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老权力交接尚未完全到位的关键时期,这个时候的首都北京,局势很不平静,处于瞬息万变中。被广大干部怀疑暗中勾结太监冯保的张居正,带着一干人等到昌平出差了。此行是为隆庆皇帝安葬事而去的。
是张居正主动请缨?是高拱有意识安排?或者是按照惯例就应该是他去?不管怎么说,张居正在这个时候离开首都是皆大欢喜的一件事。
对于认定或者怀疑张居正勾结冯保的高拱和反宦官干政的正义势力来说,张居正在这个敏感时期离开首都当然是件好事;对于身处舆论焦点的张居正来说,既成事实已然造成,事前的密谋已按部就班落实,守株待兔也好,以静制动也罢,只需静静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恰当的理由来实现第二步计划了。此时离开是非之地,正可以避嫌。
辞别的时候,免不了有这样的一番对话。
“张阁老辛苦!”高拱对张居正说。炎炎夏日,出差是件辛苦的事,何况是去办理丧葬事宜。
“元翁辛苦。这个时候元翁肩上的担子很重啊!”张居正回答高拱说。
那倒是,一边是隆庆皇帝的丧事,一边是10岁的太子接班的一应程序、仪式,高拱确实忙得不可开交。
况且,在国家最高权力交替这个敏感时期,发生了伪造先皇遗诏、宦官干政这等大事,作为首席顾命大臣的高拱也不能坐视不管啊!
麻烦的是,按照祖制,大明帝国不仅不许宦官干政,也不允许后宫——皇后、皇太后干政,倘若皇帝年幼,最高权力由顾命大臣行使;可是顾命大臣行使权力,还需要履行皇帝签字盖印这道手续,而现在公开的遗诏里又明确由司礼监掌印太监共同辅佐,等于说任何事都需要经过司礼监太监这位大内总管批准才可以。
于是,高拱就和高仪研究对策。
高仪是胆小怕事的老实人,他正后悔加入内阁,哪里还有什么办法?只是说,没有想到,张居正这个人诡谲阴狠以至于此,有什么办法呢?天意如此吧!
高拱不相信这就是天意,既然高仪反过来问他该怎么办,他也就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明人不做暗事,堂堂正正,摆出阵势,看冯保这个阉人能耍什么花招!高拱拿定主意:以合法的方式,争取维持合法的权力运转方式。
所以,高拱先回避了冯保是不是可以一起“顾命”这个敏感而又容易引发政争的问题,精心起草了一份报告,满篇都是教新上任的小皇帝如何处理政务的,细节都写得明明白白。但是,他的关键意思是,政务要交内阁处理,不能交给太监处理。比如,包括内阁和“议员”在内,各部门和地方报上去的请示、报告,一律发交内阁拟批示,倘若认为批示不妥当,可以再发回来让内阁重新拟批示意见,不要交给太监直接批示。
文件起草好了,首先请高仪过目。
“我不敢反对,但是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高仪虽然签名同意,但是信心不足。
高拱又派人给身在昌平的张居正送去。他认为还是应该争取张居正,别让他落个卖身投靠一个胆大妄为的太监的恶名。高拱很自信,他认为在这样一个重大原则性问题上,张居正不会糊涂到是非不分、人格不顾的地步。所以,高拱让人把他起草这份文件的真实意图,一股脑儿向张居正交了底:这是防止宦官干政、对付冯保的。
“驱逐妄想干政的太监冯保是正义事业,是为国除害,是为先帝正名,功莫大焉,希望张阁老不要错过立此大功的机会!”来人传达了高拱特意要他转告张居正的话。
张居正内心窃笑不已!实际上他敢于如此大胆,正是摸透了他的这位盟兄的脾气,这个人死心眼儿,太讲究牌理!
官场大忌啊!玩儿你,小菜一碟啦!这样的想法,一定会在张居正的脑海里萦绕过。
但是表面上,张居正装出同仇敌忾的样子:“我完全赞成玄翁的意见。不过,哈哈哈,驱逐冯保这个太监就像扔掉一只死老鼠,易如反掌,谈不上什么大功吧?但是只要我能做的,绝对竭尽全力!”
至于高拱交张居正过目的文件,通览之,似乎就像当年张居正曾经说过的话,高拱摆出的是堂堂之阵,正正之旗!他毫不犹豫地就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高拱很高兴。这下好了,张居正终于醒悟过来了,冯保失去外援,还怎么折腾?他不能跑到外边发号施令吧?况且,只要按照这个文件办,即使你冯保矫诏的事不再提,即使你顾命身份还保留,也是空的!反正政务都由内阁处理,决策建议由内阁提出,你没有插手的余地啦!
但是,结果却出乎高拱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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