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粒好半天才确信自己是真的看到林寂了,他就站在自己面前。
吕粒不吭声的看着林寂,今天一直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几丝鲜活气儿。
林寂看清这种状态下的吕粒,他无声的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心口一抽一抽地疼。
他还没开口,吕国伟已经走了过来,林寂看向吕粒的关切目光被隔开,他只好转而先看着吕国伟。
两个人站在一起说着话。
吕粒回过神来时,刚好听到林寂在对老爸说,回奉天的车子已经准备好,就等在殡仪馆的停车场。
“谢谢,谢谢。”吕国伟连声道谢后,转头看向女儿。
吕粒不清楚父亲口中的谢谢是因为什么,眼神又迷惘起来。
“不用客气,准备什么时候出发。”林寂淡淡回了吕国伟,眼神一直朝着吕粒那边看,他时间很有限,也不知道稍后能留给吕粒的时间有多少。
“吃过午饭就走,按本地的规矩,我们要给今天来的人准备豆腐宴,你也要来。”吕国伟这句说的极为诚恳。
“林寂。”
还没等林寂回答吕国伟,吕粒突然冲他喊了一声,林寂冲吕国伟微微一颔首,脚下已经朝着吕粒大步走过去。
吕粒盯着林寂走过来的每一个动作,等看到他的目光终于稳稳落进自己眼睛里时……刹那间,她泪湿眼眶。
一个念头从林寂心头窜起,他不想离开眼前这个泪眼婆娑的女孩,舍不得。
林寂很少有这种不舍得离开的感受,至少近十年的生活里几乎没有过几次。可是在豆腐宴上接到提醒他即将出发的电话时,这种感觉分外强烈。
“你要走了吧,我送你。”坐在身边的吕粒,说着就站起身。
林寂和她一起走到饭店外面,街对面停着一辆浑身灰尘的黑色越野车,看见林寂出现,副驾位置的车窗缓缓摇了下来。
“我都不知道老爸什么时候联系过你,谢谢。”吕粒看了眼车窗里露出来的模糊面孔,低声跟林寂说着话。
刚才吃饭的时候,林寂跟她说了吕国伟找他帮忙联系车送贺临西骨灰返回奉天的事情,吕粒这才知道林寂出现在老妈葬礼上的原因。
“回去之后,还回来这边吗?”林寂不知道吕粒目前的状态,还能不能在摄制组坚持下去。
吕粒抿了下嘴唇,“不知道,我还没认真想过这个,回去先把妈妈安顿好,我现在能顾得上的只有这个。”
林寂没再问别的,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距离出发只剩十分钟了。
“你呢,你还会回这边吗?”吕粒瞧着林寂低头查看时间的模样,问道。
林寂侧头看着吕粒,“会的,那边……用的时间不会太长,我会回来继续壁画
吕粒弯一弯唇角,“那挺好。”
运到新址那边重新复原的工作。”
她同时在心里想,要是老妈没出事的话,应该也会继续到天乐宫搬迁后的新址继续跟拍记录,可是……没有这种可能了。
微微闭了下眼,不能想起老妈工作时的样子,一想就觉得喘不过气心口疼……再睁开眼时,吕粒一点没感觉到,她这么会儿心里活动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足足七分钟。
林寂一直安静的看着吕粒微闭双眼的样子,猜她是想到了贺临西,见到吕粒面色很平静就没打断,任由本就不多的十分钟就这么过去了一大半。
看见吕粒睁开眼,他才轻声说了句要走了,听完吕粒一句再见后,他转头朝街对面那辆越野车走过去,再没回过头。
——
两个月后。
连续吃了半个月外卖的吕粒终于受不了,她扣上棒球帽戴上遮住大半张脸的口罩去了菜市场,准备自己下厨。
回到奉天,给贺临西办好下葬的一系列事情后,吕粒没再回七宝镇的摄制组继续工作,也拒绝了吕国伟想带她去客栈住一段的建议,就一个人住在家里写论文。
可是断断续续写了一个月,只留下两千多字。
几天前,她从许卫那里知道天乐宫的搬迁已经基本完成,目前只余下一些收尾的工作,原本一切都挺顺利的,可是那些切割之后运到新址准备重新复原的壁画,却出了大事。
无极殿里的壁画切割装箱运到新址后,就一直没动过,直到正式开始复原了才去开箱查验,结果清点时发现,壁画最重要的部分竟然缺失了六块!
