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吱呀作响的破堂屋门,一阵挟带着恶臭味道的冷风迎面扑来,我屏紧呼吸,将灌有动物血的水枪横在胸前,一小步一小步地往里挪动。他家的堂屋是三间相通的,由于窗户窄小,显得屋内空洞洞的,阴暗且潮湿。对着门的墙根下有一张供桌,上面摆放着几块相框,别着死人的黑白遗像。
如果多个心留意遗像的话,就会发现上面的眼珠子总是在盯着人看,无论你怎么挪动位置,只要你能看见它,它就正在瞧着你。去到了别人家,若发现已故者的遗像,没事儿不要盯着看,万一照片上的人突然对你笑了,那就糟糕了,不是死者纠缠上你,就是预示着你即将面临死亡了。
遗像这东西确实很奇怪,算是不祥之物吧!是人在弥留之际照的相片。人在快死的时候,魂魄有些游离于躯体,一旦用相机拍摄的话,容易将魄给摄入一部分。
通常人有三魂七魄,其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
大多遗像里都留驻着已逝故人的精、英两魄。因为人在临死之前拍遗像的时候,最容易将这两魄给摄进去。如果在大晚上撞见遗像,应该赶紧挪开目光不要看它,最好拿一块镜子走过去,将它给反扣在镜面之上。
扫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白毛尸,我来到一张床前。
**躺着一个干枯的老太太,恶臭之味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想必是屙裤子里面了。她也在看着我,圆瞪着浑黄的眼珠子,透露着警惕和敌意。她就是马金锁的老母亲,以前见过,不知咋的突然就瘫痪了。我问她有没有见到两个长白毛的东西。她说白猴子是国家保护动物,不能让我给抓走。
我不禁哑然失笑了,又掏出镜子照起来,见有一朵头发翘了起来,便再掏出木梳,一边梳着一边问她:“白猴子在哪?”她问我:“俺要说出来有啥好处?”我甩动了一下披肩长发,再次莞尔一笑,指了指她的头上:“你的帽子该换个了,我回去给你买个新帽子送来!”
她的头上戴着一顶棕色平底锅一样的帽子,上面镶着一块铜板大小的黄色玉扣,再看看她**在被子之外的半截子衣服和衣领,俨然属于古代人穿的服饰。
虽然她穿得奇怪,但我并没有问她为何要穿成这样。
老太太笑了,露出没齿的牙龈,摇摇头说:“不行,俺这帽子可值钱着呢,你买不到比这更好的!”我哦了一声,点了根烟叼在嘴里,装作不经意地往她脸上一吐,问道:“那你想要啥?直接说吧!”她指着我手里的水枪说:“这东西让我玩玩!”
“这是小孩子的玩意儿,你这么大个人了,还玩这个?”我不想把水枪给她,这东西现在可是防身用的。
“俺就要玩这个,不让玩就算了,立马给俺滚出去!”老太太很是坚持,还发怒了。
犹豫了一下,我把水枪递给了她。
老太太接过水枪后,就掀开了被子,露出了一个伏趴在**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头上有两只马尾辫,见她穿的衣服,我便认得是昨天晚上用木棍戳死尸脸的那位。
“这是徐老三家的孩子,你带去吧!”老太太说着,拉了一把小女孩。
小女孩慢慢抬起头望向我。
我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只见她的脸上长满了灰色的毛。
是灰毛尸!
比白毛尸要高出一个等级,但要厉害数倍的灰毛尸。
“昨天晚上见她时候还没长毛,怎么这么快就成灰毛尸了?就算是由白毛尸变成灰毛尸的话,最少也得半年吧!”我按捺住心惊,问老太太。
这老太太绝对不简单,昨天晚上这女孩的影子形状就是她这种装扮。刚才我往她脸上吐了一口烟雾,是为了测试她到底有没有呼吸。烟雾到了她面前只会慢慢地扩散,而并没有被她吸过去,便证明了她是没有呼吸的。
“谁说毛尸不能用剃须刀把身上的毛给刮了去!一旦刮干净了毛,是尸体还是人,若不通过看影子的话,恐怕你也分不清楚了吧!”老太太阴柔狡诈地笑着,用水枪瞄准了我。
嗖嗖两声,两股血箭射过来了。我躲闪不及,被喷了一脸,顿时手慌脚乱。
这可真狼狈。
我往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腥臭难闻,令人作呕,急忙掏出一团卫生纸拭擦着。
“你到底是啥东西?竟然连黑毛动物血也不害怕!”老太太扔了水枪,一脸狐疑地瞪着我。
听到这个问题,我略一怔,随即笑了起来,从包袱里掏出纸扇,呼啦一下子在胸前扔开了,一下一下地慢摇着说:“我当然是个人了!”
