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凌空和智慧谁好骗?林双星觉得,那当然是谢沁好骗。
而且这事不需要骗谢沁,林双星更擅长威胁,一个电话过去直接告诉她:“我和小慧儿要是掰了,对你没好处。”
谢沁不耐烦,“你说人话好嘛?”
林双星也不卖关子,“对司总有好处。”
谢沁恍然明白,为什么今天晚宴上那一嘴狗粮自己吃得倍儿香甜。
智慧洗漱完毕,刚在陌生的**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躺下,谢沁急慌慌敲门进来,“老爸刚回来说林双星喝多送去洗胃了,我们快去医院看看吧。”
智慧不及多想,换了衣服跟她出门,上车了谢沁还似模似样地给“金生金”打个电话问在哪个医院。智慧坐在车上哭笑不得,“林总也真是……够有正事儿的。”
林双星酒量不浅,居然能喝多去洗胃,到底是给喝了多少啊?
谢沁憋着不敢说话,默默向林烈道歉的同时,期待林双星赶紧来电话给下一步指示,不然她就真要开去医院了,做戏而已没必要演全套吧。
智慧见谢沁反常的沉默,时不时看向手机,只当她着急,心里也愈发不安,林双星该不会很严重吧?正想着,谢沁手机响了,智慧下意识望向屏幕来显:林双星?
谢沁与她视线相对,有点傻眼,按下耳机,“林双星……”穿帮了怎么办?
林双星一本正经地压低了声音,“我是你林叔叔,用的林双星手机。”
谢沁呆呆地,“什么?”看一眼智慧,“哦。那……”
林双星听她结巴,心里骂着废物,就这演技还演话剧呢,果然没在一开始给她全部剧本是对的。“林双星洗完胃没什么事了,你们别过来了。”
“啊?!”谢沁这一声惊讶是发自肺腑的,听得智慧整个人都快坐不住了,幸好谢沁的表情只是惊讶不是悲痛,“可是我们已经在半路上了。”
电话里貌似思考地“嗯”一声,“那你们直接来家里吧——知道哪个家吧?”别傻乎乎把人给他送东边去。
谢沁:“知道……”
“林双星既然没啥事儿,小谢老师到楼下就甭上来了,明天还要排练,早点回去睡吧。”
“知道了知道了。”谢沁压着火,挂了电话原封不动地转达副驾上那个忧心忡忡还忍着不敢问的傻女人,“说是洗完胃没什么事回家了,让我们不要过去了。”
智慧松口气,“林双星自己打过来的?”能打电话看来真没什么事了,“那咱回去吧。”
谢沁愣了下,“不是,是……他爸爸打的。”幸亏林双星有交待,否则还真不知道怎么对付她这份淡定。“反正已经出来了,我直接送你回家吧。”
“这么晚了……方便吗?”智慧本想说算了,但她实在急着去看看林双星状况,话到嘴边又从拒绝改成了客气的接受。
谢沁爽快应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心说我大半夜陪你们唱大戏,还要被嘲笑演技,结果没把人送出去,叫林双星知道了,那才叫不方便。
智慧想的是,林双星被他爸送去医院,自然是接回东边的家里,这么晚折腾谢沁过去不太好意思。却不见她调头,一路往西开去,渐渐感觉到不太对劲儿,“他们回六楼了?”
“对啊。”谢沁内心充满被迫营业的烦躁,也懒得同她多说,踩着限速开,很快把人送到站,“林双星既然没啥事,我就不上去了,呃,明天我还要排练。”
智慧连忙下车,“那你回去路上小心,到家发个微信给我。”站在楼下越想越觉得奇怪,这边住处离医院是相对近些,但把一个洗胃的人弄上六楼,和多开十几公里车相比,正常都会选后者吧,那边又有阿姨照顾……回头看看驶远的车子,林双星想找托的话肯定是宁博一,谢沁总不能陪着他疯吧。
出于对小谢老师的高度信任,智慧疑虑顿消,小跑上了楼。
迎接她的只有听见开门声从房里出来的臧凌空。
智慧指指林双星的房间,小声:“在里面?”
臧凌空紧张地点点头,比她更小声地,“又喝醉了。”见她换了鞋就要往里走,追在后边劝阻,“别去!好像在吐,我听见马桶一直响。还大喊大叫,摔东西。”
不是都洗过胃了吗?智慧步伐更快了,“他爸呢?”
臧凌空走到拐角就不肯再跟过去了,对着林双星房门口的智慧摇摇头,“不知道。”
智慧猛地收住脚步,望一眼林双星空****的卧室,“他爸没在?”
“智慧——!”卫生间里的一声干吼打断她的困惑,“进来!”
