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卓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这背后之人费了这么大劲,先后斩杀圆济、彭镇、顾知远,制造出了这么大的江湖骇闻,一定是有所企图的。天下熙熙攘攘,无非名利两字,谁能从这三人的死中寻得最大利益,谁就最有可能是幕后黑手。
那谁能从三大派二号人物的死中获得最大的利益呢?
首先便是各门各派的掌门人和三号实权人物,他们或为了巩固地位或为了上位都有可能诛杀二号人物。
少林寺的方丈是成无大师,少林成字辈正僧,若是从正俗之争来说,他确有斩杀圆济的可能,但成无老迈少林寺内的大小事物早就交给了圆济,显然是想将圆济作为接班人培养,此时杀圆济不是要将少林寺重新推向动**边缘,这种事成无大师应该做不出来。那是三号人物要上位夺权?除了成无、圆济,燕卓对少林寺其它首座高僧知道的不多,一时也无从查起。
又想丐帮,丐帮帮主是自家大哥,手下几位堂主呢武功又逊于彭镇,好像也没有线索。
再想白云国,罗傲为人小肚鸡肠,如果说他因为顾知远声名日省杀了顾知远倒有四五分可能,而且顾知远手下的罗家人也不一定看他顺眼,也有可能斩杀顾知远。可白云国远在江左之南,从他们那追寻线索可太难喽。
燕卓鼻头冒汗,这似乎是已成了一个死局,而能解开这个死局的恐怕只有下落不明的彭有仁了。想到这,他不由垂头叹气,一双眼睛看着地面落在一众丐帮弟子的布鞋上面。
忽地,他猛地抬头看向吴三省,开口问道:“吴长老,彭副掌的家里可曾留有脚印?这几天夜里湿气都重,土石松软,杀手和彭有仁应该会留下痕迹吧。”
吴三省一愣,没想到燕卓竟会想到此事,他本来只想试探一下燕卓是否和彭镇之事有牵连,没想让燕卓参与,但想到燕卓和帮主之间关系,他决心还是告诉燕卓:“燕少侠,这件事本是丐帮帮内的事,本不想劳烦少侠,不过想着少侠为人仗义,又和我家帮主是结拜兄弟,还请少侠助丐帮一臂之力。”
燕卓听吴三省所说,也猜到了这老小子的心事,他不喜欢这般思虑周全的人,但想到乔振岳,他还是答应了下来:“燕某愿助一臂之力。”
吴三省点了点头道:“彭家确实有一些脚印,不过杀手和彭副掌的脚印相互踩踏,只留下杀手的半只脚印还算清楚,其它都重叠在一起。另外,在彭镇书房外的庭院还有一个完整的脚印。”
“一个完整的脚印?”燕卓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彭副掌的庭院有多少宽窄。”
吴三省点了点头,开口道:“没错,只有一个完整的脚印,庭院长三丈,宽五丈,脚印打横,房檐和老树上也不见痕迹,刺客一步跨过五丈,轻功之高可见一斑。”
燕卓看向吴三省,问道:“吴长老一步可跨多远?”
吴三省一愣,回答道:“两丈有余。”
燕卓又看向沈通,问道:“沈长老一步可跨多远?”
“不到三丈。”沈通答道,“燕少侠问这个是何意,我们的武功比彭老哥还略逊一分,自然是更不敌那杀手。”
燕卓看向这沈通,确实是一副忠厚长者的模样,心中不由多了几分亲近,开口道:“沈长老过谦了,不要说两位长老,燕某也到不了这一步五丈的功力。”
沈通浓眉一皱,惊道:“难道这人比燕少侠武功还高?”
燕卓看向沈通一笑,又将目光看向吴三省,却见他神色如常,并无半点惊讶之色,猜想他早就知道其中的缘由:“也可能,不过我猜想可能是因为落叶挡住脚印。”
沈通沮丧道:“那…这个线索岂不是没用了?”
“也不能说没用,只要有脚印就有线索。”燕卓将目光看向吴三省,“我猜吴长老已经派人搜寻相关的线索了吧?”
