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们爱思总

廖驰挂断小穗的电话,看手机屏幕上提示的未接来电。刚刚短短的几分钟里,电话拨进来三次。

他点进去,记录里只有一串冷冰冰的数字。就像大学刚认识方丛的时候,她给人的感觉一样,没有一丝热乎气。

犹豫片刻,他把号码存进手机通讯录。刚输了一个“方”字,手机的铃声再次响起。

——还是她,第四通。

廖驰心说估计是公事。能让她百折不挠、抛开自尊追过来的,能是什么别的事。

接通,方丛急急的、慌张的声音传过来。

“廖驰,你给我一分钟,我有重要的事……”

她极少出现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即使心里有事,面上也是绷得死死的,不会叫人看出来。

廖驰心里一紧,太阳穴瞬间直跳:“说。”

“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发烧、咳嗽?”

“……没有,你就问这个?”

“你冷静点听我说,上周,我和徐律师去云驰科技见你。然后我一直在家办公,可是……”

“可是什么?”

“徐律师刚打电话说,他接到通知,他回城时同一个车厢的旅客有人确诊了……他被要求去酒店隔离,而且……”

廖驰嫌她吞吞吐吐,打断问:“他感染了?你也感染了?”

“不是。”

方丛叹了口气,这事真的不好开口。如果晚点被童总知道,估计要心痛得罪一位大客户。

“徐律师如实填报了密接人员。按照要求,一周内有过近距离接触的人,也要一起去隔离……”

廖驰提起来的心刚放下,又被晃了一下。

“什么叫近距离接触?你说你,还是说我?”

“我们都算。你和徐律师虽然接触得少,但我和他那两天一直在一起加班。并且,那晚我们去你家……”

待了那么久,更是近到不能再近的距离。

“保险起见,他是应该报上你的,你别迁怒于他。”

方丛说完这番话,反而心里安稳下来,嘱咐他。

“大巴车很快就来接人,你赶紧收拾行李,日常用的东西都带上,酒店条件可能会比较简陋。童总那边……晚点会专门给你赔罪,我就不多说了。”

廖驰听得十分不顺耳,运气不佳赶上这种事就罢了,他有那么小气?什么叫——别迁怒于他?

直到下车进了酒店,廖驰依然气不顺,冷脸对人,一个字都不说。

方丛在他身后无奈地跟着,不知道他这股火什么时候能平息。

她和他住得近,同乘一个大巴车过来酒店。一车人里,她只认识他。

登记的时候,每人中间隔了至少一米远,方丛行李只有小小一包,手里还推了一个他的箱子。他大少爷足足带了三大箱子行李……

全身防护服的专业工作人员问他们:“你们是一起的吗?”

“不是。”

“是。”

两人同时回答,把工作人员搞晕了。

“你们是什么情况导致的密接,知道吗?”

方丛先说:“我同事和患者一个车厢,我和同事一起近距离工作了三天。”

工作人员问廖驰:“那你呢?”

他总算开了金口,不看她,用手势比了一下方丛:“我没和患者直接接触过,但我和她同住。”

“那不就是一起的嘛。”

工作人员登记完,让他们签字,然后给每人一张门卡和隔离注意事项的单子。

这家酒店有些年头,大堂地面的大理石灰突突的,还有一股室内密闭太久的味道。挑高的设计和陈设风格也偏旧,看起来最多是三星级。

电梯一侧是透明的景观,能看到酒店正中的天井。冬日雪后的阳光从玻璃顶上透进来,暖和又亮堂。

上到三楼,两人沿着长长的回廊转了一大圈,才找到房间号。

方丛一愣:“怎么……是一间?”

廖驰却早已料到似的,径自刷卡开门。

他们……不方便住一间。尤其是,他对她说的那番话,言犹在耳。

方丛没那么自甘轻贱,非裹着他牵扯不清。被说了狠话,又一个猛子扎进水坑里。

她把廖驰的箱子放在门外,说:“我下楼问问,你休息吧。”

廖驰哼了一声,只管自己收拾行李。

走廊里排在他们后面的人也进来了,悉悉索索地去开隔壁的门。

大家都是一车来的,虽是陌生人,彼此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境遇,见面气氛很融洽。

对方看方丛直愣愣地站在楼道里,打趣她:“小姐,外面的空气很特别是吗?我们可都是高危人群,服务员都吓得不敢在楼道里待了,你还在?”

