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迪迦花光了我所有的零用钱,所以接下来几天我与他陷入了无休止的冷战中。不论他怎么软磨硬泡,我都不理会他,我才不要再和这个坏家伙多说半句话呢!
棠糖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我要让他明白什么叫做我的地盘听我的!
“棠糖,我总觉得这几天家里有老鼠哦。”
吃晚饭的时候,爸爸坐在我的对面,一手拿着饭铲一手端着饭碗,陷入思索中。
“我明天就去买老鼠药!老鼠夹!顺便抱只猫回来!”我将芹菜夹到嘴里,狠狠地咀嚼,想象着那是迪迦的肉!
“老鼠也是种小动物,还是不要太血腥了。”以“和平主义”著称的老爸端坐在我面前,笑眯眯地说,“棠糖,你周末的校外教学要去海边吧。”
“是啊。”我点点头,往嘴里扒拉米饭。
“我和你妈妈就是在海边认识的哦,那会儿我们也都是刚上高中的新生。”老爸一脸甜蜜地追忆,“一转眼,我家的小姑娘也长大了。”
“老爸……”我知道老爸一直在思念着老妈,我又何尝不是。
“棠糖!”老爸忽然热血沸腾地说,“穿上诱人的比基尼去击破男生们的心理防线吧!就像当年你老妈那样,让整个海洋都被男生们的鼻血染红!”
“喂喂!老爸……”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老爸真是个乐天派。
吃过饭我回到房间整理行李,房门咯吱一声被轻轻推开,一个修长的身影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出去!”我看也不看地指着门说。
“棠糖——”迪迦拖着长声央求我说,“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
“以后?”那家香水店已经关门了,即使以后有钱也买不到妈妈的味道了,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就暗淡下来,“我妈妈生前很喜欢用一款叫做‘Sweet Time’的香水,她说每当喷上这种香水,她就会觉得无论何时何地我和爸爸都在她身边,这让她的心情无比的甜蜜。后来她出车祸去世了,时间越久,她的味道在我的记忆中就越模糊,我只能依靠这款香水来追忆妈妈的味道。你知道吗?我真害怕有一天会忘记她,害怕她在我心中的地位变成第二、第三,最后渐渐沦为模糊!如果事情变成那样,在天堂中的妈妈,该有多么寂寞。”
我望着他呆呆的脸庞,露出苦笑:“那些钱是我用来买香水的钱,可是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了,即使有再多的钱也没用了,因为卖香水的店铺已经关闭了。而这一瓶,就是最后一瓶……”
我将店主送给我的香水贴在胸口,内心被悲伤淹没。我知道人的记忆抵不过时间的漫长,总有一天我会忘记妈妈的味道,那时候妈妈就真的离我远去了。
“棠糖。”迪迦拉开我捂着脸的双手,直直地看着我哭泣的脸庞,猛地拉着我站起来,“跟我走!”
“去哪儿?”我疑惑地问,他却顾不得回答,只是拉着我跑出家。他红色的头发在空中跳跃,犹如一颗颗希望的火种。
我一边被动地跟着跑,一边望着他的侧面——坚毅的五官充满了男子汉的味道,被他紧紧攥着的手微微潮湿。
他带着我坐上城铁,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我不解地问:“迪迦,我们要去哪里?啊……”
我的问话还没说完就被惊呼取代,因为从刚刚停靠的站涌入许多乘客,原本宽敞的车厢,顿时变得拥挤,我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小心!”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我的胳膊,然后一使劲,我被带入他的怀抱。他身上芬芳的气息紧紧包裹住我,温热的呼吸拂动着我的发丝,有些痒痒的,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我……”我挣扎着想要离开这份暧昧的亲昵,却发现周围都是人,根本无法动弹。
迪迦用手扶住我的脑后,微微用力,让我的脸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头顶,嘴里却戏谑地说:“你在害羞?”
“谁、谁害羞了!”我嘴硬地争辩,心中却一暖,因为在我脑后他大手紧贴的地方原本是一个突起的把手,让我很不舒服——这个家伙有时候真是很细心呢。
“你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
“美女喽,还能像什么。”
“真是自恋啊,分明像煮熟的虾子,算了,现在我就吃点儿亏让你占便宜吧。”
“你、你、你……”我气极,抬起脚狠狠踩在他的脚面上,直到看到他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才露出得意的笑容——看你还敢取笑我!