吴三省一脸错愕,随后尴尬一笑道:“到底是瞒不过燕少侠的眼睛,那两只脚印确实有古怪之处,他们虽在大小上有差异,但那鞋底的图案却都是相同,都画有一只幼麒的图案。”
“幼麒?”
“没错,幼麒。”吴三省点头,“而且他们的脚尖处应该是有铁坠,那后院的脚印前掌明显更深一些。所以,我一开始猜想应该是江左的内卫所为,也只有他们才有这种制式的靴子。”
燕卓摇了摇头,道:“不是江左的内卫,他们没有这种靴子。对了,刚才那关长云不是死在了厕所里,他的靴子是什么样子的?”
“已经查过了,他的靴子没有幼麒的图案。”吴三省开口道。
燕卓点点头,心中确实奇到,明明刚才那汇报的弟子就在自己眼前,也没有说关长云靴子的事情,吴三省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暗语?想到这,他心里不由对这吴三省又疏远了几分,一千多个心眼子,和这种人相处是真累!
“吴长老、沈长老,现在也只能沿着这幼麒的线索调查了,不过燕某有一事要说。”燕卓神情一凛,“乔大哥还没回来,两位长老还要注意那些有心之人。”
正如燕卓所说,丐帮帮主乔振岳还没回来,丐帮上下没人主持大局,又因为彭副掌的事情人心惶惶,是一片混乱。
近江城里有不少从江左境内逃窜出来的江湖草莽,他们平日里打家劫舍、贩卖私盐,做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他们一看丐帮有乱,加之有江左奸细从中挑拨,勾结起四五百人的队伍就准备伺机而动,夺得近江城再投奔江左,换个乌纱帽戴戴。
这群人为首的名叫钱大勇,绰号“蹿山豹”,使着一把九环刀,到江左之前是江左蒙山上的山匪头子。
钱大勇肩上扛着九环刀,一条腿踩在椅子上,满嘴酒气地指着一旁一个瘦脸汉子骂道:“他娘的,丐帮有什么好怕的,副掌门都让人杀了,别罗里吧嗦的,就今天,他娘的,天一黑,老子就带人冲进丐帮的堂口,谁要是敢拦老子,我他娘的就给他砍成八半!”
他的一众弟兄围着他,脸上也是一脸酒红,笑哄哄道:“大哥说得真他娘对,一群乞丐罢了,咱们杀了他们,占住近江城,咱们也开门立派,整个蹿山帮,大哥就是帮主。”
众人闻言,又是干了一碗,笑作了一团。
那瘦脸汉子看着眼前一群醉汉,只能讪笑道:“钱大哥说得对,那咱们就今晚行动,杀他娘的一个昏天黑地!”
“对!混天黑地,血雨…血雨啥风来着?哦,血雨黑风!”钱大勇将九环大刀砸在地上,铁环哗啦啦作响,极为霸道威风。
一众小弟齐声喊道:“杀他娘的昏天黑地,血雨黑风!”
瘦脸汉子一脸黑线,只得赔上一个笑脸,又送上一坛好酒和两条羊腿,待这一众人吃得兴起后,摸摸转身离开,心道:乌合之众,不过能制造一些混乱也是好的,草芥就该发挥些草芥的作用。
他这般想着,走出钱大勇的落脚地,一点身影是越走越远,只留下一排孤单的脚印。那脚印上一只幼麒呲着利齿,凌厉且张扬。
日落,酒未醒。
钱大勇将九环刀一抡扛在肩上,哗啦啦的响声甚是悦耳。他喜欢听这声音,这也是他选九环刀作为自己兵刃的原因。
不过,若是别人问他这九环刀的来历,他总会故作深沉道:“听到这铁环的声音了吗?这都是我刀下亡魂的哀鸣,这一个铁环就是十条人命,我这不光是利器,还是沾了血的厉器!”
他将九环刀扛在肩上,看着眼前正呼呼大睡的手下,开口喝道:“都起来,天黑了,咱们要干活了!”
那一众手下,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自己的大哥道:“老大,还早,咱们再睡会。”
钱大勇将九环刀又是一抡砸在地上,大喝道:“人无信不…不啥来着?人无信不行,咱们出来混靠的就是信用,说是今晚上打丐帮就是今晚上打。”
他那一众手下被九环刀的声音吓得一激灵,又听大哥如此说只能起身抄起家伙。
钱大勇见众兄弟都已起身,又倒了一碗烈酒道:“来兄弟们再喝上一碗透一透,喝完了咱们就要办大事!”
