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过来吻我。”◎
珩清等人为昙净看诊完毕。
照常对李少音叮嘱了两三句, 譬如让他好好休息,不要受到冲撞之类的话。
李少音嘴上嗯嗯地应了,觉得和之前说的都差不多, 没怎么注意。
送走了这尊大神以及他的三个弟子们,她赶紧把收拾炉鼎的小师妹抓住。
唐姣望了一眼天色:“这不是还很早吗?”
“早早早,你就不能跟我唠唠嗑吗?”李少音抱怨道,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照看昙净,都没怎么和人聊天,你快快收拾完你的东西,就来同我聊天,别老是想着修炼。”
唐姣说:“好吧。”
她收起春山白鹤鼎,跟李少音聊了很长时间的天。
在对话的途中, 她也知道了,原来不见踪影的风薄引和洛翦星当夜就不在合欢宗,是作为丹修出去修习了, 后来才知道闹了这么大个事情, 他们过段时间应该就回来了。
李少音聊得口干舌燥,连连喝水。
抬头一看, 天色已然沉了下来,星斗高悬,正是饮酒的好时机。
她将唐姣从屋内拉出来, 让她在亭子里等着,过了一阵子,拎了两坛酒过来。
这次李少音留了个心眼儿,确认再三拿的是桃花酿而不是千梦酒之后才过来的。
她为自己和小师妹斟上酒, 碰了碰夜光杯, 问道:“师妹是第一次喝酒吧?”
唐姣看着杯中的酒水晃晃****, 倒映出点点星宿的微光,点头,“嗯。”
“那你可以适度饮酒,我多喝点没什么,反正我最近也因为昙净的事情闷得很,这次有你陪我,我就敞开痛饮了。”李少音见她犹豫,激道,“小师妹,我问你一句!”
“师姐请说。”
“你就说,你想不想看到一向冷静自持的大师兄因为你失去理智的样子?”
“想......”
“太小声了!没有精神!根本听不见!”
“想。”
“再大点儿声!”
“想!”
“好!”李少音手一挥,豪迈道,“喝!”
再后来的事情,她就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李少音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宿醉让她头疼欲裂,嘶嘶地喘气,只觉得浑身疼痛难忍,动弹不得。
她心说,什么情况什么情况,痛的人也不该是我啊——然后紧张地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被严严实实地捆在**。
唐姣在她身边安稳地睡着,身上的衣物已经换过了。
看那尺寸,似乎并不是她自己的衣服,是李少音的衣服。
李少音震惊,质疑,不敢相信,霍然蹦起来,惊得唐姣猛地睁开眼睛。
她还迷迷糊糊的,鼻音很重地唤道:“嗯......师姐?”
李少音:“我......你......”
唐姣打了个呵欠,“你吐我身上了。”
她这时候差不多已经清醒过来了,开始帮李少音松绑。
绳索脱落,李少音扭了扭僵硬的手腕,“不会大师兄没有来接你吧?”
“来了。”唐姣说,“他倒是想接我走,就是师姐你不肯放我走。”
李少音狐疑道:“怎么可能?”
门外,似乎是听到了动静,一人轻轻敲了敲门,问道:“你醒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李少音震惊:“昙净?你你你昨天不还在昏迷吗?”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和唐姣正躺在本该是昙净修养的那张**。
唐姣说:“你昨天晚上把他从**踢下去了,头撞到地面,醒过来了。”
李少音沉默了一下,“我昨晚到底都做了什么?”
“包括但不仅限于喝上头了,非要把埋在土里的千梦酒挖出来喝,我拉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猛灌,中途大师兄过来了,帮我一起制住你,你大喝一声,一个鹞子翻身从我们臂弯间溜走了,飞檐走壁,鬼哭狼嚎,大概喊的是‘我要出家!我要出家’。”
李少音插播一句:“不可能。”
唐姣说:“这就是事实。”
她继续说道:“我们总不可能放任你不管,所以大师兄把你绑起来,运送你回屋,把你放到昙净法师的旁边,结果你一脚就把他给踢了下去!咚的一声巨响,吓了我们一跳。我赶紧把你制住,师兄去查看昙净法师的情况,那时候昙净法师已经有了要醒的征兆,我本来把你安抚好之后,也想去看一看,结果你竟然用牙咬住我的衣角不松口。”
李少音抬高音量:“不可能!”
