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子见木青牙处心积虑的对付儒门,方寸大乱,忍不住火冒三丈,喝道:“木青牙乱我桃源,罪该万死!”急欲扑上前。
木青牙却道:“且慢!儒子兄弟为何会堕仙成魔?”
儒子道:“那是拜你玄冥教所赐!”木青牙道:“非也!非也!儒子兄弟所练玄术,天下正宗,若非你自甘妖邪,外界的邪气又如何能得逞?”儒子先前亦曾想过这一节,若不是自己逆用儒门心法,决不会给孤灯大师可乘之机,只听得木青牙又道:“桃源亦复如此。若非儒门中有内应,咱们玄冥教又岂能轻易得手?”
儒子已觉不妙,却仍是不愿面对,喝道:“内应?谁是内应了?”
木青牙说道:“这个嘛!你得请教一下这位治子兄弟了!”此言更是激起儒子少有的怒火,喝道:“木青牙,你先是挑动儒门同室操戈,如今又来离间我兄弟二人,居心何在?我兄长素有君子之名,品行端庄,决不会使你们旁门左道这些伎俩。”
木青牙微微一笑,忽觉有异,伸手在身前一抹,黑气中迸出一道光幕。
光幕中忽地传来阵阵隆隆蹄响,正是桃源独角兽特有之声,紧接着,数十骑独角兽疾奔而来,分作前后两批。走在前面的只得十余骑,儒子认得他们全是儒门中人,心中大喜,正欲出言招呼,忘却此黑气中的光幕是木青牙所运,无法与镜中之人会话。
光幕内,十数骑身后尘头大作,蹄声急乱而来。坐骑虽是独角兽,但坐上之人黑衣白带,却无一人认得,又数倍于儒门中人。
儒门中人驱驰独角兽,自是得心应手,操控自如,将身后的黑衣人远远抛在后方。
眼见即可逃出敌手,此时,木青牙长袖一挥,虽隔着光幕,儒门中人所骑的独角兽却是前蹄一屈,似中绊脚索一般,摔倒在地。十余人收势不住,纷纷跌下来。顷刻间,身后数十骑流星般赶了过来,将儒门众人围定。
儒门中人立马长剑挡在身前,凝神应敌。
黑衣人中一人道:“我乃桃源儒门新一任掌教,凡我儒门中人尽皆听我号令!”正是治子,但他身上所穿,却是玄冥教的服饰。
儒门之中一人说道:“发你的清秋白日梦去吧!就你这般德行,也配做我儒门掌教么?大伙一起跟他拼了!”正是儒门温诲人。
余人脸上尽是不忿之色,蠢蠢欲动。
另一人喊道:“且慢!治子兄,你口口声声自称儒门掌教,可有凭证?”却是儒门樊正名。治子喝道:“大胆,庸公与八大长老欲立我为儒门掌教,此事儒门上下尽知!”说完,右手当空一伸,一块黒木从中闪出,正是儒门的掌教令短剑。
温诲人道:“你已是儒门叛徒,一直在逃,而我等奉命辑凶,庸公何时将这掌教令传与你?”
治子闻言大怒,喝问道:“温诲人,你如此出言,非但辱我治子,更是辱及庸公,该当何罪!”
温诲人又道:“掌教令关乎儒门掌教之位,岂可轻率传授?若有此事,我等缘何不知?庸公身受重伤,说不定是某些人为了盗窃这掌教令而暗中加害。”但余人见掌教令不假,又知治子素有君子之名,行事光明磊落,决不会做这些鸡鸣狗盗之事,心有所动;但一时未知虚实,又是摇摆不定。
余人亦有同感,当中一人甚至将手中长剑一抛,说道:“治子是个重义的汉子,只是一时受了蛊惑,绝不会背叛儒门。只要这掌教令是真的,大伙自当奉他为掌教。”正是儒门时习之。
又一人说道:“不错!大家同是儒门兄弟,何必拔剑相向?治子兄是我桃源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凭他的修为,定可教导儒门后辈诸子取胜道门,领我儒门之众离开这屈辱之地。”说完,长剑弃地。
余人闻言,均觉有理,倒有一半弃剑就地。
温诲人见同伙弃剑,急喊道:“大伙别着了治子的道儿,治子狼子野心,为了自己的权位,鼓动儒门上下与儒子为难。亲兄弟尚且谋害,更何况旁人?若他当真是名正言顺的儒门掌教,又为何与这些玄冥教中人勾结?”挥着剑向着黑衣白带之人一指。
治子双眼怒视温诲人,直言不讳的说道:“如今桃源大乱,情势有变,儒门之地,不宜久留。身为儒门掌教,只好应天命行事,今日正好率大伙离开桃源。大丈夫生于世上,不知世外万千景象,岂不悲哀!”
温诲人“呸!”了一声,说道:“你勾结桃源外之人,还配做儒门掌教吗?我温诲人第一个不服你!”挥剑来刺治子。
治子也不向温诲人瞧上一眼,随手一剑,已将温诲人的长剑削断,说道:“如今流民入侵,桃源祖法已破。咱们到桃源外,人生地不熟,正好有玄冥教引路,如何不妥?”
