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周这人都级别副总了,也够坏的。
是怕廖驰和小穗两个人让他吃亏还是怎的,访谈而已,还拉上了能言善辩的销售总监老李。
寻常的问题,都被老李拦了下来,巴拉巴拉地东扯一通西扯一通。
谁也没开摄像头,小穗面前是一片漆黑的屏幕,上面映出自己百无聊赖的影子。
半个钟头还没聊到核心,泛泛而谈的话密。
廖驰按兵不动,小穗瞅个空子,先往回扯。
“所以,照您所说,业内的交易这么火热,动辄上亿美金,那我们是否遗憾在投资并购这方面行动太晚,错过了很多优秀的公司呢?”
比起线上的几个人,她这个直球踢得颇有些顾头不顾尾,也不怕自己后院着火。
老李马上回:“祝小姐是个爽快人。不过遗憾不遗憾,就要问我们廖总了。”
他管投资,他不发力,别人谁敢当面评价他失职。
廖驰顺着小穗说:“没关系,大家开诚布公地从业务的角度说,今天我们会议的目的就是交流下一步投资部的定位。”
老李停住,周望川说得平实多了:“我们曾经在市场上碰到过合适的初创公司和团队,规模小但可以弥补我们的短板。以前我们没这个实力,现阶段如果出现合适的外部标的,我认为可以考虑。”
“以前没有投,您觉得困难在哪里?”
“资金。一方面市面溢价太高,另一方面我们没有豪掷千金的魄力。
小穗抛出问题:“现在,公司应该有这个预算,对吗?”
廖驰:“应该是应该,但资金从哪里来?销售挣钱没错,这几年研发投了多少钱,大家也都明白。”
“研发是吞金兽,这一点大家公认。所以,外部融资很重要。”
小穗好不容易在廖驰的配合主导了话题,刚要铺开来一说,就听周望川那边突兀地cue她。
“你以前在投行,是做什么行业的?”
“TMT行业的企业,我做过很多。”
“比如?”
“软件,互联网,电商等等知名企业。”
线上传来老李的嗤笑声。
“这些和我们行业有什么可比性!”老李夸张地问,“二十一世纪,比石油还金贵的是什么?是芯片!”
“行业没有……”
“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我知道。”
老李接话茬,“但有技术含量高低和开发复杂性的差别,这你得承认吧?”
承认什么,小穗被他讥讽的话外音说得有点恼,好像她是个百分百的门外汉一样。
也学他挑起话尾,道:“那是你们的傲慢。硬件之外有软件,软件之外有基础设施、应用平台,难道别人不复杂?不需要劳心劳力?”
“要论核心和稀缺,根本不是一个水平!”
行业和企业见得多了,小穗不觉得哪个无可取代,立刻回击。
“稀缺才更不应该固步自封、孤芳自赏,无论是什么行业,只有放在产业链里才有价值。”
老李并非真要和她吵,见她冲锋枪似的开炮,脾气收得极快。
“切,要不是看你成语用的溜,我还真得和你掰扯到底!不过,我这人从不和美女吵架,显得我多不怜香惜玉似的。”
小穗脑子里弦一紧,糟糕,被这两个老狐狸一唱一和的,带跑题了。
她很快也收住:“以我做过这几个行业的经验,传统行业依赖于内生式增长,而新兴产业更依赖于外沿的并购式增长,因为技术经验和能力的积累太慢了。我们的case,是完全相通的道理。”
廖驰同意:“我们的增长靠内生还是并购?至少要并行之。”
“对应到我们投资部,还是要出去融资。”
“对。找钱,还是当前的首要任务。”
“剩下的问题就是,Old Money 还是New Money,贵的钱还是便宜的钱。”
一唱一和,她也会,顺水推舟地配合廖驰往深处引导呗。别太直白就行。
“还有已经做过的几轮融资,不能干放着不理。投资人的预期一般都比较高,他们需要出路。”
前两天廖驰说他很发愁,C轮融完不久,第一轮的基金已经坐不住了,差点趁假期去他家里堵他。
老李:“……我看时间差不多,不然我们就……”
周望川素来不喜兜圈子,这也是他和廖驰不是一类人的差别之一。
听到这里,对他们的话题走向已是了然于胸。
“你们还是想推上市,对吗?”
小穗和廖驰相继下线,页面上只剩下老李和周望川。
“老大,你揭什么底牌啊?他们想说,让他们自己圆去……”
“饭还没吃,没那个时间和他们磨叽。”
气势上已经被人占了上风,还要任他们搭台唱戏?
