举,然后聚歼么?为甚此时却急于向柏举襄瓦发动攻击,这会否把回师途中的沈尹戍吓退?”
孙武道:“兵无常法,战不循规,贵在随机而变。如今沈尹戍的楚军已被调动,离开瓦埠湖,我军后方大本营威胁消除,吾便可集中优势兵力,向楚军各个击破。且郢城留守楚军亦已被调出大半,兵力达一万五千之众,加上沈尹戍所统的两万楚军,其总兵力将达四万之数,若被其于柏举会合,楚军声势大振,加上有沈尹戍直接指挥,要将之全歼便绝非轻易之举了。因此吾采各个击破之法,先吃掉襄瓦的五千残兵,再围歼却射的一万五千楚军,待解决其两部,余下沈尹戍的两万楚军,便不足为虑矣。再说沈尹戍已接获楚都留守兵力倾巢而出的情报,深知楚都已虚,留下他两万楚军亦已难成气候,必拼死赶来柏举,以期与柏举的楚军会合,以便与吾军做拼死之战。因此到目下之势,已不容沈尹戍的意志行事用兵也。”
阖闾叹道:“孙将军用兵神出鬼没,柏举破楚一战,孙子兵法,必将名扬万世啊!”
孙武淡然一笑,也并不以为意。他微一沉吟,即决然道:“左将军听令,令你率精兵一万,直捣襄瓦大营,务必速战速决,把襄瓦连同五千楚军残兵一举全歼!”
左将军慨然领兵道:“谨遵孙将军令旨,末将若放走襄瓦一兵一卒,便不算全功也!”说罢,即出营领军出击去了。
孙武又下令右将军领精兵一万,迂回到沈尹戍的楚军背后,只许楚军向柏举方向前进,不容他再向瓦埠湖吴军后方大本营退缩,右将军也领令带兵出去了。
独剩下伍子胥,孙武只当瞧不见他,伍子胥不由大叫道:“孙将军,难道你竟对我伍子胥视而不见吗?”
孙武诈作不见不闻,他向吴王阖闾道:“目下尚有更重大的一着部署,须一位智勇双全,而又极富忍耐的将领执行,可惜吾帐下已无此人才使用也。”
阖闾微一思忖,便明白了孙武言外之意,亦含笑道:“孙将军,依寡人判断,伍将军不正是这一人才吗?”
孙武微叹口气道:“伍将军果然是执行此重责的人才,可惜伍将军父仇在身,或会按捺不住,贸然行事,破坏了吾之破敌大计,因此孙武犹豫不决,难下决心,看来唯有我自己亲自领兵前去吧!”
伍子胥在一旁实在忍不住了,他一步跃将出来,向孙武发誓道:“伍子胥向天发誓,吾若不依主帅军令行事,当甘受军法处置,孙将军,这总可以由伍某领此重任了吧!”
孙武一听,这才欣然一笑,道:“孙武刚才不过以言相激,让伍将军警醒,军国大事为重,个人仇怨为次也,幸勿介怀,此行果然非伍将军莫属也!”
孙武一顿,便向伍子胥肃然道:“伍将军听令!”
伍子胥亦肃然挺立,道:“末将伍子胥在!”
孙武道:“令你统兵三万,直插汉水之滨,中途不许停留,并不须理会后方情势。抵汉水之滨后,即于江边芦苇丛中掩护埋伏,待楚军抵临,即全歼之,不得放楚军一兵一卒回返楚都郢城,待全歼楚军后,可相机渡江,直捣楚都郢城。”
伍子胥一听,不由又喜又奇,喜的是孙武把破楚都的奇功留给他伍子胥领受,惊的是楚军未知是否依照孙武的调动,从汉水之滨渡江回防,若楚军不来,则他伍子胥此行便一切落空了。
伍子胥心中虽然疑惑,但孙武用兵的神妙,他已亲眼经历,也不容他犹豫,于是立刻领令,统兵三万,迅速开赴汉水之滨。
孙武把军中大将均调遣而出,帅营中便只剩他自己和吴王阖闾了。阖闾奇道:“孙将军把各大将均调遣而出,眼前的却射所统一万五千楚军,却由谁应对?”
孙武呵呵笑道:“古来兵书有云,帅不轻出,因其不擅武功格斗之故也,但孙武自忖尚可应付,偏示敌以奇,由奇入正,由孙武亲领精兵三万,围歼却射楚军,吾留下二万精兵,做战略预备,便烦请吴王统带也。”
吴王阖闾一听,会心地大笑道:“好极了,阖闾便谨遵孙将军的令旨吧!”