“还是这样充满活力的表情更适合你。”他温柔的双眸如红宝石般闪闪生辉,我却觉得好似危险的子弹射进我的心脏。我低下头不敢再与他对视,乖乖地将头靠在他的胸前。
我害羞什么!迪迦只不过是个玩偶,又不是真的男生,抱着他就如同抱着毛绒玩具一般,我干吗那么紧张。
心理安抚完毕,我浑身放松下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的心也跳得很快,大概玩偶的心率原本就与人不一样吧。
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昏睡中只感到自己好像一只小船,被海浪吹得起起伏伏。
“喂,我们到了。”
迷糊中被迪迦拉下车,当我睁开眼时吓了一跳,因为眼前居然有一座一模一样的香水店铺,而那个和蔼的大叔,正站在门口冲我挥手。
“大叔?”我不会在做梦吧。
“哈哈,小姑娘。”大叔哈哈大笑,热情地拍了拍迪迦的肩膀热情地说,“原来她就是你的小女朋友呀。”
“才不是呢!”
我和迪迦异口同声地否认,引来大叔又一阵笑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头雾水地问。
迪迦一言不发,只是红着脸将头扭向另一边。
大叔将我们带进店里,我顿时一阵感叹,房子里面的摆设也跟原来的店铺一模一样。
“我也没有想到,当我来到这里时,会看到一间一模一样的小店。”大叔欣慰地看着眼前的小店描述起来,“这是我女儿和女婿为我准备的礼物,他们瞒着我装修了这间小店,想延续我和我太太的回忆。我和我太太的回忆,将因为这些新加入的感情而变得更加温馨。”
“是吗?太好了。这么说,我以后可以继续购买香水了?”我兴奋地问大叔。
大叔点点头说:“不仅如此,我的女儿和女婿还准备将这种香水推向市场,以后将会有更多的人闻到这种甜蜜的味道。”
听到大叔的话,一直暗藏在我心中的阴霾这才散去。真是太棒了,我又可以拥有这样的香水了。不过——
“大叔,你和迪迦是怎么认识的?”我好奇地问。
大叔看了看迪迦又看了看我,露出了然的笑容:“这其中的原因,还是让这个小伙子告诉你吧。小姑娘,幸福要靠自己把握嘛。”
“大叔,我和他才不是……”我难为情地急着解释。
大叔却一副过来人的神情说:“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不是情侣,哈、哈、哈。”
囧,最后那阴阳怪气的“哈、哈、哈”是怎么回事?
辞别了大叔,我和迪迦踏上回家的旅程。此时已经满天星斗,繁星像碎钻般在夜幕中闪闪发亮,和沿途零落的路灯光芒一起照着我们回家的路。
一路上,迪迦都很安静,时而皱眉,时而叹气,犹如在苦恼着什么问题。
眼看着很快就要到家了,我忍不住又再次大声问:“迪迦,你和大叔到底怎么认识的嘛?告诉我,我就不让你还钱了哦!”
“真的吗?”迪迦的双眼立刻比天上的繁星还要耀眼。
“嗯!嗯!”我大力地点头。
迪迦摸摸鼻子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其实,那天你跑出去以后,我觉得不放心,就跟着出去了。结果看到你走进那家店,而这几天你又总是看着那瓶香水发呆。”
我的脸微微有些发烫,这么说,这几天他一直在默默观察我?
“那、那你怎么知道大叔的新住处呢?”我好奇地问。
迪迦干笑两声,双眼不自在地乱转:“那个呀,就不要问了……”
“不行!一定要说!”
“其实也没什么了,我想打工还钱,可是就像你说的,我完全不属于这里,学历、身份证什么的我都没有,所以只好去做门槛低的工作了。”
“咦?还有这样的工作?那我可以去吗?”
迪迦忽然很愉快地笑了:“这份工作你绝对胜任不了。”
“到底是什么嘛!”他竟然敢看扁我,世界上还有我这个天才无法胜任的工作吗?
“搬运工。”迪迦撸起袖子,豪迈地说,“瞧我这强健的体魄,发达的肌肉!一看就是适合这种男子汉工作的人。结果在我打工的时候,正好碰到香水店大叔要搬家,我就跟着一起去了,这样才知道他女儿又为他开了一家新店,我就赶紧打听到了详细地址。你说是不是很巧?”
