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指挥室专为不久之后的战争所设。
“报告。”
“进!”
苏茜推门,眉头皱了皱。
烟灰缸塞满烟头。
烟气重的几乎结成云雾,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有哪位高人炼丹呢。
弗朗西斯扯开校服以岭,叼着烟,反反复复翻着几章资料。
房间里总计八人,都是卡塞尔历年毕业的精英,施耐德的得意门生。
苏茜扫一眼。
一个都没见过。
在场的都是格陵兰岛事件之前的卡塞尔学生。
那时卡塞尔还在奉行残酷的屠龙者训练,学生和军人之间只差一身军服,虽然副校长总是批判这样培养出来的只是屠龙机器,缺少个性和创造力,但军队总有军队的好处。
以弗朗西斯为首的指挥官,是之后的卡塞尔怎么也培养不出来的类型。
这正是区别所在。
苏茜一把拉开窗帘,换气扇功率开到最大。
这一下惊醒房间内的几人。
弗朗西斯几个指挥官看一眼苏茜,是师妹。
他们点点头,又陷入各自思考的问题中去。
“哦,苏茜,你来了。”
施耐德慢悠悠的说。
“教授。”
苏茜审视这位执行部部长。
“您多久没合眼了?”
施耐德似乎笑了下。
“不重要。”
“别忘了,我可是混血种啊,小苏茜。”
施耐德说的很慢,苏茜曾经听人说起这位教授的伤,那不是简单的烧伤,似乎和四大元素里的火元素有关,换言之,这是神秘学的伤。
也有人猜测,这是某种来自龙类的邪恶诅咒。
施耐德教授每次呼吸都像是用刀在刮他的嗓子。
那种痛苦无法用言语描述。
他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受刑。
支撑他仍然行走在世界的原因,或许只有复仇。
所以,面对即将到来的战争,施耐德绝不可能懈怠。
苏茜想叮嘱施耐德教授多多注意身体,想叮嘱他注意开窗通风,也想训斥弗朗西斯那些家伙怎么能在这里抽烟,见鬼他们是想谋杀卡塞尔的教授么?
但这些话只是在苏茜心里转了转,最后尽数被她压了回去。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么,教授。”
“这些资料。”
施耐德扔过来一叠纸。
“情况很严峻。”
“苏茜。”
“我们完全失去制空权。”
“在上面。”
施耐德指了指窗外。
苏茜知道教授在说什么。
云层里的龙。
“卫星起码拍到四头。”
施耐德声音很沉。
苏茜接过资料的手也一抖。
想象一下吧,或许是现在,此时此刻,你抬起头,看向天空,便有可能和云层间一双硕大的黄金瞳对视。
“制空权对于现代战争的意义,想必不用我多说。”
苏茜一心二用,快速阅读资料的同时,聆听施耐德教授的话。
“以我们目前的手段,飞机也好,炼金武器也好,都无法对他们起效。”
“天空是龙的舞台。”
“他们太灵活了。”
苏茜手里的资料是己方所有的飞行器。
她停了停。
“星神”
资料上是一架近未来风格的科幻战机,流线型机身,一系列参数看得人眼花缭乱,让人不得不怀疑,星神真的是这个时代能拥有的飞行器么?
“那是这个国家的实验机型,尚未投入实战。”
施耐德解释。
“装备部在星神上发现很多超越时代的技术,有一定炼金的影子,以及,前苏的技术风格。”
“这几个怎么会联系到一起?”
“你忘了一个人,赫尔佐格。”
苏茜一愣。
是了,赫尔佐格。
“也就是说,这架星神其实是赫尔佐格的作品。”
“至少装备部是这么想的。”
苏茜点点头。
在具体的技术问题,她很认可装备部的专业性。
毕竟如果不是真的专业水平过硬,那帮行为艺术家早八百年被昂热送去西伯利亚挖土豆了。
前苏的科学技术,带有阴阳术痕迹的炼金技术,以及这个国家的空军,有能力将这三者联系到一起,毫无疑问就是赫尔佐格。
“弗朗西斯认为,赫尔佐格花大代价研制星神,其目的在于白王。”
弗朗西斯听到施耐德教授提到自己,抬起头,看到拿着资料的苏茜,恍然一笑。
“接下来让我来说吧。”
弗朗西斯拉过一张白板,贴上去几章照片。
“橘政宗的真实身份,我们已经知道,是半个世纪前流落到此的科学家赫尔佐格。”
“他秘密培养了源稚生三兄妹,为了白王的复苏。”
在这里,弗朗西斯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至于赫尔佐格复活白王的目的,我们仍不清楚,有可能他是忠诚的白王信徒。”
弗朗西斯耸耸肩,转而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又向众人道歉。
“不好意思,一些不好的习惯,我尽量改。”
他继续说。
“远古的龙类形象流传到今天,很多都已成为神明,拥有信徒也是很自然的事情,还记得我在执行部实习的时候,曾经接手过一个地下教派的案子,事后调查表明,那帮人尊奉的神明形象正式远古龙类。”
“或许赫尔佐格正式这样一个狂热的白王信徒。”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性。”
弗朗西斯在“白王”二字上打一个大大的叉。
“赫尔佐格真正目的,是杀死白王。”
“听起来很匪夷所思吧。”
“那家伙居然还是我们同行。”
弗朗西斯笑了笑。
“但如果从这个角度出发,很多事就都能讲得通了。”
“星神是赫尔佐格准备的一张底牌,为了白王。”
“赫尔佐格为了杀死白王,这才研制的星神。”
“其次,蛇岐八家岩流研究所的很多项目,都是围绕白王展开。”
“比如,监控多摩川下白王心跳,制定多假想敌为白王的战斗方案。”
“所以,赫尔佐格是想复活白王,再将之杀死。”
苏茜无法理解。
“可是,为什么呢?”