方丛苦笑:“我下楼。”

“换房啊?差不多将就吧!听说整个酒店都满员了,不够住啊!车上还有人没下来,要继续被拉去郊区的招待所。这已经是最象样的地方了!”

“招待所是哪家……”您知道吗?

方丛没来得及问,廖驰在房间里气得喊她。

“方丛,你是有几条命,这时候还敢和别人聊天?!给我进来!”

完了,火山爆发了。方丛拖着行李又回来,解释:“我们都带着口罩呢,离得也远。”

“如果戴口罩100%管用,那还让我们来隔离干吗?”

方丛沉默,这个她答不出来。

廖驰冷笑:“你到底住不住?还嫌事情不够麻烦,是不是?”

“我不住。”

“哼,那一会人家问你,为什么不住,你打算怎么说?”

这个问题,把方丛难住了——廖驰就是因为那晚和她住在一起,才不得不来隔离。

难道她要和人家说个透彻,他们不是正常同居的关系,只是——露水情缘,刚巧那一晚睡在一起?

“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你就这样和童总交代?”

网上很多帖子在传,隔离酒店服务员不能进门,清洁、打扫、洗衣这些日常的事情都要住客自己来。

廖驰拿这个说事儿:“这会儿我本来应该躺在家里,舒舒服服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是谁连累我到这儿的,你心里没点数?”

十四天的与世隔绝,方丛毫无怀疑,他大少爷能把这里住成猪窝。

然后蓬头垢面,自己厌恶自己,最后受不了崩溃甚至暴走。生活上他锦衣玉食惯了,自己动手的能力几乎为零。

“可是……”

“我按小时工的价格,给你酬劳。”当是照顾他生活起居的回馈,“资源稀缺,需求大于供给,价格上我不会吝啬。”

方丛权衡再三,她缺钱,真的缺。她连累他,也是事实。

“……好吧。”

这次是为了迁就他,和她无关。

小穗接到社区电话,要求24小时在家隔离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她只和廖驰见了一面,谈了不到半个钟头……好吧,幸好不用集中,只在家闭门不出就行。

物业老孙带着社区工作人员全副武装地上门,在她家大门上做了特殊标识,并当面宣讲要求和日常注意事项。

小穗签好字,不放心地追问:“这几天和我见过的人,也要通知他们自我隔离吗?”

社工解释:“看接触的程度,原则上您已经不算是密接,和您再接触的话,风险很小。保险起见,您通知让他也自我隔离是最好的。”

小穗哦了一声,关门并且上锁,反正接下来这两周是出不去了。

她想起周望川那里,她得马上告诉一声,近期没有特别需要就别出门了。

她关门后没看到,老孙和社工紧接着去通知的下一户,就是周家。

隔天,公司召开紧急会议,通报部分“人员”被隔离的新状况。

由廖驰亲自挂帅,担任应急小组组长。要求从外省回城的人员,严格登记并务必在家做好足不出户的隔离。

这次会议对小穗来讲很特殊。特殊之处在于,公司从电话con call转到了近期很火的一款会议软件,可以——视频啦!

黑乎乎的软件上,大家一个一个的打开摄像头,露出庐山真面目。

通过电话线交流的声音,突然变成了生龙活虎、活灵活现的真人,可是太激动人心了。

会上的大部分时间,都被小穗用来点开每个人的小窗口,观察真人的面相去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也有别人像她这么无聊。但反过来看她长什么样的人,应该也有吧。

所以,小穗特意换了件深色正装的连衣裙,梳低马尾,淡妆浅唇,使自己在小窗口里看起来又职业又优雅。

额外戴了一副细框的黑色眼镜,不苟言笑的模样,年龄至少老成了五岁不止。

廖驰看见她的时候直挑眉。遮遮掩掩没有用,脸还是那张精致的脸,只是——品味上减分了而已。

让小穗惋惜的是,虽然其他人都见到了,那位不好搞的大佬周总,在这次视频会上并没有现身。

这种会议,廖驰是核心的核心,别人甚至没有机会发言。他作为业务副总有事不来,没有人会求全责备地说些什么。

这次会后,有次鲁西西和小穗说,最近她在公司民间的名号悄悄换了一个。

小穗问,换了什么?鲁西西说,以前,其他部门提起她时,叫“你们爱思Ice总”。

现在改了,叫“你们冰冰小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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