迪迦发出爽朗的笑声,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我打量着他并不算强壮的身体,很难想象,他是怎样艰难地运送货物的。怪不得这几天他的精力明显没那么旺盛,不经意间就流露出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想到这里,我竟然觉得有点莫名的心酸。
“喂!喂!你别哭呀!”迪迦手忙脚乱地为我擦拭突然而至的泪水,“你这个家伙平时凶巴巴的,怎么这么爱哭啊!我又没有欺负你!好啦好啦,还你啦。”
我抽泣着看着迪迦将一堆皱巴巴的东西放到我手里:“这是什么?卫生纸吗?好脏哦!”
“猪头!”迪迦又蹦又跳地说,“是钱呀!喏,一共是197块6毛钱,还差2块四毛,四舍五入,就不差喽。”
“赖皮。”我破涕为笑,“哪有这么算的!”我伸出手带着复杂的感情捶了他一拳,却看到他脸部表情都变了形。
“痛!痛!痛!”迪迦捂着肩膀跳了起来。
“怎么啦?”我吃惊地撩开他的衣服,却发现肩膀又红又肿,有些地方都破了皮。
“没事啦!”他别扭地拉过衣服,盖住伤处。
呜呜,这个笨蛋,一定是打工时受的伤。
“笨蛋!笨蛋!笨蛋!”我低声骂着,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又开始落个不停。
“你怎么又哭了!”迪迦头大地用袖子帮我擦眼泪。
“为什么……呜呜……为什么……”
“什么?”迪迦不解地看着我。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用泛着泪光的双眸盯着他问。
我想,我会永远记得这一幕。
一个英俊的男生仰望着星空,酒红色的双眸反射着灿烂的星光:“虽然我是给别人招惹不幸的诅咒玩偶,但是,我也有想给予她幸福的人。用我这双手,守护住她的欢笑……”
期盼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公路两旁是大片金灿灿的向日葵,**明亮的颜色,不带一丝阴影;再远处是呈马蹄形柔软的沙滩和蔚蓝无际的大海;海面上偶尔会掠过急速行驶的快艇与洁白的海鸥,这一切组成了一幅隽永优美的画卷。
我大口呼吸着海边清新的空气,贪婪地看着窗外的一切。
现在我们正在去往海边的路上,换一句话说,今天就是我们校外教学的日子。
“棠糖,你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哦。”田恬合上看到一半的漫画书问我。
“是啊!想到海边的美味与美景,我就高兴得想要跳起来。”我兴奋地说,眼前浮现出烤鱼的样子。
“切!小孩子。”冷哼声出自我们的背后,林多正一脸郁闷地撅着嘴。
我靠近田恬耳畔,悄悄说:“林多怎么了?看起来很不高兴。”
田恬忍俊不禁地说:“她呀,想穿火辣的泳衣,结果被她姐姐制止了。”
我点点头说:“我们是中学生嘛,还是穿着保守点好。”
“你们两个,在说我什么坏话!”林多猛地扑过来,卡住我俩的脖子发飙,“去海边竟然不能穿比基尼,这是少女最不幸的遭遇!你们两个竟然还幸灾乐祸!”
“饶命!大王饶命!”
在嬉笑打闹中,校车开进海滨浴场。在老师的安排下,女生们排队走进海滩一侧的更衣室换泳衣,而男生们则先负责搭帐篷。
我一边打开旅行包,一边暗自得意。虽然在“香水事件”中,迪迦让我小小感动了一把,可是,这可是学校组织的活动,在这么多双眼睛下,如果带他来,难保不露出马脚。何况蓠夙也在一旁虎视眈眈,所以费了好大劲儿我才摆脱掉迪迦这个难缠的家伙。想到他满地打滚央求我带他一起来的样子,我的额头就忍不住出现黑线。
但是,现在身处清爽的海风中,我由衷地认为,一切烦恼都可以暂时抛之脑后了。
“哇!”田恬和林多忽然围上来,笑嘻嘻地从我的包里掏出一件东西。
“果然是长不大的孩子,竟然带着玩偶来海边。哈哈!”田恬摆弄着手中的玩偶冲我挤眉弄眼说,“如果没有玩偶陪伴,你晚上睡觉是不是会哭泣呀!”
“哈哈!玩偶……玩、玩、玩……”望着田恬手里的玩偶,林多更是笑得要背过气去。
丢人!太丢人了!