林烈无论如何不可能放着才从医院出来的儿子不管,自己回家的,智慧一个闪念就断定这小子在搞鬼。可一进房间,就被极度画面感的气味笼罩,越往里走越令人无法呼吸。
林双星晃晃悠悠从卫生间出来,身上还穿着那套上万块的西装,不过从里到外的扣子已经全被扯开了,靠在卫生间门口的墙上,用袖子抹下嘴,笑嘻嘻看着她,眼睛折射着踢脚线灯带的光芒,异常的亮。
智慧彻底懵了,到底醉没醉?
就像在回答她的问题,林双星眉头一皱,转身又钻进了卫生间。
智慧听见呕吐声,下意识跟了进去,拍背,递漱口水,开换气扇,动作熟练。
林双星抱着马桶偷看她,心里暖暖,脸上就不自禁露出笑意,“……回来啦?”
智慧看着一地狼藉,头也疼心也疼,“不是去洗过胃了吗?”
林双星早准备好答案了,一开口,“呕~”
智慧:“行了行了别说了。”
林双星猛点头。
苦肉计,好使,但是……真的太苦了。
他其实没喝到量,会吐是自己生抠的,原想着意思下点到即可,不料一开头就停不下来,毕竟确实喝了不少,当然也可能是被自己熏的,总之后来吐得胆汁都反出来了。
智慧扶他到床边坐下,臧凌空幽灵似的将一只玻璃杯搁在床头柜上,又迅速飘走,留下两个字在空气里,“糖水。”
“看出来了……”孩子忒实在,弄的糖水浓度那是相当可以。智慧晃着杯子加速糖的溶解,林双星凑过来,就着她的手二话不说仰头干了。
水喝光了,还剩下小半杯粘稠的半晶体。林双星感觉嗓子都被糊住了。
智慧忍俊不禁,把粘在他嘴角反光的砂糖粒拂掉。
林双星一把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傻笑。“我好好学习,你别走啊。”
他吐得太厉害,食道和声带都有些小擦伤,再加上那一杯化不开的浓糖水,这会儿说句话十分吃力,不自觉地放慢了语速,声音听起来居然有几分软萌。
智慧抽了两下挣不开,干脆张开手指掐住他的脸,“你又跟我来这套!谁用你好好学习啊,我在乎的是你去高考,是这个结果,你能不能走出这一步的结果。”
林双星放开手,怔怔地仰头望着她。
她从谢沁家出来得急,甚至连头发就没扎起来,顺溜溜地披在肩头,显得更加好欺负。卸掉了那套虚张声势的装扮,五官是非常乖巧讨喜的类型,也说不出有多么精致,但组合起来就很顺眼。加上生活中是比较面的性格,不爱做无谓争执。用花大师的话说:看着是个小甜心。可“小甜心”一旦上了讲台就气场大开,治理起学生来无所不用之极,威逼利诱、哄骗糊弄,各种心机套路,视脸皮为身外之物。
属糯米的,口感绵软,实难消化。
居高临下看了他一会儿,智慧叹口气,在床头柜上坐下来,视线与他平行,试图用自己最大的耐心来面对这个最让她一筹莫展的学生。
“我知道,高考那天,发生了一些……不愿意接受的事。但是你得明白,所有过去的这些事情,好的坏的,都不是为了让你记住或者遗忘而发生的。”
“空空给没给你讲过消亡边界和生长边界的区别?你不想面对的那些过去,和不可避免的现在相互挤压,在你心里形成了崇山峻岭,越纠结,越难以逾越。并且影响了你人生的宽度和广度,这就是消亡的概念。”
“其实‘过去’,你想不想面对,不重要,因为它们就只是‘过去’而已。所以你不想高考,可以不去考,真的。但如果你心里想的是不愿妈妈离开你,那再怎么挣扎也于事无补。”
“这件事,你应该早就懂了吧,为什么还要抗拒高考,为什么害怕呢?”
眼球在蓦然睁大的眼眶中微颤,林双星浑身冰冷,用这么温柔的表情说这么残忍的事,她是怎么办到的?
智慧起身在他头上拍了拍,“早点睡吧。”
这些话本来也不指望他能听进去多少,醒酒之后又能记得多少。她只是一直都想对他说,可总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因为并不存在这个合适的时机,这些话实在不该对一个失去母亲的人说。
她想走,手腕被他抓住,用了很大的力气。
智慧预感到了自己这番话说出来不会有好果子吃,仍是疼得倒吸口冷气。很快地,手腕上的力道渐渐减弱。
“不是怕。”林双星的手垂下来,虚虚地拉着她,低声说道,“是自责。归根结底,怪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也不会吵架,我妈也不会从楼梯摔下来。”
如果不是因为我——智慧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眼睛忽然一痛。
像在正午时分,阳光直射地面,立竿无影,不小心看了一眼太阳,极亮之后是至暗,眼睑合上再张开,一切变得影影绰绰,颜色和形状都开始失真,像隔着那半杯糖晶看东西。
智慧不敢置信地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指尖潮湿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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