门外的昙净声音略显疲惫:“我作证,是真的。”
唐姣说:“大师兄抽出剑欲要帮我斩断衣角......”
李少音抗议:“他怎么能这么做?”
唐姣:“我制止了。”
李少音:“还是师妹好。”
唐姣:“在我与大师兄商量的时候,你哕了一声,吐在我身上了。”
李少音:“......”
唐姣:“我们的脸色都变了,然后我说今夜我不留下照顾你是不行了......”
李少音:“求求你不要再说了!你要多少封口费我都给你!”
唐姣的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哼。
李少音忽然有种她早就在等这句话的感觉。
唐姣问:“昨夜听师姐吹嘘,饮下千梦酒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记得?”
李少音偷偷扔出去一个隔绝声音的符箓,这才顶着沉重的脑袋说道:“这怎么能叫吹嘘呢?本来就是事实,否则我也不会如此宝贝这酒了,而且基本上都是一杯就倒!”
小姑娘朝她伸手示意。
果然,在这里等着她呢!
李少音咬咬牙,心想确实是自己坏了他们的好事,只好答应。
之前柳海棠无意间喝了她半坛,还剩下一坛半,结果昨晚上又被她喝掉了半坛,如今也就剩下一坛没开封的,她答应分给唐姣一壶——说是一壶就是一壶,不能再多了!
李少音问:“你要这个做什么?”
唐姣托着下巴看她分酒,“我拿去同大师兄喝。”
李少音手一抖,险些将酒洒出来,赶紧稳住心绪,问道:“你还准备继续?”
“昨天师姐对我说的话,晚上我也想了一些。”唐姣说道,“你说得对,我现在同大师兄做的事情,也就比师兄妹要亲近一些,还远不及十分亲密的程度,我应该趁着现在将我想做的事情做了。我知晓他对我有好感,否则也不会纵容我了,但是以后若要提及这件事不好解释,所以就借酒壮胆,我假装喝一些,倒掉,实际上都灌给大师兄。”
她还有一句没说的。
那就是——此举还有一部分原因在于珩清说的话。
她虽然嘴上说着“大师兄能挤出的时间都花在我身上了”,可还是不免心虚。
她和徐沉云是如此相像,各自都有坚定的目标,都那样追逐极致的强大,正是因为太过了解,所以唐姣不能百分之百保证徐沉云真的不会为了修炼而去找别的女修双修。
或许徐沉云也无法确定她会不会这样做,所以才一一询问她双修的对象吧。
要是能找到合欢宗弟子的双修之法就好了!唐姣想,这样也不用如此弯弯绕绕。
李少音暗想,小师妹呀,这点小伎俩可能瞒不过大师兄。
不过,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让这两个都有所顾虑的人放下顾虑。
所以她没有说破,而是说:“好吧,祝你成功,我等你好消息。”
唐姣拿了那壶酒就走了。
剩下李少音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开始发愁自己和昙净之间的事。
昙净倒是很淡定,没对她昨晚上的暴行说什么。
但是,在她的预想中,昙净醒过来,阳光铺洒在床榻上,他转过头就能看到自己敛去了平日的张扬,安静地趴在他的床边小憩,因为哭泣而双眼肿胀,狼狈却有破碎的美丽,昙净必定忍不住用手轻触她的面颊,她嘤咛一声醒过来,喜悦的泪水夺眶而出——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结果昙净是被她一脚踹下床砸在地上醒过来的。
李少音想,博同情没用了,这下她得换个办法再骗昙净交出他第二个第一次了。
她这厢下了决心,那厢拎着酒壶离开的唐姣也下了决心。
回到紫照洞府,她通过玉牌联系了徐沉云。
徐沉云没让她等太久,很快接了起来。
温和低沉的声音通过神识间的连结传入了脑海,“师妹回洞府了吗?”
“刚回来——”唐姣仰面倒在柔软的被褥上,“李师姐总算是恢复清醒了。”
对方说:“辛苦了,现在累吗?”
唐姣翻了个身,“是有点。不过,我在想,明明珩真君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昙净法师受到冲击,结果昨晚上没拦住,直接看着他被李师姐踹下床,竟然还醒过来了,珩真君闻讯肯定是要再来一趟的,到时候他恐怕会大发雷霆,狠狠臭骂李师姐一顿......”