我死死瞪着害我被嘲笑的始作俑者,后者正心虚地露出讨好的笑容!
“Hi!今天天气不错!”
“我要把你碎尸万段!不!碎尸亿万段!”
“别那么暴力嘛!”
对于这种不请自来任意妄为的家伙,除了暴力,还能有其他“说服”的手段吗?
就在我和迪迦用视线传递“心声”的时候,老师集合的哨子已经吹响了。
“棠糖,快些换衣服吧。”田恬将玩偶还给我,冲我做了个鬼脸说,“表情不要那么沉痛嘛!我们保证不会将这个可爱的小秘密告诉别人。”
说完她就和林多大笑着走出更衣室,将我独自留在这里,面对让我头疼的家伙。
“你……可恶!还不转过脸去!”我恼羞成怒地低吼,既然迪迦都悄悄跟来了,此刻再赶他已经没用了,我能做的只有小心翼翼,不让别人发现他的异常。
唉!只是原本雀跃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无比沉重。
“哈哈!看来本大爷的跟踪作战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迪迦背对着我盘腿坐在长凳上,一个人得意扬扬地自言自语。
我拿着泳衣走到角落里,脸红地叫:“不许偷看哦!”
“谁会偷看!”迪迦结结巴巴地说,然后又补充一句,“何况,你有什么好让我看的?干瘪瘪的,和我有什么区别!”
“你说什么!你这个大色狼!”我的双眼一直防备地盯着他,看也没看手中的泳衣就急匆匆地换上,然后泄愤地将旅行包狠狠丢到他头上!
迪迦拿开包转过头后,脸红得像个番茄,头顶都冒着可疑的白烟,抖着手指着我说:“你!你!你……”
“我怎么了?”我叉着腰诧异地反问,“你有羊角风的病史吗?怎么抖成这样?”
“世风日下!有伤风化!”迪迦喊完这两句后,就将头低下,不敢再看我。
“我?”我指着自己的鼻子无辜地问,可是当我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泳衣时,也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叫声,“啊!”
“为什么我亲自放进去的连体式泳衣会变成比基尼!”我呆若木鸡地看着身上的泳衣。
“啊!我知道了!”迪迦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昨天我看到你老爸鬼鬼祟祟地往你的包里放东西。”
我早该想到的——将旅行包放在老爸拿得到的地方不安全。现在怎么办!打死我也无法穿着这样的衣服出去。
“棠糖,你还没好吗?”正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田恬的声音。
怎么办?我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地转来转去。一旁的迪迦不敢再惹我心烦,赶紧识相地变回玩偶的模样。
“哇!”田恬推门进来,看到我的样子发出一声好大的惊叹,“好火辣的泳衣哦。”
“不、不是我,是我老爸将我准备好的泳衣掉了包!”我害羞地辩解,这个臭老爸,看来回去有必要给他上一堂思想教育课了!
田恬将我推到穿衣镜前:“其实也不算暴露了!”
我半信半疑地看过去:浅粉色的泳衣,衬得我的皮肤白皙滑嫩,而分体式的设计露出纤细的腰肢,泳裤上淡蓝色蝴蝶结的搭配非常卡哇伊。田恬手巧地将我偏棕色的头发绑成麻花辫垂在胸前,看起来非常甜美可爱。
可是……人家还是很害羞!我用手捂着脸,不论她怎么说都鼓不起勇气。
“算了!你就再独自好好酝酿一下,我还是出去等你吧!”田恬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抹好防晒霜走了出去。
“笨蛋,用这个了!”不知何时,迪迦又变回了人形,跑到我身边递给我一块纱巾。
我如获至宝地接过来,围在腰际,看起来浑然一体,犹如设计好的泳裙。
“谢谢。”我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看来带迪迦出来,也不光全是麻烦嘛,“这个纱巾从哪里来的?”
“原本就在旅行包的侧兜里,你可真糊涂!”迪迦开始唠叨。
我这才想到,原来这块纱巾是我上次旅行时忘了取出来的,不过——迪迦好啰唆啊。
“好,我要出去了哦,你快点躺回包里去!不用我来塞你吧?”我投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呜,我真是命苦啊!才帮你解决难题就受到这种对待,过河拆桥的家伙!”迪迦虽然不满,但还是嘟囔着乖乖地变回布偶钻进包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察出他刚才脸上似乎闪过寂寞的神情。
“咦?这个纱巾跟泳衣还蛮配的。”当我走出更衣室,田恬看到我,立刻走过来赞许地点头,“现在可以出发了吧。”
我不自在地走在柔软的沙滩上,四面八方传来的火辣辣的目光堪比毒辣的阳光,几乎将我烤焦了。
我不禁再一次埋怨老爸的多事。
林多走在我的右侧,羡慕地说:“有个开明的老爸,可真好啊。不像我姐姐,明明搞艺术的,却那么古板!”