温诲人长剑被削,丝毫不惧,说道:“分明是勾结玄冥教!还强自狡辩!”
儒子听到这里,心道:“慕容寒所言属实,兄长果真勾结玄冥教!”正欲设法破幕而入,却见治子身后突然飘过一阵烟雾,烟雾中一人冷冷的说道:“治子兄,你贵为儒门下一任掌教,看来这一干人等不太认同你这个掌教。”
治子脸色青一阵,黑一阵。
烟雾中人又道:“你们儒门圣人有云: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如今这些人犯上作乱,冒犯掌教威颜,何不假以极刑?”
“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一语出自《论语·子路》,大意是指:刑罚如果不得恰当的话,平民就会惶恐不安,就连手脚也不知如何摆放才好。
治子双手一拱,说道:“木老兄教训得是。”将长剑横在温诲人脖子上,问道:“温诲人,你是绝不肯从我这个掌教的了?”
儒子听得治子称那烟雾中人为“木老兄”,心中一惊:“木青牙破镜而入,如此无声无息,这份修为当真令人不敢小觑!”只见那烟雾一闪,当中现出身穿长袍之人,僵尸一般的脸面,不是木青牙还会是谁?
温诲人突然泪道:“治子兄,祖先教诲不可违!本门圣人有云:君子以义为质,礼以行之。玄冥教暗算桃源,天大的不义,儒门如何能向玄冥教屈服?”治子厉声道:“你只须回答从还是不从便可!”温诲人道:“诲人不敢辱没祖先,不从!”只听得“咔嚓!”一声,断剑已插入心脏。
“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出自《论语·卫灵公十五》,意思是说:君子以义作为根本,用礼加以推行。
儒子心中一酸,正欲出手相助,却哪里来得及?
治子将剑一挥道:“谁人不从,这便是榜样。”余人相互对望,不敢吱声。突然,一人长剑一挺,昂然道:“我向临渊虽无德无能,却不敢给祖宗蒙羞!”手中长剑往胸口插去。
顷刻间,十来人有半数尸横就地,治子恍如在梦中,下马抱住一人尸体,失声道:“临渊兄!”又扑向“弥高、弥坚兄!治子辜负兄弟们!”治子心中摇摆不定,可如今骑虎之势已成,无路可退。
时习之道:“我等追随治子,只求光宗耀祖,洗刷儒门屈辱,而不是奴颜婢膝。如今横竖是个死,大伙不如跟他拼啦!”飞身过去。
樊正名应道:“力擒叛徒治子,身死成仁,名正言顺,尸骨也好归葬桃源福地!”数人一拥而上。
治子手中君子剑一挥,喝道道:“大胆狂徒,犯上作乱么?”挡开众人长剑,又厉声喝道:“正所谓识时务,真豪杰。身为儒门之人,岂能不知进退?”
儒子眼见木青牙煽动儒门内讧,当即不顾木青牙所布的黑气光幕中的邪恶对自己有损,强行破幕而入,翻身下来,拦在当中,说道:“兄长停手!”
樊正名等人见儒子突然出现,又是一愣。
木青牙见儒子奋不顾身,破幕而来,说道:“治兄弟,这个和你做兄弟的好不解风情,屡屡和你作对;和你治子老兄作对,就是和我们玄冥教作对。这样吧,你杀了这个胆大妄为的儒子,我力保你身居四大天王之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治子见儒子陡然现身,心感诧异。
木青牙又道:“玄冥教中以天、地、人三德君之位最尊,以治子兄的才智,日后必定能居此位。往后哥俩同门,还望做兄长的多多带携。”拉住治子的手,在其肩膀上拍了拍。
儒子突然喊道:“无耻之徒,竟敢下毒!”治子双手急忙挣脱,只见掌心一片墨污,黝黑发青,自是木青牙与治子拉手时暗中下毒之故。
治子暗暗心惊,颤声问道:“木老兄,这是为何?”
木青牙道:“你这儒门掌教的位置坐不牢,留你何用?”治子双手颤抖,强忍剧痛,心想:“事已至此,唯有抓住木青牙,逼其交出解药,再作计较!”
治子素有君子之名,且修炼的仙剑又被众长老封为君子剑,于那些尔虞我诈的伎俩并不在行,因此儒子从不会怀疑到他头上。他之所以急于对付儒子,只因担心儒门掌教之位落入一个品行不端之人的手中。其时,适逢玄冥教发难,向其剖析形势,一番威逼利诱,治子才受木青牙的蛊惑。
此时,治子欲擒木青牙,也不取巧或行诈,只是硬碰硬的实在招数,手中君子剑一挥,直取木青牙。
木青牙闪身一旁,道:“你身上已种有我黑白阴阳散。毒发之时,白天为黑,夜间为白,凡中黑白阴阳散者,必为我玄冥教所弃。”治子道:“我已经归顺你们玄冥教,何故如此相待?木青牙,你答应我什么来着?”
