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永远无法忘记在这短暂时间内所遭受的折磨。

身体上没有受严重的创伤，唐棠的心理却被一而再地碾碎成碎渣，他的神经被恐惧一根根地挑断，吓得他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要不是吃的少，他很有可能已经失禁了。

“我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喽啰，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恐怖的东西，给我留下阴影？我是个好人啊！”

“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我要经历这些事情……”

纵使唐棠将头埋在了墙壁中，堵住了双耳也不能阻挡那恐怖的冲击一浪又一浪地传来，让他完全相信外面是在进行着世界毁灭。

痛苦在唐棠的脸上凝聚成了面具，怎么都摘不下来 。

不知道挺了多久，唐棠才想起夜歌离开时嘱托他的话。他痛恨自己想了起来，他逼迫自己去忘记，却不断地想要忘记前又重复一次。

心中挣扎了一次又一次，唐棠才在黑暗中摸索了起来。

“千不该万不该跟着你下来！要是我没有下来，现在应该是在师父一起吃香喷喷的烤肉！可我现在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去见阎王！这次完全就是你欠我的，在长城是搜集的物资你一成也别想拿，非但如此，你还要赔我一倍的东西，这样才能弥补我幼小心灵上的创伤……”

颤颤巍巍在黑暗中摸索了许久，唐棠终于摸到了冰冷且沉重的东西，他缓慢地弓下身子，双手触到地面，然后再慢慢地伏了下来，握住了那杆——雷鸣！

恐怖的战斗冲击一次又一次的传来，让唐棠经历着一次又一次非人的折磨。正是隔着厚重的黑暗，他看不到任何的景象，才会去想象前方是无数张牙舞爪的怪物，而这些怪物很有可能下一瞬就来到他的身旁，送他去见阎王。

“什么时候能结束，什么时候能结束，什么时候能结束……”

“夜歌你倒是说话啊，说话啊，说话啊……”

“等，等，等……”

终于，唐棠的耳朵捕捉到了夜歌的声音。

“开！！！”

咚！

唐棠的心脏好像被猛地敲击了一下，然后就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

比起一般的枪械，夜歌改造出来的雷鸣光是扣动扳机就要花费上极大的力气，幸而唐棠不是第一次开枪。

浑身的力量仿佛都在指间凝聚，猛然扣下。

轰！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直接将唐棠的世界占据。

“糟了，上当了！”

“完了，我完了！”

“傻了，人傻了！”

“我早该想到的……”

“我真傻，真的，我怎么会听信你说的话……”

唐棠能够感受自己的体重完全被剥离了干净，仿佛只剩下灵魂在这个世间飘**，直到他感受到了一丝丝的疼痛，感受到自己不再飘**，而是压缩成一团，接着又向其他的地方弹飞而去……

哪怕是伏地的状态，唐棠也根本承受不起枪械那恐怖的后坐力，当即被掀飞出去，整个人都在这个狭小的凹槽中乱撞，骨头多处都被撞出了裂缝，疼痛开始迅速地向着他的脑海中蔓延，侵占他的意识。

“明明说是没有什么冲击力，说是换了小一号的子弹……你这换的是炮弹吧！我要是再信你的鬼话，我是狗……”

……

知道是要深入莽荒原林，夜歌自然是将全部的家当带上，不光是改造的红衣跟雷鸣等枪械，更是带上了一枚威力巨大的“破阵子”，这可是他翻遍了军火库并且用了相当长的时间才改造出来的。

当夜歌走出藏身之处的时候，他就已经将枪架好并且嘱托了唐棠。

夜歌并不指望唐棠可以勘破黑暗，与他形成默契的配合，他只指望唐棠能够在他发出信号的时候扣动扳机。

幸好，唐棠做到了。

破阵子贯穿黑暗！

枭一步落在了夜歌的身前。

巨大的窟窿出现在枭的胸膛上，四肢跟头颅仅靠着一点皮肉相连，让人感觉随时都有可能倒塌。

枭伸出的拳头距离夜歌的头不过只有一寸。

夜歌看着枭，心静如水。

这一切，仍在夜歌的计算之内！

早就架好的枪无法改变射击的角度，所以他只能让枭的路线跟射击的路线重叠。当夜歌从白骨堤坝中爬出来跟枭相对而坐的时候，他就完成了调整，保证他与枭之间的连线是跟射击的轨迹相重合。

于是，当枭前冲的时候，完完全全地撞到了破阵子上。

幸好唐棠没有吓昏过去，幸好唐棠听到了夜歌的声音，幸好唐棠及时扣动了扳机……幸好，有唐棠！

哪怕是枭的身体，也被破阵子完全洞穿！

单论修行，夜歌输给了枭。

但论生死，夜歌没有输。

枭的拳头悬在了半空中，随着他身体的坍塌向前落去。

啪！

枯瘦的拳头击在了夜歌的额头，接着无力地坠落下去。

夜歌的眼睛猛然睁大 。

咚——

残肢从白骨堤坝中滚落，混在一堆白骨之中，很快就完全消失。

“死了？！”

天下独白的速度逐渐降下来，他回头看向夜歌所在的地方，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之中。他原本以为要拼上性命再战斗上一场，却没有想到根本不用自己动手枭就被杀死了。

谁都想不到夜歌竟然还有后手，并且是如此恐怖的后手！

被一枪穿空了胸膛的枭生命力再顽强也绝没有活着的可能。

锁在枭后颈的锁链失去了作用，从白骨堤坝上垂落下来，砸在白骨堆中，掀起了一阵飞灰。

巨大的坑洞好似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东西好似都在凝望着枭的死亡。

夜歌独自一人站在白骨堆上，一动不动。

四周，好似还有潮声。

……

高傲的囚鸟。

黑暗腐蚀一切。

死亡缠绕周身。

不见明月当空，不见众生熙攘。

苟活角落。

只能啄食着同类的残肢。

满嘴血腥。

无间地狱，循环往复，无休无止。

为活，而已。

终有一日，重见光明。

再听潮声。

方知真名。

四海听潮，明月方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