吕粒当时一听,立马就想到是不是丢了西墙上最精彩的那部分,就是描绘东王公和西王母夫妇脸部的那部分,许卫给了她肯定的答复。
那可是无极殿壁画最精华的部分。
许卫还告诉她,搬迁小组报警后很快确认,那六块壁画是被盗了。
警方和文物主管部门很快组成了专案组进行调查,现在天乐宫新址人心惶惶,摄制组这边也正被警方调查呢。
吕粒听着许卫的讲述,好几次都想打断他问一件事,可每次又都忍了回去没说出口,她就是想问一下林寂,问他是不是回了搬迁小组。
自从七宝镇分别后,他们再也没联系过。贺临西下葬那天,吕粒实在忍不住给林寂发了条微信,告诉他老妈已经下葬,结果林寂一直没回复,她也就再没主动联络过。从北极圈回过时的那种感觉,又来了。
就这么过了两个月。
这段日子,许卫隔几天就会主动联系一下吕粒,问问她的近况,也跟她说说摄制组的事,可始终没提过林寂半个字。直到最近这次说完壁画被盗的事情后,许卫终于提起了。
吕粒心头一紧,抿紧嘴唇等着往下听。
许卫说,林寂听说壁画被盗的事情后给他打了电话,这是林寂离开两个月后头一次出现,两个人半夜里聊了好久。
听许卫的意思,林寂应该并没像他自己说的回了搬迁小组,不清楚是那件事还没处理完,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吕粒拿手机扫码支付了菜钱后往回走,到家就把静音状态的手机扔在沙发上,进了厨房摘菜准备做饭。
很快准备就绪,锅里的油也烧热了,吕粒把切好的青笋片下锅,滋滋几声后,油滴突然飞溅,吕粒本能拿着铲子往后一缩躲避,嘴里轻声喊了句,“老爸,救命……”
喊完了马上反应过来,老爸根本不在这个家里,这个家里只有她自己。
从厨房端菜到餐桌时,吕粒习惯性看了眼客厅一角摆着老妈遗像的地方,她搁下菜饭坐好,开始对着贺临西遗像念叨,“我今天没吃外卖,跟你说件事,搬迁小组那边的,无极殿里的壁画丢了几块……”
等她断断续续讲完吃完后,开始隐隐觉得自己喉咙有些疼,等去厨房洗碗筷时,胃也开始翻腾起来。
到了半夜一点多,吕粒确定自己是发烧了,胃也始终隐隐作痛着。
挣扎着爬起来找药,可家里的退烧药和胃药全都过期很久了,吕粒只好喝了口水倒在沙发上,拿起手机给同学发了求救微信后,就控制不住眼皮昏睡过去。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吕粒醒了过来,她迷迷糊糊准备起来,一动弹才发觉身上盖了条毯子,可她明明记得自己什么都没盖就躺下的。
浑身都疼,身上的睡衣裤被汗水弄得半湿特别不舒服,吕粒一边摸着自己额头一边晃悠着往卫生间走,心里想着同学居然没来救她,真不够意思。
等她拿着手机坐到马桶上,点开微信一看,傻眼了。
她那条求救微信发错了,并没发送给同学,而是……吕粒盯着林寂的微信头像直眨眼,怎么就发给他了。
自己明明记得是发给同学的。
虽然林寂并没回复,可是这时候撤回已经没用,吕粒郁闷的骂了一句把手机搁在一边,坐在马桶上半天愣神。
都说一个人时最怕生病,吕粒这会儿算是深刻体验到了。
其实这种情况她过去不是没经历过,但这次却格外觉得孤独难受。吕粒自我分析,这应该是失去亲人后的应激反应,身体大脑会把各种情绪感受自动加倍放大加强。
她突然很想知道,林寂两年前失去未婚妻白警官时,是不是也跟她一样经历过眼前这些困局。
那段时间他是怎么熬过去的。
不要想这个男人,别想……吕粒在心里告诫自己。
她走出卫生间,准备出门买药自救时,才发觉自己两条腿一直在抖,头晕目眩到不敢完全睁开眼了,只好站在房门口扶着玄关的柜子闭上眼,考虑要不要给同学重新发求救微信。
可还没决定,家里门铃被人摁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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