木青牙道:“我的确是答应你,并将碧血灯笼的毒借给你,助你坐稳儒门掌教之位,一统桃源;但你所传的儒门心法错漏百出,心意不诚。更何况如今事情有变,黑白阴阳王两位老人家非常欣赏你兄弟儒子的才艺,令木某人务必要请儒兄弟到仇池山一聚!”
樊正名等一听,更是心惊:“难道后辈诸子身上的恶毒是治子所为?”
治子狠狠的道:“又是儒子这厮!”
儒子心中灿然:“原来兄长并未将真正的儒门心法泄露出去!”上前细细察看,见治子所中的毒又另一番情状。这毒性似乎远在碧血灯笼之上,却有章可循,仍可度之以常理,说道:“兄长,此毒虽怪,却未必够得上碧血灯笼,碧血灯笼尚且解得,更何况是这黑白阴阳散?”当即取出针石,欲先护住治子的心脉,以免恶毒攻心。
治子却将儒子左手一推,推出三丈之外,喝道:“少装好人!为兄落到今日田地,全拜你所赐!”又纵身上前,一掌压向儒子脑门。
儒子茫然不解,也不加抗拒,唯恐治子尚未知晓玄冥教的野心,危难中仍是说道:“黑白阴阳王素有吞并天下之心,一统六界之志,此番处心积虑,意在争夺本门心法和收复儒道两门,兄长一时被奸邪蒙蔽……”
治子突然收住掌势,双眼怒瞪儒子,吼道:“儒子,事到如今,你仍是滥作好人!将自己的罪状推得一干二净!你表面上是个浮动无状的浪子,内心打的全是鬼主意。
“你表面假装心性淡泊,毫无大志,暗地里却处处与我争雄,教人不得不防。为兄素得儒门君子之道,并蒙众长老和庸公青眼有加,得传君子剑,自修炼君子剑道以来,为人处事,无一不符君子之道。
“而你偏作小人一套,私下藏酒,误入琴道,行事偏颇乖张,教导后辈诸子又是些邪门歪道,哪里有半点儒门君子之风?你天生轻薄浪**、浮行无道,却偏偏觊觎儒门掌教之位,掌门岂可落入你这浪子之手?”他一面说,一面催加掌力,恨不得将儒子击毙掌底之下。
儒子叹道:“正如兄长所言,儒子天生轻薄浪**、浮行无道,乃闲云野鹤之人。如此之人,岂会心慕儒门掌教之位?儒子素无与兄长争雄之心,兄长又何必防范儒子?非但无争雄之心,心中且怀疑,这不问世间疾苦一味的修仙未必是对。”
治子道:“收起你的假仁假义。你终究是动了凡心,你想济民救世,若是无权无势,如何能做到?因此,你对掌教之位动了心而不自知!”突然“啊!”的一声,神情悲苦,显然自是身中黑白阴阳散又强行运功,此时已游移至心脉。
儒子再也顾不得治子抗拒,一掌抵住其后心,潜运内力,一股奇大的力道应念而生,涌入治子经脉中,却听得治子又是“啊!”的一声,浑身上下如触电一般抽搐。
木青牙哈哈大笑道:“儒兄弟,你心忧兄长之毒,纵然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这份手足之情令人叹服。只可惜你此时全身上下的内力尽是妖邪一路,纵然有心相救,亦是无能为力。”
儒子颓然作罢,知木青牙所言不爽。
木青牙又道:“君子有成人之美,我们这些邪魔外道却只会乘人之危。你若是能心悦诚服说出儒门心法,并随木某人走一趟,木某人立马解开治子身上的毒,如何?”
儒子心有所动,眼见兄长身遭苦刑,不忍袖手,说道:“木兄当真言而有信?”治子却突然斥责道:“儒子!你若将儒门心法外传,你便当真是儒门的罪人,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儒门列祖列宗?为兄虽然不肖,却决不会做出背叛儒门的事来!难道你要为我而背叛儒门?”
樊正名道:“你对本门后辈诸子落毒,此举与背叛儒门何异?”
治子道:“不错!后辈小子身上的奇毒是我下的,但我并无加害他们之心,因为我已有解药在手。”
樊正名道:“当真是笑话奇谈,你左手下毒,右手奉上解药,难道你想在后辈小子身上试毒不成?”自觉此举太过荒唐,不可理喻。
时习之道:“如今流民闯入桃源,你窝藏慕容妖女之罪可免,但毒害后辈诸子和杀害同门,均是死罪,咱们儒门上下亦不能再推你为掌教。幸亏儒子医术精湛,否则咱们儒门就此……”说到这里,泣不成声。
他一面流泪,一面看着儒子,忽有所悟,突然叫道:“怪不得,怪不得!你落毒加害后辈诸子,是想借此来消耗儒子的内力,有心为难儒子!”
治子默然不语,随即又是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
儒子心有不忍,却苦于束手无策。
便在此时,人群中一女子冷冷的问道:“木青牙,我吩咐你做的事,还未办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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