珩清发起火来谁都骂,无人可以幸免。
若是昙净来劝架,他应该会连昙净一起骂。
只是这么一想,唐姣都觉得心惊胆战。
徐沉云说:“珩真君应该也是怕昙净落下病根,李少音理亏,只能受着了。”
他又问:“听你的声音很疲惫,昨夜应该没休息好,不然今日就早些休息吧。”
唐姣抱怨道:“真是的,我说‘有点’,师兄倒也不必将我当成小孩般看待,这点累我还是能够忍受的。”
徐沉云忍不住笑了,“是吗?你昨日却对我喊累,让我饶了你。”
“昨天和今天是不一样的。”唐姣说,“不信,师兄回来之后再教教我。”
徐沉云听出她有催促之意,便说道:“好,我会早点回来的。”
感觉聊得差不多了,唐姣缓缓展开燕国的地图,露出匕首的一角,“昨夜我原本是与李师姐说许久不见喝点酒,也说让我这个没喝过酒的人尝尝。结果呢,酒都被她喝去了,我是没怎么尝到,今天我回来之前特地找她讨了壶酒,等练完吐息法之后再喝。”
“饮酒要适度,平时在洞府里偶饮几杯倒也罢,在外不可如此。”
徐沉云说:“不要像你李师姐那般喝得烂醉,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唐姣说:“可我都已经讨回来了,总不可能不将它喝完吧,多可惜。”
她想了想,提议道:“既然师兄不想让我多喝,就帮我分担一些,如何?”
“那到时候喝得烂醉的人或许就是我了。”
“又在开玩笑了,师兄的酒量应该很好吧?”
毕竟——当初在群门宴上的时候,唐姣清晰地从他身上嗅到了梅子酒的味道,然而徐沉云的行为举止都很清醒,包括他说话时也仍有逻辑,可见他的酒量应该很不错的。
她不知道的是,徐沉云不是酒量好,而是从来不会让自己喝到醉。
徐沉云听唐姣这样说,像是默认了一般,不再推辞,“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敲定下来,唐姣同他道别,满意地切断了联络。
这下当真是天时地利人和了。她想。
时间推移,不久后,徐沉云就从九州盟回来了,手把手继续教唐姣吐息之法,他这次当然要比昨日更加温柔耐心,细细地贴着她的耳畔夸她“做得很好”、“很不错”。
待到修习告一段落,唐姣沐浴完毕,兴致冲冲地拎起酒壶就去找徐沉云。
徐沉云正在记录吐息法的各细则,见到她来了,便搁下手中的笔。
他问道:“你想去哪里喝酒?”
原以为唐姣要说桃林、凉亭一类的地方,结果令徐沉云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毫不犹豫地回答“就在卧房里喝酒吧”,他一时有些迟疑,又听她添了一句“开窗就能赏月”。
徐沉云心中有点怀疑。
不过,毕竟邀请他的不是别人,是唐姣。
他也就看破不说破,跟着唐姣到了他以前住的卧房——如今是唐姣住的。
两人落座,徐沉云拿出没怎么用过的酒杯,正欲将手伸向那壶酒,替唐姣斟酒。
结果半道被唐姣夺了去,她动作急切,笑容却不改,“师兄坐着,我来就好。”
说完,唐姣为二人的杯子满上了酒。
美酒滑入杯中,晕开层层縠纹。
唐姣笑着与徐沉云碰了杯,将酒杯递到了唇边。
徐沉云叮嘱了一句“别喝得太急”,也就将酒杯放到了唇边,眼睫微垂。
——唐姣确实是没怎么喝过酒的,这点没有说谎。
包括她拿酒壶的动作有些生疏,以及碰杯的时候像是在照葫芦画瓢,徐沉云都看在了眼中,不过,他想,为什么自己总是觉得唐姣今夜怪怪的,就像是在隐瞒什么似的?
这酒的气息也很怪异。
尽管闻起来不甚浓烈,但只是稍微用嘴唇尝到点味道都能感觉到辛辣。
徐沉云不太喝酒,闻不出来是哪种,不过他好歹也是认真研究过如何合理避酒的,像是这种一闻就是烈酒的,他连一口都不会喝,基本上趁着对方饮酒的机会就倒掉了。
如果倒掉,对唐姣而言是不是不太好?