“他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
弗朗西斯重新拉过一张白板。
“谁知道呢。”
“不过,师妹,我劝你还是不要多想为好。”
“那可是疯子的思维。”
“如果你真的能搞懂疯子在想什么,那么你自己离发疯也没多远了。”
“我们的终点是这个。”
弗朗西斯在新的白板上写下两个字,星神。
“赫尔佐格将之视作对抗白王的底牌之一。”
“那么这台飞行器必然有超乎我们想象的地方。”
“至少以白王为假想敌,那么面对四代种甚至三代种的龙,星神肯定绰绰有余。”
苏茜双眼一亮。
“也就是说,我们有办法解决天上那些龙啦!”
“还差一点。”
弗朗西斯苦笑。
“师妹,你别忘了,星神只是飞机,他总不能自己飞上天去屠龙。”
“我们需要一位驾驶员。”
“星神原来的驾驶员呢?”
“普通人可不能适应屠龙战场。”
弗朗西斯摊手。
“先不说龙类的威压。”
“只是那种超越界限的反应速度,就不是普通人可以适应的。”
“我们需要一位超越普通人的驾驶员。”
这话听得苏茜一脸古怪。
超越普通人的驾驶员?
苏茜看看在场这几个人,一帮混血种在苦恼上哪去找一个超越普通人的驾驶员?
你们不是多此一举么?
自己不就是。
“不是你想的那样。”
弗朗西斯解释。
“只以反应速度衡量,我们都够了。”
“但这是一架新型飞行器。”
“谁也没有驾驶经验。”
弗朗西斯摇头。
“这么说吧。”
“有驾驶经验的只是普通人,上不了屠龙战场。”
“有能力屠龙的混血种却没有驾驶经验。”
“这是一个死结。”
“其实,如果上面可以变通,我这里倒有一个解决办法。”
弗朗西斯说的很慢,那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的长官施耐德。
“你的意思是?”
“首先,我想知道一点。”
弗朗西斯双目灼灼。
“人工智能诺玛,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长官,这些年我也看过一些科幻作品。”
“你知道,生活很无趣,总需要一些消遣。”
“说实话,我对人工智能的概念并不陌生。”
“我想知道的是,诺玛真的能做到幻想作品里人工智能的那种程度么?”
“通过图灵测试。”
“弗朗西斯,对于诺玛。”
施耐德目光复杂,也只是一瞬,很快他的双眼又被厚厚的冰层覆盖,把所有的情绪和冲动都压抑到内心最深处。
“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
“你可以看到的任何对人工智能的描述,放在诺玛身上,都有偏差。”
“这样啊。”
弗朗西斯眼神黯了黯。
“因为诺玛比你所能想象的人工智能,都要更强。”
弗朗西斯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长官,很抱歉,您刚才是说……”
“是的,你没听错,诺玛比你所能想象的人工智能,任何人工智能,都要更强。”
“太好了!”
弗朗西斯站起身,挥舞拳头。
他兴奋的来回走动。
“如果是这样……”
“或许可以。”
“对,就这样做。”
弗朗西斯双眼亮的出奇。
“我有一个新的想法。”
“就叫超时代战机计划。”
……
昂热为弗朗西斯泡茶。
“我记得你,小伙子,在我宣布卡塞尔改革那年,就是你秘密组织学生冲击校长室,试图占领校园,让卡塞尔恢复原来的屠龙培训方案。”
说这话的昂热眨眨眼,一副老顽童样子。
昂首挺胸的弗朗西斯听得面不改色,实际上心里早已尴尬的恨不能当场跳窗,你个校长不是早说老年痴呆最近更是要把位置传给S级么?
施耐德咳嗽一声。
昂热爽朗的笑。
“开始吧,弗朗西斯。”
“告诉我你的计划。”
弗朗西斯面不改色。
“这是我们应对如何突破龙类对于天空封锁的方案。”
昂热边听边翻着资料。
“选拔混血种机师,配合诺玛分体辅助驾驶,以星神为尖刀,组成特种飞行小队,与龙类争夺天空的主导权。”
昂热看一会,停一会,出神思考,提一两个问题,弗朗西斯一一答了。
“施耐德教授。”
昂热看向房间的另外一人。
“你有一个好学生啊。”
施耐德仍是不苟言笑。
“校长,你的意思是。”
“可以。”
昂热在方案最后签字。
“放手去做吧。”
弗朗西斯双手接过,郑重点头。
“是,校长先生!”