“我才不想穿成这样出风头呢!”我叹了口气,跟田恬手挽手,小心翼翼地走进海水里,“哇!好冰哦!”
冰凉的感觉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全身,虽然现在的气温并不低,但是接触到海水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有些战抖。
随着一步一步前进,细腻的沙子顽皮地从脚趾缝渗出,漫过脚面,身边偶尔有鱼群游过,稍一接近,它们就惊慌失措地游开了。
“真是太棒了!”我忍不住欢呼起来。
“是啊!不过——”田恬和林多使了个眼色,“打水仗就更棒了!”
狡猾的两个人连成一气,狠狠地向我泼来水花!
“啊!不要啊!”我发出尖叫,勉强回击,“坏人!”
海面上回**着我们三个人欢乐的笑声,身体渐渐适应了水温,更觉得通体舒畅。我们尽情地在海里嬉戏,可是所谓乐极生悲就是这样,打闹中我踩到一个东西,脚下一滑,一阵剧痛传来,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去。
就在我紧闭双眼,准备与海面亲密接触时,却稳稳地落入了一个怀抱中。
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抱住我,鼻端充斥着对方清新的气息。在周围女生又羡慕又嫉妒的目光中,我往回看去,刺眼的阳光在他的身后投下斑斓的光影,金色的长发比阳光更耀眼,湛蓝的双眸使眼前的海水都暗淡无光,所有的光芒都凝聚在他此刻热烈的目光中。
“迷糊的小鹿。”蓠夙露出戏谑的笑容。
“不要随便给别人起绰号!”自从上次他问完我奇怪的问题后,我就一直有意无意地回避他。虽然是同桌,但这还是自那天后,第一次亲密的接触。
我挣扎着从他的怀抱中起身,却发现脚上传来阵阵刺痛。
“别动!”蓠夙皱着眉头,将我打横抱出水面,娇小的我在他的怀里犹如一个布娃娃。这个姿势很优美,却招惹来身旁女生们的一致敌视。
“哼!有什么了不起嘛,不过是同桌而已,有必要霸占全校的王子吗?”
“就是就是!就她爱出风头,我们都穿着校服款式的泳衣,她却穿着比基尼。”
“没错!看起来一副清纯的样子,结果那么有心机!现在全班男生的视线都被她吸引了。”
“真不要脸!”
听着那些充满敌意的议论,我不由得情绪失落,没想到刚刚开学,我就被孤立了:“放我下来。我不要你管!”
我将怒火都发泄到蓠夙的身上,都怪他太出色了,才让我树敌。
蓠夙的眼睛里闪过不悦,他冷冷地看向周围,直到那些议论声都消失了才收回视线,他耐心地对我说:“你的脚受伤了,不包扎一下会感染的。”
我别过视线,拒绝他的好意:“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田恬、林多!”
我呼叫好朋友,却发现这两个损友早就离得远远的,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并且对着口形朝我说:“加油!”
显然这两个人误会了什么!加油?加太阳能都不能让我恢复活力了!
蓠夙不顾我的反对,硬抱着我走向更衣室。当我们离那里越来越近时,我才猛然想到一个问题。
迪迦怎么办?!
依照上次他们两人见面的场景,难保不会再打起来。
想到迪迦受伤后痛苦的样子,我就浑身紧绷。
察觉到我的异样,蓠夙体贴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伤口我可以自己包扎。”我试图让他将我放下来。
“我帮你包扎不好吗?”
“不好!”我脱口而出,却看到蓠夙眼里闪过受伤的神情,连忙又解释说,“因为、因为我要换衣服,所以不方便。”
我挣扎着离开他的怀抱,站在他面前。
“轰隆!”