老李幽幽地说:“是啊,廖总不着急,祝小姐姐拐着弯地往回绕。人家这配合打的……”
“很默契。”
“前两天我听说,她和几个部门经理访谈,被怼得找不到东南西北,小白兔进了狼窝一样!”
老李嘿嘿笑,“我还说,廖总真是无情,看来对她也不怎么样,一点不怕她被啃的骨头都不剩。”
“她什么反应?”
“服软呗!就像今天,吵肯定不吵起来。”
老李以为这下有热闹看,结果一场一场,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碰到硬气的不说话,碰到好捏的她就顶几句。现在的小姑娘真了不得,肚子里都是心眼,鬼灵鬼灵的!”
周望川沉吟了一会,这位新人的心计,在他这当然不够看的。
几次交谈能看出人的大致性格,沟通的技巧是有的,但也直爽敢言,不是老谋深算的虚伪。
“心态稳的人,不会被几句话打回去。”周望川说,“有些话,她讲得没毛病。我们拘在一个圈里久了,跳出来看看,很有必要。”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廖驰打的不外乎是这个主意,而且,还找了个很会念经的帮手。
“老大,你被说动了?”
“当然不。”
“我就说嘛,糖衣炮弹放您这不管用!”老李咂咂嘴,“廖总未必不是存心……”
他言语未尽,不好往下说。周望川问:“存心什么?”
“美人计啊!”
周望川在那头没说话。上次从工作小群里新学了个词,叫“颜值扛打”,说的就是这位新人。
但以他对廖驰的了解,看着好脾气,骨子里尽是世家子弟的清高。
“不至于。”
“是啊,那是他不了解您。”
老李说得停不下来,一到过年几个亲近的下属都替他着急,他也不怕老板烦,嘴里叨叨。
“万年不近女色,清心寡欲得和唐僧似的。哪个白兔精来了,也使不上劲啊……”
会上虽然谈的不愉快,廖驰被隔离的事几个高层都知情,快结束时周望川随口关心了句。
“酒店条件还可以?”
“凑合吧。房间小一点,东西旧一点,也够用。”
“比平时肯定艰苦,忍一忍吧。”周望川说,“那家酒店我正好有个认识的人,缺什么东西和我说。”
廖驰停顿:“老廖拜托你了?”
“简单说了说。”
一猜就是。他爸在国外养病,还不忘把触角伸回国内,没事也要搞点事出来。
他一个大男人,至于生活不能自理?
会后,周望川还是把酒店大堂经理的电话发了过来,廖驰看都没看,直接给删了。
因为——没什么艰苦的,方丛在,都搞得定。
打一刚来,她放下行李,就把房间整个角角落落都清扫了一遍。
洗手间刷一遍,地板擦一遍,家具抹一遍。如果不是明天晒不干,床单被套她肯定也要重新洗一遍。
她是个劳碌命,爱干净,任劳任怨地收拾房间,干活从无二话。
还不落好。廖驰一看电话进来,颐指气使地指挥她:“我的行李,也收拾一下。”
光他的几大箱衣服,就挂满了两排衣柜,还没挂完。
幸好方丛拿来的都是休闲装,团在箱子里问题不大,皱一点而已。
廖驰大剌剌地坐在窗前抽烟,电话讲个没完,脚下星星点点地洒了不少烟灰,还是要她清扫。
中午,服务员送餐到门口,敲完门人远远地走了,不能和客人有直接接触。
方丛又收拾桌子,从餐车上取下盘子,铺餐巾,伺候完人面对面地坐下来,一口也吃不下了。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避免大眼瞪小眼的方法,只有——工作。
晚上,他开完会八点多,她回完邮件九点多。两人轮流洗漱,心里都在琢磨一个问题。
——夜里怎么睡?
这一天过得特别不自在,她后悔,他烦躁,别扭着谁也不怎么搭理对方。
方丛心累身体累,从**扯了枕头,又从柜子里拿出厚毛毯,主动去睡沙发。
廖驰从洗手间出来,冷眼看她忙活,直到睡前一句话没说。
他一个人躺在两米宽的大**,翻来覆去烙饼似的睡不着,快十二点,又开了床头灯,打开手机看球赛重播。
方丛早困得不行,她太疲倦了,被灯光一晃,翻身面朝里陷在沙发一角,很快又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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