“哼!蒙别人行,骗不了俺,你绝对不是个人,你应该早就死了,俺怀疑你是个活尸,活尸这东西可不常有,可以说是稀罕得紧,你若真是的话,希望你好好修行,休要插手管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免得惹祸上身!”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掀开被子,从**坐起来,双脚下地,一副打算站起来的架势,又伸手拍了拍床帮子。
从床底下传来动静。
两个穿着鲜艳寿衣的白毛尸钻了出来,垂肩低首,恭恭敬敬地站在老太太旁边。正是李怀华夫妇俩。
“以后身上的毛经常要刮,出门要撑把大伞,免得让他人看出来你们没影子!不然的话,就钻进旮旯里白天别出来!”老太太左右瞄了瞄,严厉地训斥道。
李怀华夫妇点了点头。
一只耗子突然在这个时候从墙角里跑了出来,顺着桌腿爬上来,钻到了桌面上搁置着的馍筐里。
“哎哟,俺的油馍馍,快去把老鼠逮住!”老太太拍着腿急唤起来。
正在**趴伏着的灰毛尸瞬间动如脱兔,闪电一般蹿过去,跳到了桌子上,一只手往馍筐里一捞,竟然把老鼠给抓住了,一口咬下鼠头,嚼了两下就给咽了,然后用嘴堵住断口吮吸起来。
“说吧,你想咋样?”老太太指着我问道。
“井水不犯河水,行不?”实在没把握对付四个邪物,我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脚步小心翼翼地向后挪移着。
这是电影里面的情节,虽然投降是一种示弱,但我觉得这种动作很帅,就差没穿个黑色大风衣,戴个墨镜和一双黑皮手套。
我又忍不住要掏出镜子照了,可在这种情况下,我始终不敢。
老太太没有在说话,一直在冷冷地注视着我,表情十分阴鸷。
快要退到门后面时,我再也忍不住了,放下一只手伸进口袋,摸到镜子正要拽出来。想必是误会了我是要掏武器,老太太的身影突然如一阵旋风般,异常凶猛地扑了过来,抬起一脚踹在了我的胸口。
别看她一副干枯瘪相,力气可是大得很。我被跺得身体彷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疾速横飞了出去,哗啦一声撞破了门子。
就算是要从高空中坠落下来,我还是保持了一个极其优雅的姿势,就像武侠片里那样,张开双臂,做出一个大鹏展翅的造型,打算落地时再来一个漂亮的后仰翻。结果我掉到了一只大网子里,还没来得及挣扎一下,就看到一根大木桩子往我头上砸了过来。
咣的一声,颅盖上受到重创,跟爆炸了一样,震得脑子嗡嗡作响,眼前火星缭绕,眼珠子翻了翻,没能抑制住,俩腿一蹬,我昏死了过去。
醒过来时,我就在自家的**的躺着,头上绕裹了厚厚的几层纱布,还罩了个白网兜。我照着小镜子,默然地流下眼泪。坐在旁边照顾我的是王占元,他一脸的憔悴愁容,拍几下我的肩膀安慰了两句,便起身端了一碗水过来。
喝了几口水后,我不再哭了,点了根烟吸着,询问起情况。王占元把他所知道的告诉了我。原来我昏迷了有三天,李家的葬礼几天下午要撤去,李怀华夫妇的尸体也没找回来,就打算把那两座红黑棺材埋掉。
祸不单行,李家这次可倒了血霉,一连死了两个人不说,李怀华的小孙子又不见了,啥地方都找了,水井里,水坑里,连附近的河里都请人打捞了,就差掘地三尺了,还是找不到。
“二桃,还有个事儿给你说,你得帮我一下!”王占元整出一张如丧考妣般的脸,带着哭腔说道。
“啥事儿?”我一边照着镜子,一边把木梳掏出来,想梳梳头,却没地方可梳,心情快烦爆了。
“俺媳妇身上开始长毛了,还在半夜里偷吃生肉!”王占元说这些话时有些抖嗦。
“啥,有这等事儿?!”我扔掉镜子木梳,换上衣服,下床穿鞋,又不忘整理一番包袱,“走,带我看看去!”
火速来到王占元家里,在所有的房屋里都找了一通,却找不到他媳妇。今天王占元出去的时候,把大门从外面锁住了。
难道是扒墙出去了?
正在疑惑王占元媳妇去哪儿了的时候,她人却从厕所里出来了,一边抹着嘴巴一边朝我们这边走过来。当她一靠近,一股粪便独有的臭味飘扬过来,熏得我和王占元连连后退。
都这样了,纵然再傻也能想象到发生什么事情了。
令人简直无法置信。
“你进厕所干啥去了?”王占元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大喝道。
我打量着她,发现她的脖子上和手背上都长满了浓密*的两色毛,脸上虽然没见到,但应该也长了,因为有刮过的痕迹,已经露出了茬子。
“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吃了点儿屎!”王占元媳妇脸红了,脖子显得有些僵硬地朝前伸着,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了。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