海碗盖过脑袋,喉结涌动,酒入烈肠后,一声脆响,海碗碎了一地。
钱大勇带着一众兄弟风风火火地奔向连江城的丐帮堂口,一路上他们摇旗呐喊,嘴里喊着各种杂乱的口号。
“杀啊!”“干啊!”“他娘的,杀了他们。”“忠肝义胆,替天行道!”“升官发财,娶寡妇!”
丐帮眼线听着这一群醉汉云里雾里的口号,也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只得先向堂口汇报,有一群醉汉要到堂口不知要做什么。
沈通、吴三省、燕卓三人正在堂口吃饭,听到手下汇报也没想着他们敢冲击丐帮堂口,只觉得他们是想来套近乎,求个照顾,于是便派了一个七袋弟子去招呼钱大勇等人。
那七袋袋子听令早早就站在门口等候钱大勇等人。而那钱大勇到了一看丐帮早有准备,也是不怵,直接放话道:“老子是钱大勇,江左蒙山人,绰号蹿山豹,来拜会拜会丐帮。”
那七袋弟子见钱大勇如此不知礼数,眉头一皱,但想着他模样粗鄙,显然是山匪流寇之辈,不知礼数也算正常,便开口道:“钱大哥,久仰久仰,不知钱大哥到丐帮有何贵干?”
“贵干?”钱大勇眉头一皱“贵干是啥?贵的我不干,没钱,我只干便宜的。呸呸呸,少他娘的废话,老子是来打近江城的,识相的就给老子滚远点,不然老子的九环刀可不吃素!”
那七袋弟子听着钱大勇所说一愣,怔道:“你说什么?”
钱大勇“呸”的一声吐了一口唾沫:“妈的,老子最烦废话,你和老子的刀说吧。”说罢,他挥起大刀带着一众弟兄便是朝着堂内冲去。
那七袋弟子和守门弟子显然没想到会有如此变化,一个愣神间,钱大勇就蹿到近前,乱刀之下,守门弟子是当场毙命。
那七袋弟子武功不弱,是边打边退,向着堂内呼救。
“快来人,有歹人!”
燕卓、沈通、吴三省很快便听到喊声,寻声奔去。只见大堂各处,刀光闪动,堂内的丐帮弟子已和钱大勇的弟兄们战成一团。
钱大勇的弟兄都是山匪流寇,武功虽低,但人数众多,而丐帮堂口里只有五十多名弟子,一对一倒是不怕,但人数一多便招架不住,死伤颇多。
沈通、吴三省见状,纷纷出手,沈通使着一手莲花掌,掌出如莲花绽放,飘忽不定,灵动非常,一出手便击倒三四名流寇。而吴三省出手则更为狠辣,哭丧棒一出,带起棍风是如泣如诉,几个回合间便连毙五人,哭丧也变成了报丧。
沈、吴两人武功虽强,但也是架不住流寇人多,一旦被围了,招架起来也是颇为费力。
燕卓看着沈、吴两人出手也控制不住局面,眼睛在人群中一扫,正看见那钱大勇挥着九环刀是威风凛凛。燕卓脚下一点,跃过一众人,正落在钱大勇眼前。
钱大勇见面前来人,脚尖在刀身上一踢,顺势就是一个上癖。
燕卓稍稍向后一仰,躲过这一刀,手腕翻起一掌,横扫钱大勇肋下。他这一掌并未用全力,只想出手试探钱大勇功力,看他是否和那黑衣刀客有没有关系。
他这一掌虽未使出全力,但钱大勇接了这一掌是直接“哎哟”了一声倒在地上,手中九环刀也是坠在地上,哗啦作响。
燕卓眉头一皱,显然是没想到这人是毫无内功根基,开口问道:“你不会内功?”
钱大勇仍是不怵,开口骂道:“他娘的,什么内功外功,老子的九环刀下有九十多个亡魂,啥攻都不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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