“只是,在人选上我有一个建议。”
“星神的驾驶员,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零。”
弗朗西斯快速在脑海检索。
零这个名字很特殊,不难想起。
作为指挥官,弗朗西斯在飞机上已经看完了己方所有人员的资料,也是多亏了混血种的体质,至少把名字和长相一一对应这种事,弗朗西斯还是可以轻松完成。
想起来了。
与S级同年的新生,那位来自俄罗斯的皇女殿下。
校长特别推荐,这位皇女有什么特殊的么?
弗朗西斯很快锁定可疑点。
皇女的言灵。
资料上并未注明皇女殿下的言灵到底是什么。
这种情况并不罕见,有些混血种的言灵属于高危,手头资料并未写明,只能说是弗朗西斯的权限不够。
皇女的言灵很适合驾驶星神么?
弗朗西斯暗暗的想。
他已经开始在言灵周期表里寻找合适的言灵了。
等弗朗西斯离开,房间剩下昂热和施耐德。
“对于你当年的决定,我保留意见。”
施耐德说。
“如果在卡塞尔继续保留屠龙训练,我们会拥有更多的弗朗西斯。”
“但我们现在有凯撒楚子航和明非。”
昂热说。
“施耐德教授,这么多年了,看来你还是耿耿于怀。”
“我说过。”
“屠龙战场上,士兵已经够多了。”
“我们真正需要的是英雄。”
“那么现在呢?”
施耐德咄咄逼人。
“你口中的英雄在哪里!”
“明非有很重要的任务。”
昂热放下红茶,望向窗外。
那是大海的方向。
……
“到了。”
风间稚女跳下直升机,黑发黑衣飘摇如云。
短短时间内,高天原大变样,这里从原来的牛郎会所,成了现在的军事堡垒。
每个来往的人都神色匆匆,这是即将到来的屠龙之战的心指挥部。
风间稚女一路前行,直往地下,经重重身份验证,终于站在那扇门前。
他的心情一下子平静下来。
“路君,请问我可以进来么?”
门刷的拉开。
风间稚女有些意外,笑容却是不改。
“你好,前辈。”
一身拉面师傅打扮的上杉越站在风间稚女面前。
这个男人像山一样。
他皱着眉上下审视风间稚女。
真是叫人火大。
刚才那声前辈可不能假装听不见啊。
就算心里有隔阂,听不到你叫一声父亲大人。
但我是你血缘上的父亲这点做不得假吧。
所以啊,就算你叫不出父亲大人,喊一声老爹什么的,不过分吧。
真是……真是……
算啦。
好不容易版起来的严肃脸,到底还是宣告失败。
上杉越神态逐渐柔和。
再怎么说眼前这小子都是我的亲儿子啊。
这感觉真奇妙。
儿子。
我上杉越也有儿子啦。
我这种天生该下地狱的坏种居然也能有儿子啦。
妈妈,您看到了么?
嘿,别说,这小孩长得真像我。
上杉越越看风间稚女越是满意。
只觉得这小孩哪里都是自己的影子。
倒是风间稚女一头雾水。
拉面大叔在干什么?
说来风间稚女曾经见过上杉越,当时上杉越还在大学后面卖拉面,风间稚女过去吃了一碗,两人随口聊了两句。
如今回过头去想,只觉得奇妙。
怎么说呢。
风间稚女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会在排挡车上塞花花公子杂志的大叔,竟然会是他的亲生父亲。
不得不说命运还真是奇妙。
上杉越的身份在高层不是秘密。
至少风间稚女和源稚生都知道。
他们心情都很复杂。
如果是成熟的大人,应该会处理的很好吧,但这两位蛇岐八家最高权力的家主,其实心里还住着一个长不大的死小孩。
风间稚女有些抗拒。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上杉越。
恨么,谈不上,不过怨肯定是有的。
怨他这些年都去了哪里,怎么就把自己和哥哥给丢了,知不知道有个叫赫尔佐格的混蛋,把他和哥哥玩弄在掌心,这些年真的好苦。
但风间稚女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他明白事情不能单方面怪罪上杉越。
连自己两兄弟的存在,也是上杉越这两天才知道的。
要怪只能怪赫尔佐格。
但风间稚女心情还是复杂。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上杉越。
这么多年他都过来了,曾经和哥哥在深山相依为命你不在,后来堕落为鬼在地狱挣扎你不在,现在突然冒出来,真的很让我为难啊大叔。
那就干脆无视好了。
“你们在做什么?”
路明非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是稚女来了么。”
“大叔,你们一起进来。”
“我有话和你们说。”
上杉越慈祥的看一眼风间稚女。
“走吧,别让路小子久等了。”
风间稚女反复想着上杉越最后看向自己的那一眼。
这种奇怪的感觉……怎么回事。
哥哥。
他在心里说。
原来我们也有父亲啊。
路明非坐在昏迷的绘梨衣床边。
“我找到治疗绘梨衣的办法了。”
风间稚女神色还算平静,倒是上杉越,陡然激动起来。
“要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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