不妙,从哪里隐隐约约地传来什么奇怪的声响。糟糕了,不会是迪迦在闹脾气吧,我得赶快将蓠夙送走。
转头望着蓠夙诚恳的眼神,拒绝的话好像有点说不出口。可是,我不能让他再伤害迪迦,于是我只能硬着头皮说:“真的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包扎也很方便的。”
“你笨手笨脚,走路都会摔跤,让我怎么相信你?”蓠夙紧皱着眉头。
依稀中,我好像看到迪迦和蓠夙大战起来的情景,脚下更是发虚:“这次……你可以试着相信我,还是让我自己一个人去更衣室吧。”
蓠夙若有所思地说:“难道更衣室里面有什么不能让我看到的东西?”
“绝对!绝对没有!”我慌乱地否认。
“你真的不适合说假话。”蓠夙面无表情地说,“既然你不愿意让我进去帮你就算了,但是请你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他身上不悦的磁场几乎将我冻成冰雕。真搞不懂,为什么他对别人很疏远,对我却这么热情。难道是因为我们比较熟?不过这份热情却为我招惹来不小的麻烦,想到女同学们厌恶的目光,我就忍不住叹气。
脚底又传来一阵阵疼痛,刚才太不小心了,让海底的残损贝壳划破了脚,这下别想再游泳了。我倒吸一口凉气,忍着痛扶着墙走进更衣室。
可是,当我走进更衣室时,却发现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我。
更衣室里乱糟糟的,犹如台风席卷过后的白菜地,同学们的衣物被扔得东一件西一件。
怎么了?有小偷先生来过了吗?
我急匆匆地奔向自己的旅行包,却发现物品一样都不少。那么造成如此局面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迪迦!你给我滚出来!”我中气十足地怒吼,有本事将周围搞得像第二次世界大战战场的人,除了这个身上带着噩运细菌的家伙,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可是,回应我的除了安静还是安静。
“你这个坏家伙!让我找到,你就死定了!”我杀气腾腾地巡视每一个角落,却一无所获。
“到哪里去了?”我有些担心地坐在地上,不会是让谁发现拿走了吧。可是这里乱糟糟的很像打斗过后的样子,我再也坐不住了,跛着脚走出更衣室去周围寻找迪迦。
“迪迦?”我叫着他的名字,希望听到他中气十足的回答。可是,应和着我呼唤的,只有寂寞的海浪声。
我咬咬下唇,不甘心地继续寻找。
突然——
“放我下来!你这个黑漆漆的乌鸦!”
我听到风中传来迪迦的怒吼声,连忙向那边走去。没走多远,就看到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空,盘旋着两个,不,三个熟悉的身影。
啊!那竟然是红桃和白桃,她们姐妹俩变成像迪迦般大小的玩偶模样,一人抓着迪迦的一只胳膊,停在海面上。
我忙躲在礁石后面,准备伺机而动,解救迪迦。
红桃嚣张地大笑:“真没想到跟着主人来郊游,却碰到你这个霉菌!怪不得刚踏进这个海滨浴场,就闻到让人不舒服的气息!”
“你鼻子有问题吗?本大爷喷的可是很昂贵的CK香水。哼!偷袭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跟本大爷堂堂正正地对决!”迪迦在空中挣扎着,看得出他很愤怒。
“睡得像猪一样叫都叫不醒!还说我们是偷袭!我们根本是光明正大的绑票!”白桃不满地说。
“你们放我下来!”
“你确定吗?”红桃得意地说,“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玩偶,一旦我们放手,你只能葬身海底!”
“你们想怎么样?”迪迦懊恼地问。
红桃美丽的眼里忽然闪过凶光:“我们要替主人除掉你!解决他的心病!”
“为什么蓠夙这么恨我?”迪迦苦中作乐地问,“难道是嫉妒我比他帅?”
“胡说八道!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人就是主人!”红桃尖利地喊,“难道你还没想起来吗?你的存在就是种错误!从你诞生的那一日起,主人就背负着耻辱!”
“诞生?”迪迦不可置信地看着红桃,“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蓠夙制作出我的?”
“红桃。”在我犹如遭到晴天霹雳般的震惊时,却从身后传来蓠夙的斥责声,“你的话太多了!”