还是说,要告诉她李少音拿错酒了吗?
他难得因为这种小事情而犹豫了一阵子。
然后,徐沉云的余光就瞥见坐在他对面的唐姣,用袖子遮掩着偷偷倒掉了酒。
徐沉云:“......?”
她还不太擅长这个,原本是往裙角倒,不慎淌了一些在地板上。
其实,这么一点动静就足够让徐沉云察觉到了。
偏偏唐姣还不知道他已经发现了,很费力地倒掉了酒,小声松了口气,再抬头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一副微醺的模样,看到徐沉云还没喝,劝道:“师兄怎么还不喝啊?”
这就是你说的“我都已经讨回来了,总不可能不将它喝完吧,多可惜”吗?
徐沉云沉默着,抿了一口酒在口中,让嘴里沾满酒气,然后全部吐掉。
至于剩下的,趁着他用酒漱口的功夫就足以倒掉了。
所以,最后展现在唐姣面前的是他滴酒不剩的杯子,像是他一口饮尽了似的。
唐姣高高兴兴地又给二人满上。
然后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再倒掉。
如此重复了几次之后,酒壶终于见了底,整个房间内弥漫着一股酒气。
唐姣倒在桌案上呼呼大睡,徐沉云晕头转向地碰翻了酒杯,对着半空发呆。
他耐心地等着唐姣露出真面目,于是维持了这个姿势好长的时间。
又过了半晌,原本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唐姣忽然睁开眼睛,从臂弯间偷看了一眼,发现徐沉云还真是维持着原先的那个姿势,按理来说,若是他没有醉得意识模糊,应该早就过来将她抱到**了——唐姣大着胆子站起来,果然,因为她发出了动静,徐沉云的目光便放在了她身上,却没有什么反应,甚至并不惊讶她为什么忽然变得如此清醒。
看来千梦酒发挥作用了,唐姣暗喜,不枉她演了这么久!
她试着唤道:“大师兄?大师兄?你喝醉了吗?”
徐沉云头上的玉冠已是歪歪斜斜,发丝半散,眼角微红,指节撑着下颔,偏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忽地展颜而笑,冷意消散,冰雪凋融,声音浸了酒意,慵懒绵长。
“嗯?”他问,“醉?谁喝醉了?”
唐姣握拳:好耶!
她很谨慎,没有立刻进行下一步行动——毕竟徐沉云是九阶真君。
唐姣凝视着徐沉云的双眼,眸中的光芒酝酿成蜜色,轻声哄道:“你呀。”
徐沉云没想到唐姣的警惕性这么强,当那属于合欢宗秘术的媚术传达到额角之际,他差点就露出了破绽,好在唐姣这时候是站起来的,没能看到他在桌下青筋盘结的手。
为什么要对我使用媚术?
将媚术修炼到九层九大圆满的徐沉云有点惊讶。
但他还是悄无声息地将其化解了,等待唐姣接下来的举动。
然而,唐姣接下来的举动,更是让徐沉云意想不到——
她先是为了确认媚术生效而发号施令:“师兄,站起来。”
徐沉云推开椅子,站起来。
唐姣又向他伸出手:“师兄,握手。”
这是在逗狗吗?徐沉云郁闷地想着,乖乖和她握了手。
唐姣拉着徐沉云的手上下挥了挥,然后松开了手,满意地点点头。
徐沉云无奈地想,她起了贪玩的心思,自己倒也不是不能顺她的意。
不过,这样应该可以了吧?他已经陪她玩了很久,若是再不拆穿就没机会了。
他心思一动,正想要开口之际,就看到唐姣从他面前绕过去,背靠在他以前用来放剑的置剑台上,有点犹豫似的,指尖在凹陷中蹭了蹭,直到摸到那支寒白花才安下心。
烂漫无邪的小师妹仿佛被酒意所惑,抬起眼睛,直勾勾地隔着夜色凝望他。
发丝散在胸颈之间,好似纠缠的丝线,兔子一样无辜的杏眼泛着粼粼的水光。
徐沉云后知后觉意识到,那是窗外照进来的皎洁月光。
唐姣先是用指尖在殷红的唇瓣上点了点。
然后,她启唇。
唇瓣一开一合,吐出下一个命令:
“师兄,过来吻我。”
徐沉云的呼吸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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