不久,吴军中的左将军,先建头功,不到半日,便已把襄瓦的五千残喘楚兵全部消灭,仅剩一个襄瓦,只身逃走,襄瓦也不敢返国,天地之大,无处容身,只好化装成平民,逃入郑国,从此隐居去了。
从楚都郢城赶来援救的却射楚军,刚抵柏举外围,便闻吴军已向襄瓦的楚军发起攻击,大惊之下,正欲拼死赶去柏举援救,不料却射所率的一万五千楚军,刚踏入柏举的一座山前,便见一位少年将军,身穿白色战袍,手上并无任何兵器,屹立于山腰的一块巨石之上,向却射含笑招手道:“来人想必是楚都的守将却射将军么?”
却射大吃一惊,但见白袍少年将军身周并无一兵一卒护卫,便又大感奇怪,喝道:“你是谁家子弟?竟敢单人匹马,阻吾大军去路?”
白袍少年将军呵呵一笑,道:“吾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孙名武,目下身任吴国三军主帅是也!却射将军欲赴援襄瓦之军,吾自然须加阻拦也。”
却射一听,不由心头一凛,他欲待不信!身边的亲兵,有见过吴军的,连忙悄声道:“却将军!此人果然是吴军主帅孙武啊!”
却射不由又惊又奇,道:“人道孙武用兵如神,看来不过是言过其实罢了!试问你欲以一人之力,阻吾大军,岂非螳臂挡车,不自量力吗?你就算有三头六臂,今日只怕也难逃阶下之囚之厄也!不如趁早向吾降顺,为楚国效力吧!”
孙武大笑道:“却射将军所劝,十分中听,可惜却需把次序、人物倒转,降顺的是你却射将军,效力的是吴国也!你若有怀疑,且稳定心神,四面看看吧!”
孙武话音未落,四面山丘上忽然炮声四起,旌旗万千,四面扬飘,遮天蔽日,也不知有多少雄师隐蔽。
却射仍故作镇静,冷笑道:“莫非这是吴军无兵可用,以空壳主帅,上演空城之计么?”
孙武一听,不由大笑道:“空城之计,乃棋差一着,失算之下勉强行险,吾用兵贵在知彼知己,岂会施此冒险之计?”孙武说时,手中忽然跳出一面红色小旗,向四面一挥。
只听隆然巨响,不绝于耳,四面山丘之上,冒出数万吴兵,手推战车,战车上满载滚石,如雷轰鸣,齐声大喝道:“吴军孙武,玩敌于掌,死地楚军,还不投降?”
却射神色寒凛,无言以对。
孙武含笑道:“却射将军,目睹此景,还不觉悟?吾之令旗一挥,战车滚石,将如山洪暴发,你一万五千楚军,尚图侥幸吗?吾不欲杀生,因此留一条生路给将军的一万五千军,只要将军降顺吴国,吾保证不伤楚军一兵一卒,更善待用之。”
却射此时已知孙武所言,绝非恐吓,两军对垒,自然以消灭敌军为上策,只要他一声令下,山上战车滚石冲下,犹如山洪,片刻便可把自己的万五楚军将士淹没了!但他又心有不甘,痛苦地大叫道:“吾陷危境,无话可说,但如此不战而降,吾心实感不甘!孙将军,听说你用兵如神,为甚大违兵书所训?不来个真刀明枪,彼此厮杀一番?你用的是什么可怕兵法?”
孙武大笑道:“用兵无常法,在于随机应变也;因循守旧,死抱教条,不知消化,招亡之道也;不知用兵之害者,不知用兵之利也。故善用兵者,屈其兵而非战,拔人之城而非战,拔人之城而非攻也!却射将军你可明白?”
却射不由又喃喃叹道:“果然是不战而屈敌之兵,如斯用兵如神,楚军焉能不败?吾又怎忍置万五子弟兵生命不理?但吾身为楚国大将,楚国素来以武扬威,今日不战而降,岂非被万世耻笑吗?哎,两难之局,教吾如何处置?”
孙武知却射的心中痛苦,乃源于古训的为将之道,以及尚存“楚国武力甲天下”的旧观念,他不由微微一笑,向却射道:“将军之意,乃痛于为将者非败于武力之下,是么?”
却射的心思被孙武一口道破,不禁大叫道:“果然如此!若能与吾真刀明枪,打个痛快,胜负生死吾亦决无遗憾!若如眼下绝境陷阱,吾虽败而不甘也!”
孙武呵呵笑道:“好!吾成全将军心愿吧!为令你心服口服,吾更不动一刀一枪,与将军的神勇武力相斗,且看武力是否足以甲天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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