海面上的三人发现了我们的存在,红桃和白桃立刻噤声,有些害怕地望着蓠夙。而迪迦的视线却穿过我落到蓠夙的身上,似乎在寻找某个模糊的记忆。
“为什么?”迪迦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问。
我知道他想问蓠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先是爱过迪迦,然后如此憎恨他。
我也注视着蓠夙,等待他的回答。
蓠夙嘴角却露出残酷的微笑:“你的存在的确是错误,我只是在修正错误。我不想回答你的任何问题,因为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绝对不会制作你。不过,看起来,现在改正也不晚。”
每个玩偶对创作自己的人,都怀有着深深的感情羁绊。尽管迪迦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创作者憎恨着自己,但内心总是有些幻想,然而现在心中最后的希望都破灭了。
错误?自己的存在竟然是错误!被创作者全盘否认的自己,该如何继续存在?迪迦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呵呵,我真的只是错误吗?”
就在这时,红桃和白桃忽然放开手,让迪迦直直地掉入海中。
“迪迦!”我不假思索地跟着跳进海里,朝着他的方向奋力游去,依稀间听到蓠夙的呼唤。
我在海水中摸索着寻找迪迦,脚底的伤处被海水里的盐分浸得生疼,我却无暇顾及其他,只是想尽快寻找到迪迦。
不知道冰凉的海水,是否像迪迦绝望的心情。可是,自己生存的意义,是要别人给予的吗?
如果那样,我一定要大声告诉他,那就为我活着吧!
是的!我要每天都看到他痞痞的微笑!我要每天都听到他喊饿的声音!我要每天都将电视锁定在他不看的频道,等着他来抢遥控器!我要每天放学都能看到他站在窗口张望!
神啊,我要他活着!请你不要让我失去他。
命运女神似乎听到了我的祷告,片刻后,我的右手碰到他沉重的身体,我慌乱地拽住他游向岸边。
可是,在海底搜索的时间太长,我也有些筋疲力尽。就在看到岸上景色的时候,我却没有一丝力气再继续往上游。海水冲击着我的身体,肺部像着了火一样火烧火燎,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朦胧中,似乎看到蓠夙的身影向我游来。
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向相反的地方游去,我不能让他再伤害迪迦!
可是没游多远,就感到用尽了肺里最后一丝空气,在我痛苦地挣扎的时候,手臂被一只大手拉住。我吃惊地看过去,却发现迪迦变成真人,红色的头发犹如海藻在海里飘**,酒红色的双眸绽放着慑人的光彩,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拉着我往岸上游去。
当肺部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死里逃生。
因为呛了水,我剧烈地咳嗽起来,迪迦蹲下身温柔地拍着我的背。我死死地抓住他,生怕他再被扔到海里,尽管此刻呼吸都困难,我还是硬撑着告诉他想要说的话:“迪迦、咳咳、如果、咳咳……如果一个人生存的意义一定是……咳咳……被别人需要……那么……请为我活着!”
迪迦的动作停止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
没等到我再说什么,却听到蓠夙近似叹息地说:“你太温柔了,为什么要让他醒过来?他的苏醒,只会让我对他的仇恨越来越深。”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恨他!”我替迪迦问出心中的疑问。
“当你的希冀被他粉碎时,你就不会这么问了。”蓠夙冷漠地看着迪迦说,“你还没想起来吗?”
看着迪迦茫然的表情,蓠夙露出残忍的笑容说:“那就先继续享受虚伪的平静生活吧,我等待你想起所有事情的那一刻。”
蓠夙又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后,就带着红桃和白桃离开了。
我在迪迦的搀扶下往回走去,一路上我俩默默无语,被凝重的气息包围着。直到走到更衣室,迪迦才发现我脚上的伤,此刻伤口被海水浸泡后已经泛白,看起来有些可怕。
迪迦小心翼翼地帮我包好我受伤的脚,他一向开朗的面容,此刻却有些沉重。感觉到我担心的视线,他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想这一个月你都不会想吃猪脚了。”
“迪迦……”我试图说些什么安慰他。
他却站起身,变回玩偶大小,爬回旅行袋:“拜托,什么都不要说,让我自己静一静。”
说完他拉上旅行袋的拉链,将自己隔绝在袋子中。
我叹了口气,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这样。
在我发呆时,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啊!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你干的!棠糖!”
“什么?”我迷惑地望着大家生气的样子。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大家已经给我定了罪。
顺着她们手指的方向看去,我脸上顿时落下三条黑线,嘴角抽搐着哀叹我倒霉的命运,我该怎么向她们解释——眼前狼藉的场景真的与我无关?
唉,似乎说了也不会被相信吧。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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